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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终于磨好了。”周平深虚虚抹了一把汗,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转过头来似炫耀地对江辞道:“喂,臭八婆,我可替你把药磨好了啊,说吧,你要怎么感谢我!”
四下一片寂静,不见回应。
“喂!臭八婆!臭泼妇?悍妇?”周平深皱着眉头一次一次更改着称呼。
还是没有回应,甚至连一声鼻息都没有。
“什么嘛!”周平深气闷起身,这才瞧见江辞正平平稳稳地躺在床板上,安详得不得了。周平深忿愠着走过去,狠实推了她一把,还是不见反应,再推,仍是那般平静,我再推!
来来回回推了好几把,仍是不见反应,周平深忽然大脑一窒,一个想法至脚底板横冲直撞到五脉经络再到天灵盖,轰!五脉经络碎了,崩!天灵盖塌了。
周平深颤抖着将手探过去,小心翼翼覆在她鼻子下方。没、没有气流,没有、没有呼吸了?!周平深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另一个想法再次直冲脑海。
从父,找从父,对,找从父!
周平深连滚带爬夺门而出,寻了大大小小几个院子,终于将打瞌睡地林老给揪了出来,不待林老反应过来,便将他连拉带拽一路拖到内室。
两人在江辞面前站定,周平深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平躺着的江辞,林老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揉了揉发红发烫的屁股,哀怨地瞪了一眼周平深。
周平深不予理会,只一个劲摇着他,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眼神不断在两人间来回转。
林老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快点说,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等着扣完这一年的月例吧!”
周平深吞吞吐吐道:“臭、臭八婆,她、她、她......她......”
“她她她,她什么她!”
“她、她、她,她死了!”周平深总算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老霎时便瞪圆了双眼,倒吸一口凉气,回转过身,颤颤巍巍地探了一下江辞的脉搏,呔!
林老转过头来,怒目瞪着周平深,狠实吸了一口气,铆足了劲恶狠狠地碾踩周平深一脚,怒而摔门而去。
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你这辈子都别想要钱了!”
周平深一脸莫名,眼睁睁地看着他探手出去,再看着他转过身来将自己狠实踩上一脚,接而忿愠转身离去,临行前似乎还对他放了狠话?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啊,重点是这臭八婆死了,死了啊!
不是说医者仁心吗?怎的身前有一个方死不久还可救活的人却见死不救呢?!
周平深已被深深骇住了,他的脑袋甚至已经开始演示往后那些可想而知的苦难的日子了。
情景一:趁现在没人发现,赶紧跑路,如此一来小命可保,但往后的日子可就难捱了。也许是流落街头,沦为乞丐,也许是变作流民,四处逃蹿,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若是运气好一些,说不定还能捡着别人剩下的米面馒头,然后就着泔水桶里的菜食吃下,边吃边流泪,边吃边感叹沧海桑田......
情景二:趁沈若还未回来,出去砍一捆刺荆,裸着上身,将那荆条背负其身,待沈若归来时,便立即涕泗横流,以头抢地,跪求原谅。如此一来大不了遭一顿皮肉之苦,然后往后的日子再背负一些心理罪就好了,对,就好了,就好了......
不好,一点也不好!我不要背那荆条,我不要往后都活在哪滔天的罪恶中!我才不要担这份罪!我不要担罪......
眼泪说来就来,果然,我真是个不争气地男人啊,呜呜呜!
问世间情未何物,直教旁人生死相许啊!
害了别人的夫人,自己也得陪葬啊!
这算个什么理啊!
“喂,你怎么了?”江辞疑惑出声。方才昏了半天,险些丧命,多亏得那张渊一个劲地唤着她,才又将她唤醒。哪晓得才一睁眼,便瞧见这周平深在那嚎啕大哭,好不伤心,不知道的,兴许还以为他在为自己哭丧呢。
“我伤心啊,我难过啊,我悲催啊,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呜呜呜呜!”
“你难过些什么啊......”江辞微微皱眉。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她先前深信不疑,如今瞧见周平深这般哭泣,她倒是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假了,分明男人才是水做的!
瞧瞧那喷涌不尽的泪水,若不是亲眼瞧见,她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一个男人竟是如此能哭的,教她一个弱女子都要逊上三分。
“你死了,我能不伤心嘛!”周平深顺口一答,显然没有过脑子去答。
“我、我死了?!”所以这真是在为她哭丧了?
“对啊,你死......你、你、你、你!......”周平深的脑袋就像一个上了锈的发条,艰难而生硬地转过头来。
待瞧见江辞安生地立在他身前时,不禁双眼一瞪,一把将江辞拽过来,狠狠地拍打她的背,欣喜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又活过来了!太好了!呜呜呜......”喜极而泣,喜极而泣。往后的日子又是一片美好了。
醉香楼,寻芳阁,柳花巷,他还去得,他还去得!
“你们在作什么!”沈若难辨喜怒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待这声音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落入周平深耳朵时,周平深立刻汗毛倒竖,一把推开江辞,连连后退,跌撞在门板上。
周平深战战兢兢偏头望去,待瞧见沈若那张森寒的阴罗脸时眼前又飞过一幅画面:他方行至醉香楼,先前同他交好的阿香姐姐一把推开他,一脸鄙夷道:“你可莫要挨我了,我都知道了,你竟勾引有夫之妇,我实在瞧不上你这等人,即便你是当朝皇上我也是瞧不上的,莫说你是周家二公子了!”
受了挫地周平深行至寻芳阁,他最为喜爱的阿姐茉莉也同阿香一般将他驱撵,柳花巷甚至都不许他踏足半步!
此生,到这便足矣了!往后的苦日子,我实在遭受不住了!周平深垂头,一副了无生趣、生无可恋之态。
江辞看了一眼沈若,没有答话,注意力全被他怀里的杜衡给吸引了去。
只见那杜衡衣衫褴褛、伤痕遍体,看着虚弱至极,头和手都已经快垂到地上了,江辞连忙起身,想要查探一番杜衡的身体状况,哪晓得又是一个不稳,险些跌坠下来。
沈若赶紧将她扶住,但仍是紧紧皱着眉,一脸不快。
江辞推开沈若,拉过杜衡的手,朝沈若道:“快些寻个医生来吧,我看他虚弱得很。”
沈若蹙了蹙眉,道:“已经来了。”此话方出,便听得林老急促地喘息声,只见他一手扶着门扇,一手杵着腰,气喘吁吁道:“老朽,今日、今日可算是被、被你们这帮小崽子给玩坏了!”
一语言毕,林老便挎着个药箱赶了过来。沈若欲将杜衡扶到一旁的太师椅上,江辞连忙拽住他的衣摆,道:“那里太过狭窄,还是放置在这床上的好,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腾个位便可。”说罢,江辞赶忙起身,为他让位。
沈若不置一词,沉默着将杜衡移上床去。
林老靠近杜衡,用镊子小心翼翼将他陷在肉里面的衣料挑出,眼见着上衣就要被全部挑开了,沈若忽然出声道:“你先出去吧,这里不适于你。”
“哦。啊,为、为何?”江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应了声,待反应过来时便质问沈若为何。
沈若沉着脸道:“男女授受不清。”
这时一心专注于“事业”的林老也转过身来,附和道:“对啊,男女授受不清,况江夫人早已同江公子结了亲。”
什么?结亲?!
江辞满脸疑惑,朝沈若望去,沈若却是看也不看她。
也罢,也罢,反正她也不愿看这残忍一幕,出去就出去呗。
江辞退了出去,走至门扇前时,见跌坐在地神志不清的周平深时眼珠忽然骨碌碌一转,诡秘一笑,一把将他拽起,拖着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