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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凌州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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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进店内的这群人陈远也并不陌生,因为为首之人正是进城时遇到的那位三公子。

    “哎呀,三公子!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啊!”长得像老鼠一样的首饰店掌柜慌忙从柜台后迎了出来,一边拱着手,一边搜肠刮肚的极尽奉承,脸上更是比见了亲爹还要高兴。

    然而,这位三公子却完全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一边用挑剔的眼光环视着店内,一边径直走到茶桌旁的木椅前,直至他大刺刺的坐了下来,他的目光都未曾低于过掌柜的头顶。

    “掌柜的!”最终还是三公子身后的仆人接了话,只是语气也不和善,仿佛是在训斥一名街边的乞丐,“去,把你们店里压箱底的都只管拿出来,咱们公子只要最好的!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千万别拿那些糊弄人的玩意污了咱公子的眼,讨了打那可是你自找的!”

    “是是是!”掌柜忙不迭的点头哈腰,并急忙冲伙计吩咐道:“快,把那几件东西都拿出来!还有!快给三公子沏茶,用那包明前的茶叶!”

    掌柜的机敏似乎得到了三公子的认可,他终于开了口:“掌柜的。”三公子唤了一声,但是眼睛依然不看对方,而是装模作样的打量着墙上的那些壁瓶。

    然而,掌柜却已是受宠若惊,他慌忙又向前凑近了半步,腰也弯的更深了一些:“您吩咐!您吩咐!”

    “本公子明日要去提亲。”三公子终于‘鉴赏’完了那些壁瓶,转头望向了掌柜,“我知道,你这店在凌州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我今个才会到你这来,我只要最贵的最好的,别让我丢了脸,明白吗?”

    “提亲?”掌柜有些意外,“不知是哪家的闺秀能有这般的福气?”

    “沐王府的静怡郡主。”旁边的仆人替主人回答道。

    “小郡主?”掌柜显得更加意外了,但是想了想后,又点了点头,“听闻这位小郡主貌比天仙、惊鸿绝世,乃是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相传,曾有一名书生偶然见过其一面,回来后竟因为朝思暮想而一病不起,差一点就丢了性命。不过,这沐王府因为家风极为严正,那位小郡主又是深居内院,所以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其真容,所以,坊间也就只是有这么一个传说而已。”

    三公子轻拍了一下大腿,极为感慨的长叹了口气:“是啊!去年我随大哥去为沐王爷祝寿,有幸远远地看到了一眼,自此…唉!就再也无法忘怀喽!”

    “哦!?”掌柜睁圆了那双小眼睛,“果真如传说一般?”

    三公子点了点头,仰望着房梁,缓缓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掌柜的眼珠极快的转了一圈,高声道:“哎呀!恭喜三公子,贺喜三公子!正所谓才子配佳人,美女配英雄,您与小郡主的这段姻缘必将会流传百世,羡煞万人啊!”

    “咳咳咳!”不知为何,沐静辰竟在这时突然咳嗽起来,这也惊醒了深陷相思之中的三公子。

    三公子顺着声音注意到了另一边的陈远与沐静辰,眉毛立即皱在了一起:“这里怎么还有外人?快!给我赶出去!”

    …

    整个凌州城没有人不知道东城的前宁巷,这条巷子之所以如此的有名,是因为这里住着城中唯一的皇亲,同时也是赵国唯一的异姓王,沐王爷。

    而这整条前宁巷也只有一户人家,那就是沐王府。

    据说,这位沐王爷原本是长居京城,后来为了远离权柄的旋涡,请旨搬到了凌州城,做了个闲散王爷,每日里不是宴请宾朋,就是拜访文人墨客,又或是四处游山玩水,过得很是逍遥自在。

    相传,王府的王妃在京城时就已早逝,留下了一儿一女,如今长子已经从戎边塞,小女儿也已青春年华,但是这位沐王爷却一直再未续弦,始终孑然一身。

    …

    午后,一顶银顶小轿在一小队亲兵的护卫下进入了安静的前宁巷,这一队人马并未停在王府的门前,而是一路直奔了东侧的角门。

    角门早已大开,四名轿夫抬着轿子熟练的进角门、穿回廊、过庭院,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一座大殿的台阶前。

    早已等候多时的李大管家急忙迎了上去,扶住了已经从轿中迈出了一只脚来的沐王爷。

    沐王爷看上去五十来岁,因为长期居于安逸的缘故,身体已经有些发福,鬓角的白发早已战胜了黑发,眼角也有了几道不明显的皱纹,再加上那圆润的脸庞、肥厚的下巴,这些都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和善的富家翁,但是,他的眼睛却又与这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因为那双眼睛里散发着的不是富家翁的温良,而是久居高位者的威厉!

    “小郡主呢?”在李管家的搀扶下,沐王爷终于摆脱了那顶轿子的折磨,他先是捶了两下腰,又挺了挺背,然后问道。

    李管家一边小心地扶着主人上台阶,一边更加小心的寻找着措辞:“小郡主她…”

    沐王爷停了下来,看了李管家一眼:“又跑出去了?”语气里没有意外与责怪,更多的只是无奈。

    “是。”李管家低下了头。

    “唉!”沐王爷叹了口气,在李管家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走,“当初就不该让她跟着那个江湖异士学什么仙法,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你看看,哪里还有一点点郡主的样子,这要是佩妤还活着…”话说到一半,沐王爷却自己住了口,而改为更加沉重的叹息。

    “王爷,咱不是说好了不提了吗?”李管家小声的提醒道。

    “不提了,不提了。”沐王爷摆了摆手,改了个话题,“这两天府里有什么事吗?”

    “今天上午蒋府的三公子和陵州刺史张大人一起派人送来了名帖,说是想要一同来府中拜访。”

    “蒋府的三公子?”

    “是,如今蒋家的三公子在城中。王爷小心门槛。”

    进了殿内,沐王爷推开了李管家的手,接过侍女送上来的巾帕擦了一把脸,然后又扔回了托盘中。

    在椅子上坐下,沐王爷喘了口气,又接着问道:“他们两个怎么凑到了一起?还要拜访我?哼,我这么一个闲散王爷还有什么可拜访的?”

    “王爷,如今世子正在边塞,三公子的父亲又是兵部尚书,还是不宜得罪的…”李管家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我又没说不见。”沐王爷打断了李管家的话,顿了顿,又问,“这个三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三公子去年的时候曾随其长兄到府中来过,听说现下虽然未入仕途,但是文武双全为人谦和,今年好像是虚岁二十有二,尚未婚配…”

    “哦?”沐王爷哦了一声,音调拐着弯,眼角也似有似无的瞥了李管家一眼。

    可惜李管家并未注意到王爷在情绪上的变化,依旧低着头继续说道:“这位三公子与小郡主真可谓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沐王爷极轻的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到了李管家的耳中却不弱于一声炸雷,他哆嗦了一下,立刻闭上了嘴。

    “说!”沐王爷的声音冰冷而又拖着长音,彰显着他的绝对威严,“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李管家又哆嗦了一下,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王爷,小人冤枉,您就是给小人天大的胆子,小人也不敢收蒋家的一文钱啊,小人自从在京城就跟着您,从不敢有二心…”

    “好了,好了。”沐王爷抬了抬搭在椅子上的手,“起来吧,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李管家再次闭上了嘴,但是却并未马上起身,而是委屈的发出了抽泣声。

    “好啦!”沐王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又不能放任不管,只好在语气上一缓再缓,“难道还要本王给你赔不是不成?”

    李管家急忙收了声,一边起身,一边连声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唉!”沐王爷突然觉得很是无趣,原本路上的疲乏也在此时一起袭来,便有些自哀的又叹了口气,然后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会客的事容我再想一想。”

    李管家喏了一声退出了大殿,一直到拐出了沐王爷的视线,才敢抬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此刻竟已满是汗水。

    …

    是夜,宵禁中的凌州城一片漆黑,除了极少的几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外,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亮光了。

    弯弯的玄月挂在高高的天空上,时而被乌云遮蔽,时而又挣扎着探出一点头,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夜鸟从城池的上空飞过,发出咕咕、咕咕的鸣叫,回荡在整个夜空之中。

    今夜没有什么风,显得格外寂静,白天还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除了那几队还在巡夜士兵,整座城市全都进入了沉睡之中。

    突然,西城的某户宅院里升起了一大团的黑气,这些黑气凝儿不散,一直升到了房檐的高度,然后才如绽放的花朵一样分作了六团,分别朝着六个不同的方向无声无息的飞速而去。

    这些黑气从高低不平的屋脊上空飞快的掠过,就好似一只只低空游弋的夜莺,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有的黑气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的上空,极为敏捷的方向一转,就扑入了下方的民宅之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钻入民宅的黑气隐约裹挟着一个什么东西再次升腾而起,并且朝着来路迅速的返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