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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岛的地形比较特殊,中间一座铜山巍峨耸立,四周平坦为空地,“孤芳”二字,正是由此而来。
柳大道的山寨正是在孤芳岛的东侧,距离崔耕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到百丈。
现在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几十名山贼的簇拥下,三个人被五花大绑推了出来。
正是牛仙儿、李善和鉴真小和尚。
在这支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中等身材,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虽算不上多么英俊,但绝对称得上仪表堂堂。
他朗声道:“对面可是崔相领军吗?某是这孤芳岛的寨主柳大道,您可敢上前答话?”
“有何不敢?”
崔耕应了一声,命人放下船板,带着众亲信下小船。
胡元礼直吓了个亡魂皆冒,一边叫着“崔相小心啊”,一边赶紧带着自己的护卫亲军下船。
说实在的,虽然这孤芳岛上的贼人有将近两千,但战力着实一般。当初他们之所以能在孤芳岛立足,也是因为对地方官发动了铜钱攻势,而不是能硬肛朝廷大军。
柳大道赶紧补充道:“崔相带四人近前即可,其他人不准过来,否则某可要撕票了。”
说话间,三把钢刀已经悬于牛仙儿等人的脖颈上。
“柳寨主不要激动嘛。”
胡元礼还想劝阻拦,崔耕已经迈步向前,朗声道:“柳寨主,只要你放了牛仙儿这三人,本官就可保就你们孤芳岛上下无恙。事到如今,你莫非还想提什么别的条件不成?”
“当然要谈条件,不但要谈,而且要慢慢谈。”柳大道往身后一指,道:“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还请崔相入寨说话。”
“你……”
崔耕万没想到这厮如此死硬,一时语塞。按说不应该啊,实力对比如此明显,柳大道惹恼了自己,那不是找死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为柳大道找到了点理由面子。可能这厮是既想投降,又不愿意在同道面前落了面子,才提出了这么个让自己为难的条件。如果自己能孤身进寨,表明诚意,柳大道就足以对江湖同道有个交代了。如果自己不同意他的条件,他未必就不会为了面子而死扛。
好吧,你要面子,本官就给你面子。
想到这里,崔耕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既然如此,柳寨主头前带路。”
“崔相请!”
在胡元礼焦急无奈地目光中,崔耕带着封常清、崔秀芳、周兴和宋根海进了大寨。
咣当~~
寨门又关上了。
胡元礼气急败坏地道:“下船!全给本长史下船!把这山寨给我围起来,放走了一人,我唯你们试问!”
“喏!”
大周水师紧急登陆,把山寨围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胡元礼这才微微送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柳大道,希望放你够聪明。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活,本官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山寨内,崔耕也在拿胡元礼说事儿。
他喝了一口茶汤,,慢条斯理地道:“柳寨主,说起来,你也够幸运的啊!”
“嗯?此言怎讲?”
“二十年前,朝廷开始重用酷吏。周兴、来俊臣、索元礼、丘神绩、万国俊、傅游艺、王弘义、侯思止、郭霸、李仁敬、皇甫文备……粗粗算来,二三十位都不止。每个人都有惊人的手段,所到之处一片腥风血雨。不过到了现在,这些酷吏中就只剩一人还硕果仅存了,那就是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索元礼。你能落到他的手里,难道不是幸运之至吗?”
柳大道面色铁青,沉声道:“敢情崔相是在威胁柳某人。”
“谈不上威胁,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崔耕道:“若没有本官的特赦,你们孤芳岛这两千人,就得落在胡元礼的手中。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并不难想象。”
略顿了顿,又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本官就想不明白了,你何必要为张昌宗效死力?难道还能千古留名不成?如果是担心孤芳岛这将近两千人的生活没着落的话,本官新开的铜矿里还缺人,你们在铜矿做工,未必就比在这假钱作坊挣得少。”
“崔相还真是为柳某人着想啊。”
柳大道叹了口气,道:“这制假钱的营生,我们孤芳岛上下没啥舍不得的。其实,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我们的假钱花不出去了。”
关于这假钱作坊的窘境,崔耕也有所了解。
假钱和假币不同,是作为一种灰色的产业而存在的。官钱和假钱含铜量不一样,其“价值”自然也不一样。一般来讲,是两枚假钱才换一枚官钱。所以,这假钱作坊虽然获利颇丰,却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么暴利。
湿法炼铜术产的铜,不仅成本只相当于火法炼铜术的三分之一,而且产量相当凶猛。最近,大量的官钱出现在扬州市面上,一时间竟大有通货膨胀之势。这些假钱作坊,竟然也就无利可图了。
当然了,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及新钱流通范围的扩大,这股子通货膨胀的势头还是会被压制住的。但两三年内,在扬州、益州、洛阳、长安等大都市附近开假钱作坊,就是件非常苦逼的事了。更关键的是,干这事儿还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换句后世的话说,就是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崔耕疑惑道:“那柳寨主今日之举,就是单纯为张昌宗效忠了?”
“效什么忠啊?”柳大道苦笑道:“张昌宗算什么玩意儿,天下众人皆知。李善和我有八拜之交,鉴真大师不但是有道高僧。还治好了家母的病。我为了张昌宗得罪他们,那不是愚不可及吗?”
崔耕是越听越觉得奇怪,道:“你这是不挺明白的吗?既然如此,为何还如此倒行逆施呢?”
柳大道直言道:“因为某的老娘,被张昌宗接进长安做了人质。崔相,若是异地想处,您能怎么办呢?敢违拗张昌宗的命令吗?”
“我……”
崔耕再能言善辩,也不能让人家不顾念自己老娘的死活吧?他沉声道:“那柳寨主是想听张昌宗的命令,杀了本官?”
“那倒不是。若杀了崔相,我孤芳岛上下两千口子,都难逃活命,柳某人还没那么自私。再说了,崔相官声甚好,在下还真有点儿下不了手。”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大道异常诚恳地道:“还请崔相在孤芳岛多盘桓一段时日。陛下春秋已高,时日无多,帝位之争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决出胜负。无论哪边赢了,家母的性命都可保全。到了那时候,柳某人定当恭恭敬敬地把您送出岛外,是杀是剐,全凭崔相发落。”
宋根海当时就窜了,怒道:“若张昌宗赢了,我家大人就死无葬身之地,杀你有个屁用?你的一条狗命,能抵得上崔相的半根汗毛?”
柳大道针锋相对,道:“某虽贱命一条,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母惨死!
“若张昌宗输了,你以为你娘就真能活命?”
“我娘都七十多了,依律不受牵连。”
“你特么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真讲律法,你怎么不跟张昌宗讲去?”
……
二人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崔耕却是没兴趣参与进来,他心中暗想,柳大道侍母至孝,光凭言语肯定是不能破局的。唉,我怎么就一时大意,忘了张昌宗手里有人质这种可能呢?真是一招走错,满盘皆输啊1
正在他心中无限懊悔之际,忽然
蹬蹬蹬~~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响,紧接着有个男声响起,道:“夫人,您不能进去。”
“别拦着我!”有个凄厉的女声道:“我要见当家的,今天我非见到他不可!柳大道啊,柳大道,告诉你,可千万莫做缺德事儿啊,报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