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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王弘义诬陷江都县令崔耕,鸾台侍郎、同平章事崔元综,证据确凿。接旨之日,王弘义罢黜一切职司,流放岭南道。三日内起行,不得有误。钦此!”
“什么?罢黜流放我?这怎么可能?不!我不服!”
王弘义毕竟是无赖出身,对皇权没那么多敬畏,一听这噩耗,当即起身大叫道:“这是矫诏,本御史不服!”
“大胆!”
张潜一使眼色,就有几个卫士闯上来,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报,将他抹肩头拢二臂给捆上了。
王弘义兀自大叫道:“张刺史,你别让这死阉人骗了,这是矫诏啊!”
“矫诏?”张潜接过圣旨仔细端详,道:“有陛下的玉玺,中书、尚书、门下三省的大印,当值大臣的签名,怎么可能是矫诏?王弘义,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呃……就算不是矫诏,那也是陛下被小人蒙蔽了!张刺史,你放了本官了吧。我要去洛阳,面见陛下,清君侧!”
张潜的核桃脸当时就沉了下来,“老夫遍观史书,凡是喊出‘清君侧’的,皆是反贼!王弘义,你知不知道,单凭这几个字儿,老夫就能要你的命!”
“不是……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张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还下官?你现在已经不是官儿了!来人!”
“在!”
“那这厮押下去,严加看管!”
“是!”
王弘义一倒台,现场的气氛顿时轻快起来。
崔耕更是想到,依着历史所载,王弘义吃了来俊臣的瓜落儿,被流放岭南。
可这厮不甘心在岭南受苦,最后灵机一动,矫诏说武则天赦免了自己,官复原职。
结果在回洛阳的路上,被一个叫胡元礼的酷吏盯上了,要审查诏书的真假。
王弘义没办法,说,咱们都是同行啊,你何故苦苦相逼?
胡元礼说我呸,我是御史,你是一个罪犯,同啥行啊?少给我套近乎,来人,给我打!
结果,活活把这位白~兔御史给打死了。
看王弘义今天这副不服输的样子,很可能历史会重演。
到时候,自己只要派人盯他的梢,待他矫诏的时候出来揭破,王弘义就算一了百了!
突然,崔耕发现怎么只有王弘义的圣,没我的呢?
当即问道:“四郎大兄,陛下给小弟那份儿圣旨呢?是不是陛下要给我平反昭雪啊。”
“不只平反昭雪,还加官进爵哩。只是……”刘老四的面色微微惆怅,“到底是福是祸,那还真不好说呢!”
崔耕一愣,没听明白。
“江都县令崔耕接旨……爱卿劳苦功高,特擢拔为定州长史,秩从五品。三日内起行,不得有误。钦此!”
啥?
这就五品官了?崔耕仿佛自己在做梦!
要知道,五品官乃是大唐中级官员和高级官员的分野。
有了这个品级,孩子可得荫封,娇妻可得诰命,这就是传说中的“封妻荫子”!
多少官员辛辛苦苦了一辈子,请客送礼钻门路,欲求一个五品官而不可得。
怎么自己就轻轻松松跨过这一关了呢?
最关键的是,自己啥都没干啊,连这份圣旨都说得含糊其辞,只是一句“劳苦功高”。
另外,怎么就调任定州长史了?自己江都县令的四年任期都没过完呢。
还三日内起行不得有误?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就不交接公务了?
崔耕纳闷,但卢若兰可不管那个,仿佛与有荣焉似的,高兴道:“二郎现在已经是五品官了。曹掌柜,你一个商贾之女想做他的正妻,完全不可能。不过,别担心,我容得下你。”
曹月婵心中一紧,“你想说什么?”
卢若兰道:“按照大唐律法,五品官可以娶一妻三媵。正妻你是没份儿了,但是三媵你可以争一争。这三媵都是八品诰命,也算不错了呢。”
媵虽然比不上正妻,但也算高级官员的合法配偶之一,论起地位来,可比“律比畜产”的小妾地位高多了。
但以曹月婵的心高气傲,又岂能如此委屈求全?
她冷然道:“我曹月婵不嫁崔二郎,还可以嫁别人呢。倒是你卢娘子,你以为二郎就一定会娶你吗?”
“那是自然,虽无父母之命,但我们已经有媒妁之约了呢。”
“什么?”崔耕和曹月婵异口同声地问道。
卢若兰慢慢地从袖兜中掏出了一样物事,道:“你们看,这就是二郎和我的婚书,这还能做得了假?”
什么婚书?妈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崔耕接过来,一看,还真没错,女方这边是卢若兰的父亲卢景祚,男方这边,是崔耕的嫂嫂苏绣绣。至于媒人,则是崔耕以前的便宜老丈人卢雄!
按照朝廷律例,有了这份婚书,崔耕和卢若兰就算订婚了。硬要悔婚也不是不行,女方若悔婚,就要杖六十。男方悔婚,送的那些聘礼就全归女方了。
当然了,这也只是朝廷律例,无论官居五品的崔耕,还是身为五姓七望的范阳卢氏,都丢不起那个人!
换言之,现在卢若兰已经是崔耕的正印夫人,无可更改。
曹月婵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险些咬碎了满嘴的银牙,道:“崔耕……崔二郎,你真对得住我!”
“这不怪二郎,要怪你自己!”
卢若兰又把崔耕挡到了身后,道:“二郎牵扯到徐敬业谋反案里,前途叵测,有身死族灭之忧。你为他做了什么?”
“我……”
“哼,你没有,我有!实话告诉你,这份婚书是今日才交到妾身的手中的。”
曹月婵冰雪聪明,道:“你是准备……”
卢若兰道:“不错,无论如何,妾身要在这几天里和二郎成亲,为他留心爱香烟后代。要不然你以为,嫂嫂为何会不问下二郎的意思,直接在婚书上签名?”
顿了顿,又道:“所以说,现在你不知道这桩婚事,不怪二郎,而要怪你没那个心思!曹掌柜,你输给我卢若兰,输得一点都不冤!”
“我……”曹月婵无言以对。
卢若兰大度地摆了摆手,道:“当然了,你这次没离二郎而去,表现也还算不错。所以,我作为大妇,准你为媵。二郎想必也没什么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曹月婵没有搭茬。
卢若兰继续道:“曹掌柜,莫要人心不足蛇吞象呢。二郎才能娶三个媵,不知多少女子盯着哩。你要是不抓紧,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可就后悔莫及!”
“你……休想!”曹月婵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含泪道:“不管怎么说,我曹月婵誓不为妾!”
言毕,泪奔而去。
崔耕高声阻拦道:“月婵……”
曹月婵忽地驻足,却没有回头:“叫住我又能怎样?难道你还能为了我,悔婚吗?”
“我……”
“你能为了我辞官不做吗?”曹月婵又问。
“我……”
“是的,你不能,你都不能!妾身也不值得你那么做!”
说到最后,曹月婵已经是泣不成声!
话说到这个地步,崔耕也不好再拦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佳人离去。
在场之人见崔耕情绪低落,也不好意思再打搅了,张潜打头,人们纷纷告辞离去。
就连刘老四都拍了拍崔耕的肩膀道:“要想知道定州长史的事儿,我明天来找你。至于今天,二郎你还是好好地陪陪卢小娘子吧。在这个案子里,她出力不小哩。”
……
……
月光如水,莲花桥上,一对璧人倚栏而立。
卢若兰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道:“二郎,你不会怪我把曹掌柜气走了吧?”
“不怪。”崔耕叹了口气,道:“你们俩都是世间难得的好女子,得其一都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又怎能奢望二者得兼?。”
卢若兰低下头去,道:“哪里,二郎妄自菲薄了。你是天下难得的奇男子大丈夫……”
“行了,连婚书都不声不响都弄到了,那咱俩已经一家人了,你我也别互相吹捧了,听着生分。”崔耕转移话题道:“听刘老四说,你在这个案子上出力甚大,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啊?”
“这件事内情颇多,二郎,且听妾身慢慢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