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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崔耕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拍案而起,喊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城门关了没有?”
姚度瞅了眼县尉署外头的天色,道:“瞧这天色儿,黑沉沉的,差不多酉时末了!”
“正所谓酉戌交替一更天,城楼暮鼓都擂完了,这个时候城门铁定关了,大人,您这是咋了?”宋根海掰扯了下手指头,回道。
虽然城门值衙归皂班管不归他捕班管,但他身为捕班捕头,什么时辰开城门,什么时辰开城门,他自然是清楚的很。
“路上再说,宋捕头,随本官去一趟城门,走!”
不由分说,崔耕一把拽起宋根海,撇下姚度和仵作英叔,脚底生风般窜出了县尉署。
姚度见崔耕急匆匆跟火上房似的,眨巴眼就没了人影,不由奇道:“县尉大人这是咋了?听着林仵作你这么一说,便直奔城门楼子方向。”
“应该是想到了些关于凶手的线索吧?天色儿不早了,回家吃饭,告辞!”英叔淡淡地说了声,埋头自顾走出了县尉署。反正他只管查验尸体,追查线索捉拿凶手这些事儿不归他管。
……
……
清源县东,城门。
清源县城共有两座城门,一为东门,一为西门。
平日里西门基本都是关着的,若非碰到如新皇登基,册立太子等朝廷大典,或者城中有贼匪祸乱等特殊事件,西门就从没有开着的先例。
所以,清源县城就靠着东门与外界进行往来,无论是辖下的乡寨来进来城中,还是去往莆田县、龙溪县,乃至去往泉州府城,都是进出东口这道城门。
酉时已过,一更天的光景,东门早已关闭,仅留下四名皂班的衙役值夜。
崔耕与宋根海一路匆匆,徒步赶到了东门。
路上,崔耕已经将自己听完林仵作新发现之后的猜疑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宋根海。一路小跑一路说着话,崔耕累够呛,而宋根海则是到了地方便蹲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直呼累不行了,好让崔耕一阵鄙视。
这厮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头,腿脚上的功夫和体力居然会输给自己,崔耕不难想象,这些年的捕头生涯,这厮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好了,别蹲着扮死狗了,赶紧的,去叫人下来!”崔耕轻轻踹了一下宋根海的屁股。
“得嘞!”
宋根海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双手叉腰仰头挣着脖子,冲城楼上的值班房喊道:“有喘气儿的没啊?人都死哪儿去了?县尉大人驾到,赶紧的,统统给老子滚下来!”
崔耕:“……”
素质啊,尼玛,这宋根海哪里像捕头?简直就像活土匪!
破嗓门儿吆喝之下,城楼上陆续冒出三四名衙役的脑袋来,趁着月色,扶几人着城墙顺着台阶从城楼上下来,齐齐到了崔耕跟前儿。
“不知县尉大人驾到,有失远迎,那啥…那啥…”一名领头的衙役似模似样的抱拳作揖起来。
崔耕摆摆手,道:“免了!”
这边宋根海见状,狠狠啐道:“行啦,别咬文嚼字啦,还有失远迎,你胡三儿知道在老子面前拽个屁文?甭废话,你们皂班的吴班头呢?”
那名领头的皂隶道:“回县尉大人,宋捕头的话,俺们班头不值夜,城门一关便放衙回家去了!”
宋根海打趣道:“哟呵,吴瘸子还挺会享受,知道城楼值夜辛苦,早早便回家找媳妇钻洞暖被窝去了哈!”
“哈哈哈……谁让俺们吴班头的婆娘长得那么俊儿啊!”
“俺们班头最会疼人了!”
“嫂子长得那么漂亮,吴班头哪敢来城楼值夜?万一一个不留神,家里有别的男人替他值夜,可咋整?“
“哈哈哈……”
霎时,几人在宋根海的打趣下,纷纷拿班头吴瘸子耍贫逗闷子起来。
崔耕暗道,看来吴瘸子在皂班的威望远远不能服众啊。
“咳咳~~还有点正形儿没有?”他重咳两声,瞪了眼宋根海。
宋根海赶忙陪笑:“嘿嘿,大人勿恼,这都是群不懂礼数的浑人,回头俺让吴瘸子好好操练他们!”
说罢,他冲几名值夜衙役喝道:“都严肃点,都给老子站好了!县尉大人今夜过来,是有要事训问你们!”
几人瞬间老实了不少。看他们对宋根海的态度,崔耕能明显感觉的出来,宋根海这个捕班捕头的威慑力绝对要比皂班班头来得强。
崔耕问道:“白天守城门时,你们谁在?”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谓。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领头的衙役胡三儿稍稍举了一下手,弱弱道:“县尉大人,俺在!”
“好,本官问你,今天白天的时间里,方铭有没有进出过东门?”崔耕又问。
胡三儿挠了挠腮帮子,疑惑道:“大人,方铭是谁啊?”
啪~
宋根海赏了胡三儿一记爆栗,斥道:“就是原先在咱们崔县尉家的酒坊里干过账房先生的那个方铭,还能有谁?”
清源县城不大,通常大户人家或有些头脸的人进出东门次数多了,这些守城的衙役都会认识。像方铭这种原先在清源县城里小有名气的人,守城衙役都会故意刁难一下借机讨点赏钱,这是皂班的衙役经常干的事儿。
所以,宋根海断定胡三儿这种皂班老油条,绝对认识方铭。
“哦~~就是原先在崔县尉家干过账房,然后还篡了县尉大人家产的那位方大官人呐?”胡三儿貌似记起来了。
啪~
宋根海又打了他一记爆栗,骂道:“屁话咋那么多?认识就好,别的屁话不用多说!”
显然,宋根海又借机怕崔耕的马屁了。
胡三儿吃痛揉着头,一脸屈得慌,郁闷道:“白天,小的倒是见方大官人出过城,至于他啥时候进得城来,小的是真没印象了!”
“方铭这孙子果然回过清源!”崔耕面色微变。
方铭啥时候进城,崔耕不关心。因为只要他出过城,那说明他之前有回来过清源县,那就说明他有在羊牯坊作案的时间。至于作案的动机,那就更毋庸置疑了。梅姬让他戴了绿帽子,这本身就是一个动机。
再者,之前宋温从天顺钱庄借来给梅姬开铺子的三百贯钱,现场不翼而飞找不到,可能是方铭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回来跟梅姬打感情牌,借点钱渡渡难关。不过梅姬没有答应,所以方铭抢了钱财将她杀了。
崔耕绞尽脑汁想遍梅姬的仇人,能恨她入骨到将她捏碎喉骨的,除了他老崔家,兴许就是方铭了。
崔家自然是不可能,那现在最有嫌疑的自然就属方铭。
所以他才要来一趟东门,确认一下有没有方铭进出过东门。只有这个大前提确定了,方铭才有杀人的嫌疑。
毕竟东门一天往来进出的人那么多,他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守城衙役能记住他,但机会渺茫不代表没有机会。
现在听着胡三儿说方铭白天真的有出过城,那这厮的嫌疑算是没得跑了。
不过他担心胡三儿记错了或者为了应付自个儿胡诌,再问一遍道:“你确定方铭今天真的出过城?”
胡三儿嗯了一声,点头道:“这白天往来进出的人多了,若是放在以往,小的兴许真记不起了。不过今天,小的敢保证,方大官人真的出过城。约莫是在清早城门刚开那会儿出的城!嗯,五更天左右吧!”
清早城门刚开?五更天?
崔耕暗道,城门通常是晚上七点左右关,凌晨五点开。凌晨五点可不就是五更天吗?那会儿应该是梅姬死后没多久……
方铭这厮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当即,他又问:“你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胡三儿道:“大人您想啊,五更天刚开城门那会儿,出城的人不多,偏偏方大官人是那会儿出的城,小的自然有些印象。而且当时方大官人走得很匆忙,慌慌张张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包袱。他不小心还从包袱里掉出几枚大钱来,竟也忘了捡。最后还是便宜了小人。喏”
胡三儿从怀里摸索了一番,掏出几个开元通宝出来,在手里掂了掂,道:“大人您瞧,这种捡了便宜的事儿,小的怎么可能会记错人?不过说来也邪乎,这方大官人平日里抠不漏搜的,这次掉了几枚大钱都不愿回头捡,嘿嘿……”
崔耕闻言,又陷入沉思中。
“妈的,照胡三儿这么说来,果然如大人在路上猜测的一般无二啊,方铭这厮就是凶手!若不是杀了人,他岂会这般慌慌张张,而且五更天便要出城?”
宋根海说着话的功夫,却是一把抢过胡三儿手中的大钱,骂道:“你小子竟放走了方铭这个杀人凶手?哼,这几枚大钱没收了!”
说着不顾胡三儿的争抢,直接将三枚开元通宝大钱塞进了袖兜里。
不过崔耕没有理会宋根海和胡三儿的争闹,而是冲胡三儿他们挥挥手,道:“好了,没你们什么事儿了,先回城楼上值夜吧!”
胡三儿被宋根海吞没了几枚大钱,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只得怏怏呜呜地耷拉着脑袋上了城楼。
宋根海见状,进言道:“大人,胡三儿他们皂班放走了杀人凶手,一定要严惩。尤其是吴瘸子,这厮要担很大的干系!”
崔耕摇了摇头,道:“他们又不知道方铭杀了人才出城的?不关他们什么事儿!估摸着这会儿,方铭已经离开清源县辖境,进入莆田县了。这样,宋捕头,你现在火速回去张罗十名捕快,再从杂役班借调几匹快马出来。”
宋根海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大人是想现在就赶往莆田县,捉拿方铭?”
“嗯,如今水路未开,夜路又不好走,所以方铭有九成的机率会在莆田县过夜!”
崔耕点了点头,催促道:“快,别磨蹭了,再等到天亮他离开莆田县城,要想再拿他就难于登天了。”
“可是,可是……”
宋根海为难地挠了挠头,道:“我们一旦进入莆田县捉拿嫌犯,就属越境办案,这需要胡县令的亲笔文书的。不然到了莆田县,莆田县衙的人是不可能让我们查案办差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本官跟你们一块儿去莆田县。”
崔耕耸耸肩,摊摊手,无奈地催促道:“快些准备,抓紧时间,其他的,等到了莆田县那边再想办法!本官就在这儿等你们!”
“喏~县尉大人少等,俺这就回去张罗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