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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你这颠婆!拿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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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妮……”见到女儿,月氏手足无措地道:“你来得刚好,你父亲正要见你阿兄……”

    康芷将房中下人全都赶了出去,大步径直来到康丛面前,肃容问:“阿兄打算怎么做?”

    康丛慌张到极致,显出了几分木然:“我能怎么做……”

    康芷定定地看着他,愤怒地咬牙质问:“阿兄难道一点也不想活,心中一点恨意也无吗?”

    “我当然恨……”康丛抬起神情狼藉的脸,似哭似笑地道:“可是阿妮,父亲何曾给过我们恨的能力?我们拿什么去恨?”

    他攥紧了颤抖的拳,却只能挫败地道:“我什么都没有……我这一身恨意,甚至都化不出一根针!”

    “如此才好!”康芷又上前一步,凝声道:“你的无用,便是最好用的匕首!正因他想不到你敢反抗,这便是你最大的机会和胜算!”

    康丛眼睛颤了颤,兀自摇头:“我做不到的……”

    “就算我试着做了又能如何?就算我当真做成了又能如何?”他的脸色因恐惧而无一点血色,“我们总归也出不了蓟州城的,区别只是死得更惨一些罢了……”

    不敢反抗的人,除了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具备反抗的能力之外,同时也很清楚反抗会带来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

    康芷刚要说话,又被康丛打断:“阿妮,你别再天真了。”

    “是我无能无用,我什么都做不了,那个人她选错人了,她必然也想不到,我会懦弱至此,只会乖顺受死……”

    常岁宁对他说过,若想求一线生机,可去寻她或崔璟相助……可是即便他甘愿被常岁宁利用,以此来换取一线生机,但他又要拿什么去寻常岁宁或是崔璟?

    让人去幽州向崔璟传信吗?他自回来后便遭父亲禁足,仅有的几个可用之人也被父亲看管住了,他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无法发出,这何其可悲讽刺?

    康丛满眼自嘲,周身一点生机希望都没有了:“阿妮,你比我聪慧,事已至此,你想办法带阿娘离开吧……”

    “啪!”

    康芷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康丛怔怔地看着妹妹。

    “住嘴!从现在起,你什么都别说,好好听我说!”康芷打断了康丛万念俱灰的自说自话:“你若只想乖顺受死,便无人能救得了你!”

    “你若还不想死,不想让我和阿娘陪你一起死,就把这口气给我撑住了!”

    康芷说话间,从披风下取出一件手掌长短,被黑布缠裹住的物什,塞到康丛手中,无比郑重地低声道:“听着,有人帮我们……藏好了,上了马车后细看,看罢即焚或弃!”

    康丛低头看去,尚未来得及问一句是何物,又听康芷道:“只要阿兄去做了,无论成事与否,我和阿娘虽死无憾!”

    “反之,若阿兄是个彻头彻尾的怂包,纵然到了黄泉路上见了面,我定也要将你打残撕碎!做鬼也不放过你!”

    “记住了吗!”

    康丛对上妹妹恶狠狠的眼睛,只觉那双深邃棕黑色的眸子里有生死关头的孤注一掷,押上一切的放手一搏,也有惊人的决绝,和一丝强忍着的倔强泪光。

    这时,外面传来侍女的催促声。

    康丛必须要走了。

    他将康芷给的东西紧紧藏在袖中,由月氏双手颤颤地替他整理好发冠之后,一步步走了出去。

    康丛踏出房门的一刻,康芷没有片刻耽误地道:“阿娘也随我出门一趟。”

    月氏来不及问,便被女儿拉过手腕,从后门处离去。

    上了马车,月氏才得以心惊胆战地低声问:“阿妮,你给了你阿兄什么?那东西从何而来?你想要他做什么?”

    她分明一直在旁边听着,却觉听不懂儿女的对话,或者说她不敢去相信自己心中猜测的那个可能——

    康芷:“我要他杀死父亲。”

    “阿妮……!”月氏惊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倾身一把抓住女儿的肩膀:“你……你是疯了吗?!你们怎么能……那可是你们的父亲!”

    “他算什么父亲?”康芷看着眼前柔弱顺从的妇人,强忍着眼泪问:“阿娘在和我说人伦孝道之前,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要么他死,要么我和阿兄死,阿娘想怎么选?”

    月氏攥着女儿肩膀的手一顿,惊惧不安的泪水滚落,她痛苦无助地摇着头道:“怎就到了这般地步……为何非要父子相残……像从前那样不好吗?为何偏偏……”

    “从前那样就是好吗?欺凌,冷眼,奚落……究竟哪里好了?”康芷眼中也含着泪:“阿娘曾是奴隶,懂得哄骗自己,认为有一口饭吃便是好,为了这口饭可以忍受主人施加的一切羞辱凌虐——可我和阿兄不一样!我骗不了自己!”

    话到此处,康芷声音微哑:“阿娘可知,我曾经最恨的人就是你了。”

    月氏的神情陡然凝滞。

    “我恨你将我生下,却护不了我分毫,反而教我处处忍耐讨好,我更恨无论我如何讨好,我们的日子都不会有一丝一毫改变——”

    月氏手指冰凉发颤,只觉女儿的话如一根根锋利长针,刺入她身体每一处。

    “后来我不那么恨你了,因为我知道,你没有别的选择。”康芷看着眼前的母亲,道:“但是阿娘,现在我们有了,我们有别的选择了。”

    “即便败了,于我而言也不会比我们原有的结局更坏了!我不在乎做一个十恶不赦的所谓弑父罪人,即便万般罪孽骂名加身,我也只想活,为自己好好地活!”

    或许她就是天生的坏种恶人,她连站起来活下去都是难事,拿什么去喂养以德报怨、柔软圣洁的心肠?她甚至敢说,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很久了!

    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此刻她走在这条挣脱酷刑枷锁的路上,却也是无比畅快的!

    看着女儿眼中从所未有过的渴盼生辉之色,月氏压下万般念头,最终只得问一句:“阿妮……那你告诉阿娘,你需要阿娘做些什么?”

    康芷:“阿娘且随我去石家,算一笔账。”

    康芷口中的石家,是指平卢兵马使石满及其家眷,如今在蓟州城中的临时住所。

    从原先的官职上来说,石满是康定山的下属。从私人交情上来说,二人乃是同乡,一同投军,一同摸滚打爬,相互扶持,此番又一同造反,关系羁绊非寻常上下从属可比。

    又因石满手中向来掌管着实实在在的兵权,分量仅在康定山一人之下,因而据下蓟州城后,石家占下的宅邸大小,也仅次于康定山而已。

    不同于康定山膝下九子六女,石满子嗣相对单薄,家中仅两子一女,其女名石雯,年十六,性甚娇蛮。

    康芷在石家门外跳下马车,声称有事要见石雯。

    身处蓟州城中,又是战时,石家守卫森严,康芷不想惊动石家护卫,便收敛了气势,让自己此行看起来只是女郎之间的往来之举。

    门房说需要通传,康芷便带着侍女老老实实地候着。

    康芷在门外等了许久,才等到石雯身旁的侍女来见,那侍女将肤色粗糙,踩着沾了泥水的鹿皮靴的康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冷不热地问:“不知康五娘子,为何事要见我家女郎?”

    她家女郎和这位可不算交好。

    康芷:“我有件事情想要问她。”

    <div  class="contentadv">        侍女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康五娘子请随婢子来吧。”

    石雯此刻正在祖母石老夫人院中,石老夫人极宠爱这唯一的孙女,半日见不着,便忍不住念叨。

    石雯与康芷向来不对付,她也很晓得如何最能刺痛康芷,故而便叫侍女直接将康芷请来了她祖母院中。

    康芷过来后,却未进屋内,而是站在院中等着她,说有话要单独问她。

    石雯嗤笑,这自幼没人呵护宠爱的康芷,分明就是不想见到她与祖母和气温情的场面。

    石雯理了理精致的衣裙披风,带着侍女走了出去,却只站在石阶上方,居高临下地瞧着康芷:“听闻你那兄长闯了好大祸事,为了保命不惜投敌,如今连门都出不得——你不赶紧替他想想法子,来寻我作甚?”

    康丛之事,她作为石家女眷知道一些,但并不算详细。

    “除夕宴那回,我未曾到场,却听说你在宴上嚼我舌根——”康芷冷笑着道:“说我乃舞姬所出,必然也能歌善舞,若我在场,倒可给你们舞上一曲助兴……这话是从你口中出来的不是?”

    石雯拧起眉毛:“是我说的又如何?”

    她嗤笑着问:“怎么,你今日特意登门,就是为了与我翻这笔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