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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盛惟乔是想回朱嬴小筑好好缓一缓,冷静下的。
但离开假山一段路之后,她认为不能这么做:“刚才那么多下人在底下,人多眼杂的,谁知道有没有人看到那一幕?如此我这会跑回去,反倒显得对这事儿上了心一样了,岂不荒唐?!”
为了证明自己的坦荡,以及此事的纯属意外,盛惟乔最终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就是说她照自己对宣于涉说的,去看敖鸾镜。
她刚才之所以扯了敖鸾镜做幌子,主要是因为敖鸾箫也在假山上。
自己作为主家人,到了假山下了,却也不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就要走,不管是去做什么事,都显得怠慢,也就是赶着去招呼其他敖家人,才不算太失礼。
这会到了客院,自然是绝口不提中间的插曲,见狄氏不在,只对留守的大丫鬟说:“早上过来的时候,听说敖姐姐身子不大舒服,不知道现在好点了吗?杭大夫来过不曾?”
大丫鬟很是恭敬的福了福,才道:“回盛二小姐的话,我家小姐只是有些疲乏,想是昨儿个赶了路的缘故,所以不曾要大夫过来。”
又说,“小姐现在已经好多了,方才还说,如果盛二小姐过来,不嫌弃的话,请您去屋子里说话!”
盛惟乔闻言自不推辞,跟着她进了内室。
内室里蹙金并蒂莲织锦华帐半卷半放,一壶沉水香刚刚点燃,馥郁旖旎的香柱从宝鸭的鸭嘴中直冲屋梁,敖鸾镜散着青丝,披着外衫,靠坐在榻上,用略显沙哑的嗓音招呼:“惟乔妹妹,劳你一而再的过来看我,实在愧疚!”
“姐姐见外了!”盛惟乔在丫鬟搬到榻边的绣凳上坐下,边打量着她的脸色边问,“姐姐现在觉得怎么样?都是我们考虑不周,明知道姐姐昨儿个赶了路,还带姐姐去游园,不然姐姐也不会遭这个罪了!”
她说这番话时心里有点纳闷,因为虽然屋子里没点灯,但天光从朝南的窗户里明晃晃的透进来,即使敖鸾镜人在帐中,就盛惟乔就近的观察来看,瞧不出有什么病色。
如果不是听敖鸾镜说话时嗓子明显喑哑着,这位敖姐姐委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不过盛惟乔转念就有点哑然失笑了,暗忖:“我怎么怀疑起敖姐姐装病来了?她可是来做客的,若不是实在不舒服,哪有说出门做客成天待屋子里养病的道理!”
却不知道敖鸾镜这会还真有点心虚——她其实嘛事没有,就是昨天在狄氏那儿弄清楚自己的揣测其实是误会一场后,觉得下不了台哭闹了一阵,结果也不知道是哭的狠了还是打击太大,反正今天一早起来发现嗓子哑了!
为了掩饰真相,她也只能找生病这类借口了。
——总不能告诉盛家人,我看中了你们家才接回来的外室子,满以为这次是以准未婚妻的身份来的,结果不是,失望之下哭哑了嗓子吧?
本来敖鸾镜今天不打算见盛家任何人,要独自在房里好好整理下思路,重点是以后怎么对待盛睡鹤的。
但她很快想到一件事情:既然盛家跟敖家之间没有什么约定婚姻,自己此行也没有相亲的任务,那么岂不是说,盛惟乔这个盛睡鹤的亲妹妹,也未必会因为自己旁敲侧击的打探盛睡鹤,窥破自己的心思?
这么想着,敖鸾镜简直是翘首以盼盛惟乔的再次前来!
这会见了盛惟乔的面,她哪有什么心思说自己的病情?三言两语寒暄完,她就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我哥哥一大早就出去了,似乎又去打扰盛表哥了?”
“说什么打扰呢?他平常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难得敖表哥能给他做个伴。”盛惟乔本来在客人面前还是给盛睡鹤留面子,以“哥哥”相称的,但方才不慎吻上他面颊的羞恼,此刻尚未消退,委实不愿意喊这人哥哥,所以含糊道,“而且今天我表哥也来了,方才从花园里经过,看到他们在看猞猁,大家都有说有笑的,倒是热闹。”
敖鸾镜暗道:果然连娘这个外人,都因他身世话语间颇见鄙薄,这盛府虽然把他接了回来,却显然对他不怎么好的——昨儿个竟没注意,这位惟乔妹妹看着好相处,对这兄长却是连一声“哥哥”都懒得喊!
敖鸾镜作为元配嫡女,对于盛睡鹤这种外室子,本来也是天然抱有恶感,至少也是排斥的。
但她这会心里先对盛睡鹤存了喜爱,先入为主,却不觉得盛睡鹤的身世令人不齿,反倒觉得人又不能挑父母,不然谁不希望自己出生在富贵荣华又父慈母爱的人家?
如此盛睡鹤实在无辜,这盛府对他未免苛刻了。
不过敖鸾镜虽然已经在心里怜惜起了盛睡鹤,倒也没昏了头的公然指责盛惟乔,只微微笑道:“猞猁?原来花园里还有猞猁吗?昨儿个没看到呢!说起来,我还只在书上看到过猞猁的描写,也不知道真正的猞猁到底长什么样?”
“跟狸猫差不多,就是比狸猫大的多,毛挺长挺厚的。”盛惟乔不知道她的心思,热心的给她解惑,“听我爹说,这种东西原来只在北面,咱们南方是没有的。许是习惯了那边的气候,家里这几头都很怕热,如今它们住着地窖,最热的那几天还得放冰鉴进去。早先不知道,没有这样养,然后就有死掉的。”
“我听说长安那边的贵人们,会驯养了猞猁帮忙狩猎。”敖鸾镜目光闪动,徉作好奇道,“也不知道我哥哥他们看猞猁做什么?难道也是打算狩猎吗?不过且不说天这么热,单说我那哥哥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连骑马都是祖父再三呵斥才勉强学的,若是上场,可一定要丢脸了!”
盛惟乔笑着安慰道:“我表哥也只是勉强会点骑术,虽然在我姨母的逼迫下学了点武技,但让他弯弓射猎,估计也是不大行的。想来他们只是看看?”
敖鸾镜掩口笑,似乎不经意道:“那盛表哥呢?盛表哥也只会点骑术吗?”
“他?”盛惟乔想到盛睡鹤当初射杀韩少主的那一箭,脸色复杂了一瞬,才道,“他的伤不知道好没好全,如果好全了,狩猎想来没问题吧!”
敖鸾镜一惊:“盛表哥有伤在身?伤哪了?要紧么?”
一叠声的问完,才发现自己失态,慌忙掩饰,“我只是觉得,我们这回来的实在太打扰你们了,早知道盛表哥有伤在身,这两日哪能叫他如此操劳?”
“姐姐不必担心,没什么事情的。”盛惟乔没有多想,毕竟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多——好吧,沈九娘是个例子,不过正因为身边已经有了沈九娘这个例子,盛惟乔觉得哪有那么巧,这才认识的敖鸾镜也是一个照面就拜倒在盛睡鹤的玄衫快靴之下?
所以她不假思索道,“他早就可以走动了,只在府里转转,哪里能叫操劳?他身体好着呢!”
“就算他身体好,那也不能这么不关心他啊!”敖鸾镜本来就觉得盛府对盛睡鹤不大友好了,这会越发的心疼这位心上人,暗道,“万一落了痼疾怎么办?!”
想到这儿,她差点恨不得立刻到盛睡鹤跟前去嘘寒问暖——该死的,自己今天为什么偏偏要称病?!
忍住心头的郁闷,敖鸾镜强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总不能为了招待我们,叫盛表哥不能好好养伤……对了,盛表哥怎么会受伤的?”
她露出好奇之色,“难道是练习弓马的时候不慎?不瞒你说,我哥哥小时候,我祖父是希望他能够从武的,结果他头次拿着我祖父亲自给他做的小木弓玩耍时,就把自己弄伤了。我娘心疼,故此不许他再碰弓马,所以才不擅此道。我祖父前些日子还叹息,说他老人家一身武艺后继无人呢!”主动扯出兄长的往事,果然很好的打消了盛惟乔的怀疑,也道:“我大哥他们小时候,祖父也要他们习武的。我婶母她们也心疼过,不过见祖父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好在他们都没出过什么事。”
对于盛睡鹤怎么受的伤,她自然不可能告诉敖鸾镜,只轻描淡写道,“他确实是不当心。”
敖鸾镜对这个简略的回答自然很不满意,但她又不敢问的太明显,只好自我安慰:“虽然长辈没说这次来盛府待多久,但看目前的情况,明后天总不可能就走人!那么即使今天装病,明后天也还有机会见到盛表哥的!”
她这儿默默开导着自己,盛惟乔却想起了方才来客院的事情,关切道:“对了,大哥已经不在二房了吧?不知道狄婶母现在不在,可是在处置此事?”
敖鸾镜这会满心都是盛睡鹤,哪有功夫管自己表弟,闻言“嗯”了一声,说道:“方才祖父已经找借口把表弟从二房喊走了,至于这事情要怎么样……娘走的仓促,却也没跟我说。”
盛惟乔心想狄氏方才听说外甥受了委屈,反应那么大,肯定不会不给盛惟德讨个公道的。至于细节,反正回头可以跟冯氏打探,这会敖鸾镜说了不知道,盛惟乔自然不会继续追问,正要跟她说点能够表达主家热情好客的话题,未想这时候外间有人禀告:“七小姐来了!”
“七妹妹?”盛惟乔微微一怔,盛惟妩素来黏她,不过她之前在祠堂里一关小半个月,出来到现在,算算时间两天不到——难道这小堂妹终于接到消息,专门赶来找自己了吗?
她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对敖鸾镜解释道,“是我三叔的嫡女,今年才七岁。家里怕她闹着你们,所以之前没喊出来给你们见礼!”
说到这里盛惟乔也有点奇怪,按说以敖老太爷跟盛老太爷的交情,敖老太爷亲自领着两辈人登门,盛府上下怎么也要全部出来跟敖家人见个礼才是。
二房由于白氏之死,正在丧期,只一个敖家嫡亲外孙的盛惟德出来露了一面也还罢了,怎么三房到现在都没个人出来,却把接待的差使全交给了大房?
要说盛老太爷瞧不起这个旧部,不打算很给敖家人面子吧,敖老太爷到现在都守在盛老太爷跟前追忆往昔——要说盛老太爷是跟这个旧部不见外吧,从专门安排盛惟乔跟盛睡鹤兄妹俩招呼敖家的孙辈可见,盛老太爷还是默认了待客的正常规矩的。
盛惟乔真是想不明白自己祖父的心思了。
敖鸾镜此刻因为注意力全在盛睡鹤身上,倒没想到这点,听说盛家七小姐来了,忙支起身,对自己丫鬟道:“快把那边箱子里的荷包拿一对出来!”
这是打算给盛惟妩见面礼了。
然而盛惟妩进门后,却是满脸怒容——她非常草率的给敖鸾镜见了礼,对于荷包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就收了下来,敷衍的道了声谢,不待盛惟乔板起脸来训斥她的无礼,已经急三火四的嚷道:“二姐姐,你快去花园里看看啊!宣于家表哥带来的那个宣于芝雨,一个劲的朝徐世兄身边凑呢!听丫鬟说,徐世兄还没到花园里的时候,她一直缠着盛睡鹤说话!可见是个水性杨花不怀好意的!二姐姐你还在这里,万一她把徐世兄勾.引了去怎么办?!”
瞬间感受到满屋子注视的盛惟乔:“…………………………!!!”
堂妹,你敢不要这么掏心掏肺的帮我吗?!
而敖鸾镜看向盛惟乔的同时,狠狠攥紧了手底下的锦被,眼底划过怒意:自己都还只在跟盛睡鹤的妹妹旁敲侧击哪!哪里来的小.贱.人,居然直接凑到盛睡鹤身边去了!
——凑到盛睡鹤身边也还罢了,居然见到个徐抱墨就马上移情别恋,这么个不要脸的贱.人,哪有资格留在盛睡鹤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