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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毅群和彭辉站在礼堂外,透过敞开着的礼堂大门,静静注视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当礼堂里的琴声歌声交融在一起的那一刻,程毅群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进去看看吗?”彭辉问。
程毅群摇头,“走吧,别打扰她了。”
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彭辉突然想起了什么,“您是九零年来三中的,夏雪的父母好像也是九零级的,您认识?”
“何止认识。”程毅群笑了笑说:“他们是我的第一届学生,不过我也就在高一教了他们一年。”
彭辉点头:“第一届学生总是印象最深刻。”
“确实是。”程毅群有些感叹的说:“那时候我二十二岁,比现在的张洁刘宇他们还小几岁呢。当时秦雪应该和现在的夏雪年龄差不多,漂亮而且多才多艺的,是老师眼里的香饽饽。我对夏招顺的印象也挺深,是个‘捣蛋专家’,没少被老师们喊道办公室修理,真没想到他俩能凑一块去。哎,一眨眼,快三十年喽。”
“说实话我一开始觉得夏雪是个麻烦,不过后来知道了她的情况,又看到了她的成长,还有她身上那些闪光的地方,是既欣慰又惭愧。”彭辉说:“但对于夏招顺,我是始终同情不起来。”
程毅群点头:“是啊,他的一个错误所造成的伤害确实太大了,两个家庭被彻底毁掉,夏雪要不是遇到张洁刘宇他们将来会是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彭辉:“这话陈老师也说过,青年老师身上的热情,那股子劲,是我们所不具备的。”
“不是不具备,而是丢失了。”程毅群纠正说:“年轻的时候总是说热情有余,经验不足,可是当有足够经验的时候,那份热情又淡了。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开始变得功利,遇事瞻前顾后,也学会了明哲保身,随波逐流。就拿你来说,当年刚进校的时候也是激情满满,一门心思扑在学生身上,论热情论付出都不比现在的年轻老师差,如果是当年的你遇到夏雪这种学生,处理的方式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确实如此!”彭辉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走上讲台那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用在学生身上,帮他们辅导功课,和他们谈心。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热情就渐渐消退了,每天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奔波,教书变成了谋生的手段,升学率成了工作指标,成绩成了衡量付出的标准,一切都变得程序化,机械化。”
“所以,我们对年轻老师的培养和考核不能一成不变,在提升他们教学能力的同时要对他们的教育热情加以保护,要允许他们做一些事,鼓励他们做一些事,要帮他们承担一些风险和责任。”程毅群说:“对一些教师所面临的困难,学校也一定要尽可能的给予帮助,就像崔岩,姜艳那样的。学校要有规矩但不能没了人情味,如果不想让学生变成学习机器,首先就不能把老师变成教书机器!我希望将来我们的学生在回忆三中生活的时候,总想起一些老师给予他们的帮助,能回忆起一些让他们感动的瞬间,而不只是冷冰冰的分数。”
“您说的真好!”彭辉由衷的点头。
程毅群摆了摆手,“这些不是我说的,是老校长的原话,可惜我是到了这个年龄才真正明白这些道理。说实话我挺羡慕张洁刘宇他们几个年轻人的,他们从夏雪身上收获的成就感远比教出一两个状元大得多。”
“确实如此。”彭辉笑着说:“不过张洁是老校长一手带大的,有这种表现也不意外。”
“这倒是。”程毅群颇有感触的说,“时代在变,教育的形式,内容也在变,教育思想同样在变,但教育的精神却一直都不变。在张洁身上我看到了老校长的影子,教育在她们眼里永远是那么纯粹,干净。”
傅欢坐在办公桌前,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屏幕里显示着是各个校区的实时工作情况。寒暑假对于学校而言是假期,但对于教育培训机构而言则是一年里最忙碌的阶段。
办公室的门没关,秘书站在敲了敲门,“傅总,三中的崔老师来了。”
傅欢有些意外,“请他进来。”
不一会,秘书领着崔岩进了办公室。
“你胆子可真大,这么直愣愣的到我这来。”傅欢起身和崔岩握了握手,笑着说:“是不是想通了,对面副总的办公室还给你预备着呢。”
“一个公司俩副总,不好吧。”崔岩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放在傅欢办公桌上,“去年借你的钱,这都整一年了,也该还你了。”
“你啊,真多事。”傅欢看了一眼文件袋,“这是给月月的,又不是给你的。再说月月是我干闺女,干爹给干闺女花钱看病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嘛。”
“一码归一码。”崔岩笑着说:“借的钱肯定是要还的,但干爹给干闺女买的玩具零食什么的,我也坦然笑纳。要不我回头给你列个单子,看看月月还缺啥。”
“成啊”傅欢笑着说:“这两天太忙,等过了年我去看月月。”
傅欢把崔岩让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对面,仔细的打量崔岩,点了点头,“不错,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小赵把你调教的不错。”
崔岩:“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耳目众多嘛。”傅欢笑着说:“小赵在我这干过一年多兼职,我对她也算有一些了解。人不错,很独立,做事也有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是生活乐观积极,和你的性格互补性很强。”
崔岩摇了摇头,“这事我还没想好。”
“想个屁啊,人家没嫌弃你离婚带孩子年纪大,你还推三阻四的。”傅欢在崔岩肩膀上狠狠掐了一把,“我都有点羡慕你了,你就心里偷着乐吧!”
崔岩说:“毕竟这不是两个人的事,还有月月,月月的情况你也知道。”
“反正我觉得你逃不出人家的五指山。”傅欢说:“不过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就十年了,当初刚到三中那会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样子。”
“你当初可是满怀抱负,现在当了企业家,也算是理想实现了。”崔岩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这个人有些贪心,既想教书又想生活过得富足有品质,结果一步步就走到现在的样子。”傅欢叹了口气,“你我还有苗小帅,咱三对教育就是三条路,苗小帅把教育当工作,我把教育当职业,只有你把教育当事业。结果你过得最苦,我活的最累,反倒是苗小帅活的最舒坦。”
崔岩:“这个和性格有关,我太拘谨,小帅太随性,你又太要强。”
傅欢:“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啊。”
“命运就命运把,我这人有些认命。”崔岩笑着站起身,“走了,待在这太久了不安全。”
“谨小慎微!行了,等过了年我去看月月,到时候买什么东西,给多少压岁钱,就不关你的事了。”傅欢起身,把崔岩送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周凯从三中辞职了,下学期会来我这。”
崔岩愣了下,看着傅欢,半晌叹了口气,“我们几个人里,论能力你和他是最强的,可惜。。。。。。不过学校就是这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学生也好,老师也罢,来来往往的,能留下些足迹便好。”
送走崔岩,傅欢回到办公室,站到窗边,向着三中的方向眺望,四周高楼大厦把一所小小的校园淹没其中,虽不可见,但傅欢知道她就在那里。
傅欢的书架上有一张照片,那是十年前的夏天,五个初来乍到的年轻教师在三中门前留下的合影。
十年弹指一挥间,欢悦,憧憬与梦想,一幕幕似在眼前,却又渐渐变得模糊,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