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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神情有些微微沉重的样子,聂然眉头轻轻蹙起。
光影照在他身上,偶尔有风吹过,树影微晃,光线也随之轻摇。
良久,他才沉沉地开了口,“其实……芊夜心理是有问题的。”
聂然当下眼底瞳孔紧缩起。
芊夜心理有问题?
怎么会?!
聂然还未开口,就听到安远道娓娓道来地诉说了起来。
“那时候我是协助当地警方去黑市办案,结果就在拳场里遇到了她,那时候几个男人正要猥亵她,她那么小,看上去只有十岁吧,我当时就想上去救她,可谁知道她比我的速度还快,将那群人直接撂倒。”
“当时我都惊住了,一个小女孩儿和三四个大男人对打,她居然打赢了。我想那可能是来源于父母的教育,结果还不等我离开就看到她进了一家拳场,带着好奇我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她带着牙套和拳击手套登台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和她对打的那个男人有多高大,就好像一脚踩下去,就能把她给踩死一样。可她是那样的临危不惧,和那个男人死死地纠缠打斗着。”
“但身手再敏捷厉害,她到底也不过只要十岁罢了,好几次都被对方给举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砸在了拳台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只是每一次她都会不服输的爬起来。”
此时的安远道已经完全陷入在了那段往事之中。
聂然也不出声打扰,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他继续地说。
“终于,在被摔了第不知道多少次以后她终于打赢了。等散了场,她就拿着那薄薄几张纸钞离开了黑市。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就跟了她一路,我以为她会先去医院,结果没想到她竟然带着一声伤就回去了,可才回到家迎面就被她父亲给一顿毒打,理由是赚的钱太少了,不够她父亲去赌。你说可不可笑?但最可笑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明明有着一个人打三个成年男人的能力,却在她父亲面前一点都不还手,任他打。”
“本来就打拳击浑身是伤,这会儿又是被他父亲一顿毒打,很快就昏死了过去。那男人似乎还没有发泄完心里头的怒气,就去烟头去烫醒她,我当时看不过去就和那男人对峙了起来,但她居然帮着她父亲来对付我。”
“我真是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直到后来她父亲被赌博的人给砍死了,我看她可怜无依无靠,就和部队申请想把她带回来,结果去接她的时候看到她跪在她父亲和母亲合葬的墓地前又哭又笑,像个疯子。我不敢打扰,就在旁边看着,结果听到原来她哭得是她母亲临终时要她好好照顾父亲,无论如何都不要抛下她父亲,但最后还是没有完成这个承诺,而笑的是,她终于摆脱了她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父亲,任他打骂,拿烟头烫,因为那是她母亲临死前的遗言。”
安远道提及到这里忍不住苦涩地发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了聂然,“当你听到这个,你还能说什么,你说她愚孝吗?可我们都不是她,在最需要父母亲的那段时光中她所渴求的远大于伤害时,我们又能拿什么去批判。”
聂然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站在那里听着他一直说着,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安远道本身也就没想要她给自己有什么回答,继续地道:“你知道么,我带她回去的时候是以孤儿的身份,部队的医生给她检查身体时,那医生告诉我,她的腿上全是烟头烫过的疤痕,而且心理上有很严重的问题。”
“这也就代表着她是不能够当兵,并且还要转而进入孤儿院。但是……当我看到她那么乖,每次上药从来不哭不喊一声,训练起来也丝毫不输给任何的男兵。我就想着只要教好她,说不定能够让她的心理和性格都恢复过来。”
“我就把这件事给隐瞒了下来,然后认真教导,一到假期就带她去看外面的心理医生,时间久了以后我发现她除了不怎么爱和别人说话,其他都和正常一样,我就以为她已经痊愈,而且就连心理医生告诉我,她已经差不多恢复健康了。可现在在古琳这件事告诉我,她其实并没有健康。”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聂然终于开口了,“她不是没有,而是把你当做了她唯一的救赎。”
安远道被这句话从回忆中拽了出来,他抬头看向了聂然,眼底带着一丝迷茫的神情。
显然不太懂她话里的含义。
聂然从不远处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对面,说道:“那时候我就奇怪,为什么我只要说你丁点的不是都能引起她对我的反感,哪怕是叫你的名字。我那时候就想她是不是喜欢你。不过现在听你这么说,我觉得那不只是喜欢,而是完全把你当成了她生命中的全部。”
“你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所以她不容许任何人去亵渎、破坏、不敬。”
她到现在都不会忘记芊夜当时在听到自己叫安远道的全名时犀利的眼神。
“所以她为了迎合你的目光就把已经无法扭转的性格缺陷彻底压制,尽量让你看到她好的一面。或许我不存在,她可能也不会如此失控。”
如果不是她和芊夜那一场架,也就不会引起那么多的事端。
“说到底还是我害了她,害了古琳。”安远道无奈地叹了一声。
是他把芊夜带了进来,也是他故意隐瞒了芊夜有病的事实强留她在身边。
要是当时他把她送去孤儿院,说不定现在的芊夜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有福利院的老师教导,至少还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
越想他就越懊悔自己所做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你又不是没有尽力,那些心理医生看一次都是钱,就你这小小的教官,估计娶老婆的老婆本都掏空了吧。”
聂然看他很是痛苦的样子,竟多嘴地劝了一句。
原本他们两个是那么的不对盘,现在却能站在一起说这么多话,这画面要多不对劲就有多不对劲。
就连聂然自己本身也觉得怪怪的,再加上看到安远道那么低落的情绪,她为此调侃地了一句,“说真的,你对她没点别的……企图?”
安远道听了当下就急了,“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把她当做我的兵。”
聂然耸了耸肩,“那你可真够正人君子的,她也不算丑,又视你为唯一,简直就是老天送你的老婆。而且……”她说着就凑了过去,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她比你小那么多,你老牛吃嫩草,根本就赚大发了。”
她那暗搓搓的戏谑口吻顿时让安远道低落的情绪顷刻间化为乌有,他气急地瞪圆了眼睛,“你这丫头能不能正经点。”
“好吧,我逗你开心你不要,那慢走,不送。”聂然挥了挥手,随后也不等他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逗……逗他开心?
他是小狗吗?还用她来逗?!
安远道看着她的背影这下气得鼻子都歪了。
可对她又向来无可奈何的很,只能最后也就离开了医院。
聂然送完了安远道又去了古琳病房一趟,那时候医生刚检查完古琳,聂然在走廊上叫住了那名医生。
“医生,古琳她现在情况如何?”
那名医生认识她是李营长亲自送来的人,为此也算是客气,笑着道:“恢复的不错,脑部的水肿已经消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
但这话或许能敷衍古琳的母亲,但是却不能敷衍聂然,她提醒地道:“医生,我希望你能如实的告知我。”
那医生看到她那双冷锐的眼睛,不自觉地说话有些发飘,“真、真的挺好的的。”
“你确定?你说她状态很好,那如果有一天她不好了,我可是会来找你聊聊的。不过,我的脾气不太好,到时候聊得可能就不太如意了。”聂然冷下来脸的样子本就让人心里头有有些发凉,再加上她那气场,那名医生怎么可能还撑得下去。
那医生也挺怕被揍的,毕竟对方是军人啊,虽然是女兵,但预备部队出来的女兵那战力都比普通男兵都强,他怎么可能抵抗的了。
他豁出去了一般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好吧,那我也就明说吧。古琳的头部曾经受到子弹的枪击,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你要想让她醒过来,实在是……除非有奇迹出现。”
那医生看聂然眉间有些沉了下来,怕被打的他立刻继续道:“而且你也看到了,她现在这种状况,时不时的会出现各种病危,所以我觉得现在能保命都是一件很不易的事情了,其他的你就……”
他说到最后看聂然那张脸色,自动就消音了。
聂然站在那里,眼底的温度一寸寸的冷了下来,许久她才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那医生忙不迭地回答:“不客气。”
说着就赶紧离开了。
聂然站在走廊的窗口看着躺在里面的古琳。
除非有奇迹出现……
医生的话每一个字都在她耳边回响。
尽管她也知道古琳醒过来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真的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头的那种绝望让她感觉痛苦。
古琳才二十,人生路还那么长,结果就因为自己那一推,彻底断送了。
原本还有五十六十年的人生现在全都被自己给毁了。
那一刻,她心里头的情绪复杂难明。
或许这就是安远道所说的赎罪吧。
她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忽然之间想起自己的衣服里有霍珩曾经给过自己的那一张卡。
于是她连忙折返回了自己的病房,将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然后回到了古琳的病房交给了古琳的母亲。
“阿姨,这些钱你拿着。”
古琳的母亲刚替古琳擦完身,打算去倒水的时候看到聂然这么莽莽撞撞地冲进来,还拿着一张银行卡递给自己,连忙地道:“这个不行,这个我不能拿,这些都是你父母给你用的,我不能拿。”
聂然原本想打消她的顾虑,收下这笔钱,便笑着道:“没事儿,这个是我自己的钱,和家里没关系。”
可谁知古琳母亲却把银行打推得更远了,“你自己的就更不能拿了,你才多大,阿姨怎么能要你的钱。”
“可是……”
聂然还没说完,就听到古琳的母亲道:“你的好意阿姨心领了,但是钱绝对阿姨不能要。”
说着就要推了回去。
两个人来来回回的推脱了许久,最终聂然一把将银行卡塞进了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她的手说道:“阿姨你就收着吧,这是我……欠古琳的,是你们应得的。”
聂然说完,这才离开了病房。
“你欠古琳钱?不太可能吧,她……”
古琳母亲看着眼前那张银行卡,皱了皱眉头。
古琳借她的?
可是古琳哪里来那么多钱借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