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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吩咐薛破夜进了亭子,在厅内的石凳上坐下,才笑道:“怡儿前天和我说请了一位师傅来府上,我还纳闷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京都高手如云,要寻找一个武功高强的师傅,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既然从外面找来一位师傅,那本事肯定是了不得的,今夜我还是见到了你这位师傅。”
薛破夜急忙道:“驸马过奖了,实际上草民本事弱得很,承蒙郡主瞧得上眼,所以胆战心惊地接了差事,不过是想一园郡主的梦而已。”
驸马微笑道:“在我驸马府,用不着胆战心惊,我保证在我的府内,你会安全的很。”顿了顿,缓缓道:“圆梦?这实在是一个很有诱惑的事情,我想我该代替怡儿谢谢你帮他圆梦了。”
驸马爷竟然没有多少架子,这还真是薛破夜先前没有想到的。
驸马走到亭边,仰望天空,忽然道:“月明星稀,已为乌云所遮,人心又何尝不是被皮囊所掩。就像你我,乍一见面,岂不是都被对方的掩饰。薛石头,你说呢?”
薛破夜心中吃了一惊,驸马爷这番话肯定是话中有话,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驸马的话,小人会记住的。”薛破夜谨慎地带着一丝巧妙回答道。
驸马哈哈笑了起来,回到亭中坐下道:“你很滑头。”顿了顿,感叹道:“熙熙攘攘,皆为名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去,一个人活在世上,如果不争名夺利,反而会失去很多的乐趣,只是很多人不明白,你得到一样东西的同时,也许会失去很多的东西,当你回头时,恐怕最珍贵的东西已经远去,再也得不到。”
薛破夜侧耳倾听,他不明白堂堂驸马爷怎么会对自己一个平民百姓出如此的感慨,莫非是告诫,又或者说,这是一直憋在驸马心中的话儿,一直没有倾诉出来,今日碰到自己,这才感慨而?
如果真是驸马的肺腑之言,薛破夜觉得自己应该受宠若惊才是。
“***!”驸马忽然又爆出一句粗口:“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起这些酸的掉渣的话儿来,好了,不说了,薛石头,要不要和我喝两杯?”
“喝酒?”
“不喝酒!”
“原来驸马要喝茶,草民自当奉陪!”
驸马含笑摇头道:“也不喝茶,咱们喝蜂蜜水!”
薛破夜端着蜂蜜水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位驸马爷不喝酒不喝茶,却要喝这蜂蜜水,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蜂蜜水入口甜腻,口感极佳。
“只有喝蜂蜜水,才能让你在苍凉寒冷的岁月里,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带着一丝甜蜜。”驸马慢悠悠地说道。
薛破夜喝着蜂蜜水,掩饰着内心一种奇怪的感觉。
驸马爷是大人物,竟然有闲情逸致在大花园的亭内和自己聊天喝蜂蜜水,没有半丝架子,甚至显得很坦然,难道驸马爷真的是如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是怡郡主的师傅,他才会和自己说得如此投机?
“听说刘锦遇刺前,你曾经保护过他,甚至杀了两名刺客!”
驸马爷话锋一转,很突然地问道。
薛破夜一愣,忽地想起那夜为了追寻小石头,担心他出意外,所以在六合院的银杏林中遇到了刺客,自己当时虎躯一震,竟是在千钧之时,前后杀了两名刺客。
若是是为了保护刘锦,还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小石头。
“我也不大记得了。”薛破夜呵呵笑道:“那件事情太可怕,我总想着快快忘记,到今天为止,已经忘记了不少事情。”
“忘记?”驸马也笑了起来:“等你在京都待的久了,你就会知道,六合院生的事情,不过是小孩子般的游戏而已。”
薛破夜正色道:“驸马说的是,所以我会尽快地将自己的技艺传授给郡主,然后早些回到我的家乡去。”
驸马并没有立刻说话,眯着眼,漂亮的脸上带着惆怅之色,半日才道:“是啊,回到故乡,那里才是最好的归宿。”微一沉吟,终于道:“薛石头,你既然有本事击杀两名刺客,那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我听说那两名刺客都已入四道武者的行列,所以你的实力足以教授怡儿功夫,我更听说你在箭术造诣方面很了得,能三百步命中目标,这实在不多见,怡儿也就拜托给你了。”
薛破夜急忙起身行礼道:“草民谨遵驸马之命!”
驸马点了点头,挥手道:“去,晚了,早些休息。”
薛破夜出了亭子,忽听驸马在身后淡淡地道:“薛石头,无论你进入驸马府前是做什么的,或者想做什么,那么从现在开始,你都要忘记,要一门心思地教导怡儿,我不想你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分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破夜身体一震,并没有回头,轻声道:“草民明白。”
驸马难道真的知道什么?或者说,驸马只是以这样的语言了来试探自己?
京都的水太混,鱼太杂,就像驸马方才所言,每一个人的内心都被皮囊遮掩,每一个人都有一副面具,而且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维护着自己的面具,谁能看清面具下面的真容?
既然别人有,驸马当然也会有,不管愿不愿意,那都会在真是的嘴脸前戴上一副面具,而薛破夜,自然也有这他自己的面具。
驸马的内心,恐怕不会比他的脸蛋漂亮,而他的手段,当然也不是仅仅抚琴喝蜂蜜水。
回到屋中,薛破夜并没有立刻睡觉,驸马的话儿他必须好好消化,他要确定驸马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如果驸马只是试探,自己以后做事自然要万分小心,但是若驸马真的知道一些什么,那么自己也要尽快想出对策来,他甚至已经想到,自己虽然没有察觉有眼睛盯着自己,但是自己的京都的言行,恐怕都会被漂亮的驸马爷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己的目的是要处理菊花和桃花的事情,绝不是窝在驸马府做师傅,如果情况有变,那么驸马府这个壳子,自己是一定要摆脱的。
希望有好运气!
二日一早,驸马府突然有客上门,而这位客人,实际上是怡郡主的客人。
薛破夜这个时候,正在指点怡郡主拉弦的巧劲法子,教的很认真,学的也很认真,花宫卫几人也都在旁边仔细聆听,近水楼台先得月,有这样神奇的箭术师傅,总是要学一学的。
直到一阵掌声响起,几人才回过神来。
花团锦簇中,缓缓走出一位贵人来,脸带微笑,拍手道:“好好好,听说小郡主新近得了一位箭术师傅,还当是虚言,今日偶听几句,才知果然是一位厉害的角色,妙妙妙!”
薛破夜皱起眉头,打量这人一番,只见在一棵观音竹下,一位褐色锦衣的年轻人站立旁边,一根紫色的玉带系在腰畔,踏着登云靴,头戴缅玉冠,叉着腰,看起来极为神气。
他长得算不上俊秀,但却很有男子魅力,皮肤微黑,眉毛也极浓,嘴唇粗厚,微笑间,很有亲和力,就像邻家大哥哥一般。
怡郡主一见到那人,立刻捂嘴笑道:“二表哥,你怎么来了?”
二表哥?
薛破夜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只是个表哥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怡郡主的身份,那所谓的表哥不是长公主方面的就是驸马方面的,无论哪一方,那都是京都了不起的人物。
若说驸马这面还好说的话,那长公主方面的表哥可就是……皇子!
看着年轻人身上散的气质和那一脸潇洒的笑容,薛破夜心中一动,如果让他判断这年轻人是否是一位皇子,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果然,年轻人向这边走过来时,花宫卫和几位部下都单膝跪地,恭声道:“参见二皇子!”
这果真是一位皇子!
怡郡主见薛破夜有些吃惊,低声道:“师傅,这是二皇子,刘子殷,都叫他殷皇子!”
殷皇子已经走近过来,伸出手来,道:“弓!”
花宫卫立刻将自己的弓箭奉上,殷皇子含笑接过,望了望前面的靶子,轻声道:“这里离靶子才二百来步。”转身后退,竟然真的走了百来步,这才停住脚,张弓搭箭,瞄着靶子,作势便要射箭。
薛破夜倒是好奇,莫非这位殷皇子也有三百步穿心的本事?若真是有,怡郡主想必也知道,为何不向这位皇子学箭?
“咻”!
箭离弓,竟然很凌厉地射了出去。
薛破夜一看箭势,松了一口气,作为箭中好手,薛破夜从殷皇子射出的箭迹就能看出这一箭的优劣。
这一箭固然力道凌厉,度也不慢,但是结合起来的准头实在欠佳,更重要的是,他射箭的法子很普通,通常情况下,这种箭势先强后弱,一开始看起来凌厉无比,但是只要过了百步距离,那么气势必衰,后继不上。
果然,殷皇子的羽箭过了百步距离时,竟然慢了下来,还没有到两百步远,就“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花宫卫几人都露出遗憾之色,但是谁也不敢嘲笑殷皇子的箭术,不过心里更是对薛破夜的箭术佩服万分,殷皇子的箭术更是反衬薛破夜箭术的高明。
殷皇子在京都自然是一个风云人物,很多人都知道,殷皇子颇有古之孟尝的风范,多养门客,三教九流的人物,只要殷皇子看得上眼,必定收录门下,所以他的门下也算得上人才济济。
曾经也有御史大夫们谏言,声称殷皇子收容杂乱,恐有聚众造势之嫌,但是皇帝陛下很轻松地就反驳了这些人,于是殷皇子依旧收录他的门客,而御史们也就不再多言,朝臣都知道,他们的圣上是一个固执的人,做出的决定几乎不可能改变,既然执意放任殷皇子,那么谁都不愿意去冒着得罪殷皇子的风险继续上谏。
“我现在才知道薛师傅的本事果然是非同小可。”殷皇子感叹道:“若不是自己射一射,谁知道三百步穿心是个什么样子,那是何等的困难。”
说话间,他走了过来,将弓箭交给花宫卫,含笑向薛破夜道:“我是子殷,很多人喜欢称呼我为殷皇子!”
薛破夜急忙单膝下跪行礼道:“草民参见殷皇子!”
殷皇子立刻上前扶起道:“薛师傅,不用如此多礼,有本事的人,我向来是不受他的礼拜,你是有本事的,就不必太过拘谨。“
他看起来真的很和蔼,也很阳光,黝黑的皮肤让他更让人生出亲切感。
在薛破夜看来,皇家的人,总要顾及颜面,总要高高在上,早那更要保持这所谓的神秘感,但是这一阵子接触的人,除了长公主没有过多的言语外,怡郡主,驸马爷,殷皇子都貌似很平易近人,也很没有皇家人物应有的架子。
“殷皇子过奖了,草民粗学滥艺,难入法眼,算不得本事。”薛破夜急忙谦虚道。
殷皇子伸手阻道:“人有本事,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没有任何必要去掩饰。你的三百步穿心箭术,那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除此之外,听说刘锦遇刺之时,你曾亲手击毙两名四道高手,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若如此你还是自己没有本事,那么很多人岂不是废物?”
薛破夜苦笑道:“有些事情,那也未免夸大了些。”
殷皇子呵呵笑道:“没有本事的人,想夸也是夸大不了的。”向怡郡主柔声道:“怡表妹,这阵子身体可好些,没有受惊?”
怡郡主甜甜笑道:“多谢二表哥关心。这事儿我还是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的。”
殷皇子点了点头,叹道:“姑母总是如此宠爱你,生怕你受一丝一毫的惊吓。”
“母亲是很疼我,宜妃娘娘不也很疼你吗?”怡郡主嘻嘻笑着。
殷皇子脸上露出一丝温情,柔声道:“母妃为我做了很多,所以我不能辜负她,我也要好好疼她。”
“对了,二表哥,你今天来,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表妹啊?”怡郡主眨了眨眼睛,这个时候,乖巧的丫鬟们已经用玉盘盛来干净的温水,怡郡主和薛破夜各自自洗脸擦手。
水还带着芳香,洗完之后,薛破夜觉得自己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殷皇子在走到竹林边,在旁边的竹椅上坐下,含笑道:“其实我还真有件事要恳求表妹呢。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否则二表哥可是要不乐意了。”
怡郡主凑了过去,嘻嘻笑道:“堂堂的二皇子既然有事要恳求我一个小丫头,这还真是稀罕,快说说是什么事情,若是太难了,我可得有条件。”
薛破夜静悄悄地站在一旁,眼睛虽然盯着竹林,但是耳朵却留意他们的对话。
他此时终于想起来,菊花童似乎就是投身在这位殷皇子的门下,事情总是有那么巧,自己还没准备查探他,他却先来到了驸马府。
“我要向你借人!”殷皇子摘过一片竹叶,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一副陶醉的模样。
“借人?”怡郡主圆睁眼睛。
殷皇子淡淡一笑,看了薛破夜一眼,道:“明儿我想借你师傅一用。”
这话薛破夜听在耳中,心内很不痛快,虽然殷皇子表面看起来谦和近人,但是毕竟出身京都,出身皇家,摆脱不了骨子里的高高在上,也摆脱不了骨子里的傲慢。
就像找怡郡主借一件工具一样,显得很随意。
怡郡主看了薛破夜一眼,疑惑道:“师傅?二表哥,你要师父做什么?”
殷皇子微一沉吟,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淡淡地道:“老四派人给我递了帖子,明日要在万禽园聚众游玩。他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游玩是假,肯定又要和我赌些什么了,我可不能输了给他。你只怕听说过,老四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头猛兽,总有些花样的,所以我借你师傅去摆摆场子。”
“可是……!”怡郡主轻轻咬着嘴唇,终于道:“二表哥你手下门客数百,为何要师傅前去呢?”
“这还不是老四玩的花样。”一说到老四,殷皇子脸色就很不好看,声音也冰冷寒:“说什么不领旧人,只看新人,这意思明摆着就是不要我带先前的部下,也不知道他是要搞些什么鬼,我想他是怕了我那些手下,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说到这里,微一停顿,叹道:“这阵子父皇让我处理雁北流民的事儿,一直在忙,也没有时间收人,所以这新人手头还真是不足,听说你新拜了一位师傅,本事高强,这才过来求援呢,你可一定要允了二表哥,回头赢了那小子,我再给你置些玩意过来。”
薛破夜不动声色,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怡郡主柳眉微蹙,低声道:“二表哥,你和……你和四表哥为何总要争来斗去呢?你……!”
殷皇子已经打断道:“表妹,表哥是来找你借人,其他的事,等明儿的事了再说。”见怡郡主有些委屈的模样,起身叹道:“男人的事情,有时候是很难对你讲的。”
怡郡主看了薛破夜一眼,轻声道:“师傅,你看……?”
薛破夜这才转过身,含笑道:“一切听凭郡主吩咐!”
他其实也颇有些矛盾,若这次去了,说不定能得到更多有关菊花童和桃花童的消息,不过却也担心中间会出岔子,例如若是菊花童明日也去,到时真的叛变认出自己,那自己可是倒了大霉。若是不去,那还真是有些亏得慌,毕竟这样好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出现的。
干脆将这道“去与不去”的难题丢给了怡郡主。
怡郡主似乎也很难下决定,殷皇子却已经道:“明日一早,我来接薛师傅。”再不言语,背负双手,缓步而去,转眼间就隐于竹林中。
皇子即使再谦和,终究是皇子,薛破夜再有能耐,在皇子眼里也只是个子民,一位子民,当然不能去违背皇子的命令。<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