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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干部来看,村干部来看,学校老师来看,卫生院医生来看……
认识的不认识的,看热闹说好话讨喜烟的人络绎不绝,巷口挤满满的,招待烟标准直接从玉溪降至红梅。这个下午简直是煎熬,净顾着哭穷和应酬了。
高长兴来得很快,坐保险公司业务员摩托车来的。
7号车开不出去,只能等商贩们天黑收摊。在治安大队干好几年,他没少同丝河镇派出所打交道,把临时牌照往桑塔纳里一放,便坐到巷口同陈所长、老黄等丝河镇派出所领导和民警聊起天。
保险业务员计算保单,收钱,挤到南边桥头开摩托车先回县里。保险合同明天送到丝织总厂保卫科。高长兴介绍过来的人,没什么不放心的。
逼捐可以躲过去,请客躲不掉。
派出所帮了大忙,一定是要请的。
村干部跟土匪似的,想不请都不行。在农村,婚丧嫁娶,房子上梁,只要家里有点事都要喊一下村干部。韩家是外来户,不是丝河村人,有事更要请,何况他们一开口就是要请客。
既然请他们,不能不请一直在周围转悠,愣是不回去的镇干部。镇中心小学近在咫尺,等会儿要借用人家大食堂,借用人家的锅碗瓢勺,一样要请。水利站、税务所,交通站,兽医站,姐姐的单位幼儿园,只要沾上边儿的,只要在场的全要叫一下。
好在农村请客没那么讲究,无非鸡鸭鱼肉。
能在卤菜摊上买的全在卤菜摊上买,水煮花生米,拌面筋,拌豆腐丝,猪头肉,猪耳朵,鸡爪子……全是些不值钱的菜,家里的好酒不动,去小店拿6块钱一瓶的思岗大曲,啤酒1块5一瓶的,饮料是镇汽水厂用自来水勾兑的桔子水。
亲戚全在,全家总动员,十六桌没费什么事,一直闹腾到十点多才消停。
“爸,你没喝多吧?”
“我又不傻,我能跟他们喝,酒瓶里是水,你小姑灌的。”
刚才见他敬了一圈又一圈,真担心他被一帮“酒精考验”的干部灌倒,原来是水,韩博松下口气。
李泰鹏没去小学食堂帮忙,也没去小学食堂吃饭,一直守着车,生怕“红眼病”搞破坏。
正准备问问他晚饭怎么解决的,刚在街上巡了一圈的陈所长来了。好多商贩晚上没走,打算明天接着做生意,一下子多几百个外来人员,不转一圈不放心。
吃饭时高长兴跟他们坐一桌,刚才也跟他们去转了一圈,正同老黄站在7号车边抽烟说话。
“韩老板,这会儿没人,我跟你家小博说会儿话,小高,老黄,你们也过来。”
“好好好,你们聊,刚才招待不周,我进去拿烟拿凳子。”
“理解,人太多,你招待过来么,有多少家当也不够他们搞。”
“爸,你跟小博陪陈所长,凳子香烟我进去拿。”李泰鹏没心没肺不等于没眼力劲,当徒弟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伺候好师傅。
几个人围坐在车边,招待烟标准由红梅又变成玉溪,不是一人一根,是一人一盒,听装雪碧拿来一箱。李泰鹏仍感觉缺点什么,又去街上买来几斤五香瓜子,搞得像开茶话会。
直到此时此刻,老韩同志才知道儿子主动要求调往公安局的事。
调到公安局等于重头开始,不一定能呆在县里,有可能被安排到下面乡镇。从县里到乡镇,一时半会真有些难以接受。
“按你说得这些情况,早调确实比晚调好,主动要求调确实比组织人事部门要求转岗好。但丝织总厂那么红火,年产值上亿,利润上千万,为什么要改制?”对于丝织厂为什么改制,陈所长百思不得其解。
“长兴,你了解情况,你说。”前些天一直忙于准备律考,韩博也说不出一二三四。
“一级压一级,中央要求的。”
动员大会高长兴参加过好几次,解释道:”今年3月份,国-务院批转国家经贸委《关于1996年国有企业改革工作的实施意见》,提出城市改革试点要与企业改革结合起来,要抓好国有企业和企业集团的改革和发展工作。
5月份,总-书记在东海考察,发表《坚定信心,加强领导,狠抓落实,加快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步伐》的重要讲话。再次强调要向现代企业转型,要国有企业建议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要把国有企业建成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自我约束的法人实体和市场竞争主体。
丝织总厂是全县最大的国营企业,在整个南港市排得上号,被作为全市改革的试点。昨天上午,分管工业的余副市长和市体改委主任来检查改革进展,关书记和叶县长陪同,市县两级非常重视。“
国家大事离基层民警太遥远,老黄笑道:“小博,不管怎么说,你们领导对你还是很不错的,争取一个青干班培训名额,提正股。要是在公安局,等着吧,我干几十年,估计到退休也混不上。”
“正股?”韩保国一脸茫然。
“你儿子要升官了,马上跟陈所长一个级别,安排到乡镇不是派出所长就是指导员,安排刑警队交警队就是队长或指导员,留在局机关至少副大队长,学历高,又年轻,前途无量。”
“真的?”
“你以为呢,小博,好好干,等走上领导岗位,叔也沾沾你光。”
现在管一个厂的治安,还是副的。
要是当派出所长,能管一个乡镇的治安。
这是升官,老韩喜形于色,“陈所长,黄公安,我家小博刚参加工作,什么不懂。我谁都不认识,就认识你们,帮帮忙,该提醒的时提醒提醒,该批评就批评。“
陈所长乐了,摆手道:“老韩,你儿子用不着人提醒,严打立过功,全局嘉奖,我们要跟他学习。”
“陈所,黄叔叔,我爸没说错,保卫工作与公安工作是有区别的,要是没有岗前培训,就是什么都不懂。你们看着我长大的,是我长辈,一定要多帮助。”
很谦虚,难怪丝织总厂领导那么器重。
能帮忙帮一把,或许过不了几年就需要他帮忙,陈所长说:“党校学习不紧张,一天几堂课。如果你愿意,每天下课回镇上,去我们所里熟悉熟悉工作流程。你参加过律师资格考试,法律方面你懂,主要是办案程序,公安文书写作,还有一些台账,很简单的。”
“行,我明天就开始去所里实习。”
“实习不重要,重要的是工作安排。小高,你跟小博是搭档,你要发挥作用,请牛副政委帮帮忙,该说话的时候说说话。”
“陈所,我舅舅在局里说了不算。”要是舅舅真有权,我至于干六七年编制都没解决吗,高长兴摇头倍感无奈。
“正股级干部工作安排,要拿到局党委会上议,你舅舅是局党委委员,有发言权。”
人事安排局长政委说了算,高长兴不敢瞎承诺,想起舅舅昨天提过了一件事,不禁笑道:“陈所,其实韩科长根本不用为工作安排操心。你们在乡镇不知道,县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侯厂长马上要调到县里,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有侯厂长在,局里能让韩科长坐冷板凳?“
公安局没地位,张局长虽然是县长助理,但县长助理不属于实质性岗位,依然是正科级,只是排名时排在其他政府系统正科级干部前面,名义上位列“县政府领导”之列。
侯厂长早是副处级领导,两届全国人大代表,全县公认的最有能力的干部,就算这个消息是空穴来风,当不成常务副县长,公安局也要给侯厂长面子,也要妥善安排丝织总厂调出来的干部。
陈所长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小高说得对,有侯厂长,不用我们担心,我们是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