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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糖吧(催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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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天气越来越热。苍蝇、老鼠、蚊子、蟑螂成了近日的问题。

    以前祝玉燕从来没有关注过。并不是说她不知道这些害虫的存在,而是不知道这些害虫还会堂而皇之占据苏纯钧公务文件的一部分。

    自从发完粮之后,祝玉燕的大名在城中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以前都是她去坑别人,现在也轮到别人给她发一封感谢信,然后请她捐钱捐药了。

    现在并没有十分有效的防鼠防虫药,祝玉燕才知道原来百姓们一直是用砒-霜来除鼠杀虫,一药百用。

    除鼠,就是拿米饭团子混了砒-霜放在老鼠洞里,老鼠吃了就死了。

    当然,小孩子误食也会死。而这样的惨事每年都有,多的报纸都不屑去一一报道。

    除蚊除蝇,也是砒-霜,混在水中,洒进附近的水塘啊、小河里,河边会立一个杆子挂一只死老鼠,或者就干脆只立个杆,表示这河里才投过毒,等水自然流动,稀释了毒,人畜自然就可以继续使用这里的水了。

    同样的,也是每年都有数之不尽的人畜误用这样投过毒的水。

    牛、驴、马、鸡、羊等饮水毒死已经很惨了,更惨的是有人不知道这水才投过毒来杀虫,汲水回家煮饭,结果一家人吃了毒水饭后上吐下泻,大病一场。或是水中毒死了鱼,有人捡鱼回家做着吃,也是上吐下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投进水里的很少毒死人。

    除蟑的用的也是砒-霜,除臭虫用的也是砒-霜。更有偶发奇想的人,身上生了虫痒痒,拿砒-霜去涂,最后自己毒死自己的也不在少数。

    现在德国、美国、英国都有了专杀害虫的除虫药,但价格高昂,所知者甚少。一般百姓仍是沿用老办法,买砒-霜除虫除鼠。

    在生活环境极差的地区,蚊蝇鼠传播的疾病极多,最容易受害的就是小孩子。不是说老人就不受害,而是因为老人一般活不到变老的岁数就已经去世了。在那些地方,唯一的弱者就是小孩子。

    苏纯钧的案头是卫生局递上来的请示,说现在已经到了该杀鼠杀蝇的季节了,不杀鼠杀蝇会滋生许多疾病,而穷人生了病去看医生的很少,也没有钱买药,基本都直接病死了,而病死的人得不到及时的收葬就会传播更多疾病,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综上,请苏先生同意他们对全市进行一些必要的除鼠除虫的工作。

    这么一看是不是特别有公心?

    但事实上卫生局是来要钱的。

    卫生局平时并不受重视,跟其他几个局比起来就像是小可怜一样。不过卫生局的全称是卫生防疫,重点在防疫。在清朝时就有专门的防疫部门,那时人们就意识到脏污的环境和蝇蚊鼠等动物会传播疾病和疫病,必须按时有效的杀灭除害。

    城市是大量人口群聚的场所,是无法依靠自然的自净自洁功能来保持卫生的,必须要有专门的部门和机构处理安排卫生防疫。

    卫生局便应此而生。

    以前卫生局需要挨家挨户发放毒鼠药,毒鼠丸,还会定期清理垃堆和下水道。

    但后来就沦为了收卫生费的人。

    祝玉燕还记得以前祝家楼的卫生费是每个月十八块。张妈骂了很久,说他们是白收钱不干活。

    张妈:“以前还会发发药丸,现在药都要我们自己去买,他们就只管收钱。”

    现在看来,卫生局还是有买药的这一任务的。就是不知是不是要钱的借口。

    苏纯钧把卫生局的报告扔到一边,说:“让我相信他们会买药去发给百姓不如相信日本人都是大善人。这都是看到警察局得了拨款来找我敲钟要钱的。我一分也不会给他们。”

    赵书理说:“并没有一分也不给啊。印钞机每天工作,这个月的薪水可是发下去了,还涨了呢。”

    物资涨价,薪水也跟着涨。但再怎么涨也没有东西买,外面一盒火柴都要涨到十块钱了,烟更是抽不起了。现在卖烟的摊子都收了不做了,早上卖烟赚一百块,到晚上一盘账发现还倒赔了五百,你说气人不气人?

    祝玉燕也接到了小学、慈善学校、慈济院、老人院等地向她求捐的感谢信,希望她可以捐助一批除虫的西药,据说现在慈济院和老人院里的孩子和老人晚上都和老鼠蟑螂睡在一起,屋里餐桌上全是苍蝇,孩子身上全是被蚊子和臭虫咬的大包。

    为了向她求捐,写信的人把情况写得非常惨,读来触目惊心。

    晚上回家,祝玉燕把信给苏纯钧看。

    苏纯钧看了也叹气:“唉,哪里都过不下去了。这些地方没有收入来源,比普通百姓更惨。”

    普通百姓一家一户至少亲人们都在一起,彼此之间有个照应,所以不算惨到底。

    他说:“小学有不少丢了孩子过去的。”

    现在的小学每日走读的只是少数,大部分还是以寄宿学校为主。因为这样挣钱多啊。

    但那是以前。现在粮食紧俏,道路不通,出城不易,家家户户都要过不下去,小学揽着一群孩子,更要过不下去了。

    百上加斤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些父母索性就不来接孩子,将孩子遗弃在了学校。

    有的孩子家住乡下,每次回家都要家人来接,每次来学校都是先坐汽车再坐马车,辗转不易。让他们讲清自己家在哪里,哪个村子,他们都说不清楚。

    有的学校心狠一点,把孩子赶到街上。有的学校心软一点,就将孩子留下来,全校节衣缩食的过日子。

    但可以支撑一时,却支撑不了一世。

    从去年到今年已经过去了六七个月,这些学校只怕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慈善小学则是专收穷人家的孩子,普通小学尚且被丢孩子,慈善小学里的孩子只会更多。慈善小学全靠捐助过日子,他们只会比普通小学更早撑不下去。

    慈济院是收养孤儿、残疾和无家可归的妇女的地方。老人院则是收治无家可归的老人,给他们送终的地方,也有家贫不想奉养老人,将年迈的父母背到老人院一丢了之。

    总之,这些全都是急需帮助的人。

    祝玉燕接了信以后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苏纯钧发觉后安慰她:“一人难救天下,不要太苛责自己了。做你能做的就好。”

    祝玉燕惨笑,说:“不,这其实是救生船难题。我是应该救更多的人,看到的都救,还是救存活可能更大的人呢?”

    以前她想的是尽量救助这座城里的普通百姓,帮助他们撑下去,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期,说不定其中就有人能有一线生机,能活下去,活到最后。

    其实她在这时就已经做了选择。她选的是更有可能活下去的人。

    但现在更悲惨的人出现在她面前了,她要是不帮助他们,那他们下一刻可能就会死。但她要是帮了他们,钱花在这些人身上了,那可能就没有办法买到粮食应对下一拨的饥荒。

    到底是让健康的人吃饱来活得更久,还是给久病的人送药,来救他一命呢?

    这种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祝玉燕还是去了这些地方,她走遍了向她求助的小学、慈济院和老人院,发现情况比信中写的更糟。

    慈济院的人说:“每一天都有孩子死去,我们来不及埋了他们,甚至出不起钱请卫生局的运尸车来一趟,火化费我们也出不起。现在我们只能把孩子的尸体抱到垃圾厂,埋在垃圾里。我们也来不及清洁床单,所有的孩子现在都是两三个一起睡在一张床上,有时他们甚至不得不跟已经死了的小伙伴一起待上几天。”

    慈济院里的气味非常污浊难闻,是一种多种臭味混合起来的恶臭。

    孩子都不太大,很多婴儿,也有很多三四岁,四五岁的孩子,他们都躲在角落里,或是坐在地上,目光中有一点天真,也有一点木然。

    慈济院的人说:“我们什么都需要。钱、粮食、衣服、药,什么都行,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捐赠了。”

    祝玉燕双目通红,又无比平静的说:“我可能没办法给你们太多东西。”

    慈济院的人看起来不是特别失望,他也很平静。

    祝玉燕:“我大概只能给你们一些土豆。”

    那人松了一大口气,还轻快的开起了玩笑,就像身上的重担一下子去了一大半:“是美国土豆吗?”

    祝玉燕也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它们是哪里来的。能吃就行。”

    那人重重的点头:“能吃就行。”

    祝玉燕:“药物现在完全找不到途径。我没有这方面的门路,也不认识医院。我能找到一些布料,你们可以把它们裁成衣服或床单。”

    那人:“谢谢,你已经帮了很多了。谢谢,衷心的谢谢你。”

    最后,祝玉燕送去了土豆,讲明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他们送。还有平田家的布料,被她从慈善夜市上直接拉走。

    还有五十五箱水果糖。

    这是跟着张大少来的商人开的第一家工厂。

    出人意料的,竟然是制糖厂。

    祝玉燕当即以慈善基金会的名义上门,要了捐助,转手就送给了慈济院和小学。

    没有药的时候,吃颗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