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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陶小霜和思棋思画说了过两天就能见到外婆的话, 可事实上, 他们要想离开香港顺利回到内陆去,可不是一件‘两天’里就能轻易办到的事。
大约一年半以前,从内陆到香港,陶小霜和孙齐圣使用的方法是偷渡,为此两人几乎是身无常物到的香港岛,当时可是好一番狼狈;而从香港回内陆, 有思棋思画在,偷渡是万万行不通的了。所以, 他们需要李豹和林家的接应。
在陶小霜和孙齐圣离开上海时, 留下了足够两家老人吃两年的藕粉和丸药的。之所以和林家商量后, 把离开的时间定为两年, 是因为按照林家掌握的信息, 打倒四人/帮后, 在国内大搞拨乱反正的同时,上面也会逐渐的打开国门,而和内陆之间,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政治关系都极其特殊的香港将是打开国门的第一站或者说是桥头堡。
陶小霜和孙齐圣坐上坤叔的渔船离开深圳是在1976年的11月,那时香港和内陆之间是互不相通的——除了每年极少量的带着政治色彩的所谓参观团和旅行团,而按照李豹和林家的说法,两年以后,香港人将可以通过中青旅或者中旅社大量的自由的进出内陆。
所以,两年以后,无论陶小霜和孙齐圣完成或没完成计划,两人都能混杂在去大陆旅行或探亲的香港人里面,很轻松的回到深圳——即使有些需要处理的马脚,来接应他们的李豹也能解决掉。
而事实上,无论是香港官方开始大陆行的进程,还是陶小霜两人拿到思棋思画的抚养权并且起出毛毛的骨灰的时间,都比想象中的来得快。
一方面,所谓的大陆行,早在1977年的年尾,也就是陶小霜两人来到香港刚满一年的时候就开始进行了。到了78年的3月份左右,每个月都有数千人从启德机场和大角咀码头去往内陆——这里面包括香港人和遍布海外的各国华人。
而另一方面,思棋思画的抚养权和毛毛的骨灰的事也因为两件官司的取消——张文去世,张礼放弃,而提前在78年的7月份完成了。
不过,这些并不代表着陶小霜夫妻就能提前半年,很轻松的带着思棋思画离开香港了。他们得打包‘行李’,无论是他们自己的,还是思棋思画的!
在张家那个阴差阳错的惨剧后,陶小霜和孙齐圣委托王查理和张礼的律师一起起诉了张成,而张成也当庭承认——在那个晚上,慌乱中是他推了玛利亚一把,才导致她摔下了楼梯。坐实了过失杀人罪的张成被判20年有期徒刑,他在6月初入狱,而皈依天主教,做了一名苦行僧的张礼在他入狱后也离开了香港,去了欧洲。
离开前,张礼变卖了他家里所有的财产,一半捐给了教会的慈善组织,一半则给了思棋思画,也就是他交给陶小霜代管的那一张支票。那是张现金支票,在支票的金额栏,张礼写下的数字是230万!
70年代的230万,给两个不满6岁的孩子!
这么大的一笔钱,思棋思画年纪又这么小,要是没有林家还好,可有林家在,陶小霜感觉自己和孙齐圣拿着就有些烫手了——他们管着,谁知道林老太太和林志夫妻会怎么想;而把这些钱交给林家保管,陶小霜也不放心。
左思右想后,陶小霜就想把这笔钱隐瞒下来,等思棋思画长大了再告诉他们。可孙齐圣却觉得不妥,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又有林家夹在中间,他们夫妻俩别好事做到最后到落下个不是来。被他这么一说,陶小霜先是不高兴了好一会,可撇开感情因素后,她也觉得自己想隐瞒下来的做法是不太妥当。
孙齐圣向来觉得除了自己和心爱的小霜,世人皆蠢笨,可自傲自大之余,他也从不小看任何人,毕竟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了!所以在他和小霜为了那200万烦恼了几天后,他就提出两人可以去咨询王查理,在香港,说到继承和钱的问题,这些律师是最有办法的。
而王查理告诉他们,在美国,为了避税和培养所谓的老钱气质,很多百万富翁都会提前分割财产,给自己的孩子设立一个成长基金。于是,陶小霜和孙齐圣也依样画葫芦,用那张支票为思棋思画办了一个小型的成长基金。这个基金由律师事务所监管,会长期购买稳定的国际债券,比如美国和英国的国债来获取收益,维持运转。在思棋思画没满20岁以前,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都不能使用本金,不过在得到监护人的书面同意后,思棋思画可以每年支取其中的收益。
办好了成长基金,就算是打包好了思棋思画的‘行李’,而陶小霜和孙齐圣自己的‘行李’却还要更复杂些。
北角药坊,两人原本是为了赚钱,赚到足够完成计划的钱才从无到有的建立了它。在成立之初,两人就想好了——等到他们离开香港的那一天就卖掉药坊,然后通过香港的律师,以遗产的形式把卖药坊赚的钱留给回到上海的他们自己。
从去年5月到今年的7月,开张了一年多的药坊,其发展的势头甚至超出了陶小霜和孙齐圣的想象,所有的店面都租了出去不说,在入夏后,连药坊附带的仓库和车库的租期都被排满了。以至于两人去银行要连本带利的偿还那120万借款时,负责接待的银行经理摆出一副要发展长期客户的架势,钱还没收,就说想要再借钱给药坊,还直说利息可以商量,降两个点都没问题。
辛辛苦苦的把药坊发展到了这个规模后,老实说,再提要把它卖掉的话,陶小霜和孙齐圣真是觉得有些舍不得了,何况他们急,买家可不急,明明就是只下金蛋的金鸡,可见他们似乎急着卖,那几个被他们问价的买家就一个劲的砍起价来。
两人本来就舍不得,还被人胡乱压价,干脆就一狠心,决定不卖了!
不提那几个悔得连肠子都青了的买家,陶小霜和孙齐圣开始‘打包’药坊。
他们通过代理人在夏威夷建立了空壳公司,然后把药坊的所有权转给了这个公司,按照律师的建议,孙齐圣以他母亲那边的亲戚的名义持有那空壳公司的股份;而药坊这边,两人找了一个职业经理人代替他们管理药坊,药坊的账目则由一家财会公司负责,他们还把许芳提拔为药坊的副经理,形成三权分立的局势。这样的安排下,即使他们离开香港,上了轨道的药坊也能正常运行很长一段时间。
而等两人回了上海,按照安排,孙齐圣的那个‘亲戚’就会给两人写信,把遗产留给孙齐圣。到时,如果上面的规定进一步松绑,允许两人从内陆到香港去继承并持有资产,那他们就可以继续经营药坊,要是实在不行,他们就到那时再委托律师卖掉药坊好了。再怎么样,也比现在仓促出手要卖得上价格。
把一切都安排好后,在9月10号的上午,陶小霜和孙齐圣带着思棋思画去了大角咀码头。对许芳等人,他们离港的理由是他们要去美国一段时间,而事实上,孙齐圣已经设法从北角公署抽走了两人的身份档案。
乘坐被港人称为飞翔船的大船,从大角咀码头到广州只需要半天的时间。按照和李豹在信里商量好的,陶小霜和孙齐圣特意选了星期日出发,又找了艘船票便宜的半旧的大船,傍晚下船时还混在了一个旅行团里。
这时候,港客会被发下一本回乡介绍书,然后在停留的每个地方,都需要盖章,日期不能够中断或者欠缺,留待过海关时验证。所以,陶小霜他们越早离开,李豹越好抹去痕迹。
于是,下船后,和旅行团一分开,两大两小就带着遮掉半张脸的□□镜,跑到码头附近的一家饭店去‘吃饭’。李豹就在饭店的后厨里等着他们。
看到和毛毛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思棋思画,李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我的天,真是长得太像了!”李豹伸手想去抱一抱思棋思画。
思棋思画却往后退了一步,一左一右的抓住了陶小霜的衣角。
“别怕,他就是我说起过的那个豹子叔叔”,陶小霜赶紧柔声道:“你们看,他是不是长得很威风。”
“大圣叔更威风的。”思棋脆声道。
李豹惊喜道:“这是思棋吧?他会说普通话?”李豹原本还担心思棋思画只会说粤语,那等回了北京,还得重新学说话。
陶小霜一边轻轻推思棋思画的背,让他们去靠近李豹一些,一边点头道:“他们当然会说普通话,毛毛教过他们的。”何况张文也更习惯说普通话。
“是吗?”说到了毛毛,怕自己当场流猫尿,李豹赶紧抹了把脸,抹完他看向被孙齐圣立在墙角的拉杆行李箱,“毛毛的……骨灰盒在里面?”
“对。”陶小霜总算把思棋思画推到了李豹的身前,李豹立刻就弯下腰抱住了他们。
思棋思画有些害羞,但被下巴冒着胡渣的李豹抱着亲了又亲后,就笑着直叫痒。
陶小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打从心里笑着叹了口气,答应李豹和林老太太的事,她总算是做到了!
而一旁的孙齐圣翻完李豹给4人准备的衣物后,满意的点点头,“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点换了衣服离开吧。”
“说得对。”被他提醒的陶小霜立刻道。
于是,4人脱下了时髦的衣服和鞋子,全部换上了土土的老三装和厚底布鞋,以和人民群众统一了战线后的崭新面貌,顺利的离开了码头。
接着,李豹充分发挥了林家的能量,带着他们坐着中国民航的飞机回了北京。
抱着女儿的骨灰罐,看着一双孙子孙女,林老太太当场哭得泪不成声,连林志夫妻都跟着抹起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结束了,哭,回了租屋,超级忙,再让一条龙调整一下吧,还是后天更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