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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下旬,出车半个月的孙齐圣和朱大友回上海了。他们回来那天,陶小霜起了个大早,和朱妈一起去区交运的车场接他俩。
“大圣,开过来,我们在这。”
陶小霜对着正开进车场的货车喊道。然后她看见车头的玻璃后面孙齐圣举起左手握拳示意听到了。
几分钟后,灰扑扑的两辆大货车停在了陶小霜和朱妈的身前。
“小霜,我回来了!”孙齐圣笑着打开车门,跳下大货车,转身从车上取下三个包袱。包袱两大一小,大的那两个装得是孙齐圣在买路上的各种好东西,陶小霜昨晚就知道里面有什么了:苏州的衣料点心、扬州的干桂花牛皮糖、新疆的葡萄干奶酪干,还有沿途买的一些小东西……
另一辆货车前,朱妈正拉着朱大友上下打量,嘴里直说:“黑了!廋了!”;和孙齐圣每晚都能见面,陶小霜真没什么好打量的,就说道:“我们赶紧回家吧,爷爷奶奶都等着了。”
“好!”孙齐圣把车钥匙扔给朱大友,“大朱,我先走了。”
“你走吧,等会我去交车。”两人早说好由朱大友交车。
孙齐圣提起那两个大包袱,陶小霜则拎起另一个轻飘飘的小包袱,那里面全是孙齐圣没洗的脏衣服;开长途车,没地方晾晒衣服,他和朱大友各自都攒下了一大包没洗的脏衣服。朱妈想省水钱,已经抱着朱大友的包袱往车场后面的澡堂去了——买一张澡票能洗一大包的衣服。
出了车场,孙齐圣边走边侧头去看陶小霜。
陶小霜就问,“看我干嘛?”两个人每晚都见面的好伐?
孙齐圣说:“好久没在太阳光下看你了,想多看看。”
“这么嘴甜,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吃干桂花了?”陶小霜说着忍不住抿嘴笑了。
“报告长官:我没有偷吃给你买的干桂花!”孙齐圣一脸的无辜,“倒是吃了不少琼浆玉露。”
琼浆玉露?陶小霜不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正想问他,却见孙齐圣舔了下上唇,然后撅嘴做了个啾啾的动作。
反应过来的陶小霜又气恼又想笑,她咬着嘴唇,瞪了孙齐圣一眼,埋头往前小跑,扔下一句:“小赤佬,我不理你了!”看你还怎么耍流氓!
孙齐圣迈着长腿,轻松追上她,他正想开口,视线却被陶小霜胸前跳动的小白兔吸引了——那里当然是包得一丝不露的,衣服也很宽松,但孙齐圣的想象力足够丰富!
也许太丰富了,孙齐圣感觉鼻腔里很热,他十分艰难的移开视线,这半个月里只见过穿巡夜人制服的陶小霜,没想到她已经发育得这么好了!
“果然惊喜总是会晚到……”孙齐圣笑着低语。
陶小霜可不知道孙齐圣差点流鼻血,她跑了一会就感觉累了,“你自己拿……”
陶小霜把包袱丢给孙齐圣,跑去买了支红豆棒冰,边吃边走,孙齐圣双手提着包袱吃不了,只能看着她吃。陶小霜边吃棒冰,边笑着拿眼瞅孙齐圣,明摆着就是要馋他。
孙齐圣眼不斜视的往前走,突然一个转身,低头咬住棒冰,用力咬下一大块来,然后他含着冰对着陶小霜咧咧嘴,接着拔腿就跑。
被孙齐圣这么大力一咬,剩下的棒冰只坚持了两秒钟就分崩离析,掉到了地上,陶小霜扔开手里的小木棍,拔腿去追,“死猴精,还我红豆棒!”
“能追上再说!”孙齐圣哈哈大笑。
两人打打闹闹地回了同寿里。这对一头大汗、满脸是笑,走在弄堂里还眉来眼去的小恋人又给阿婆姆妈们制造了好几天的‘新闻素材’。
当晚,孙爷爷做了一桌的好菜。就着这些菜,孙齐圣足足吃了4大碗饭,用行动表达了他对爷爷手艺的思念之情,当然他也不忘吃光了陶小霜做的冷面——陶小霜只要来孙家吃饭都会去灶坡间帮忙。
饭后,朱大友和交运的几个同事来找孙齐圣,说是去军二大看篮球比赛。孙齐圣问陶小霜去不去看。陶小霜感觉有些疲倦就摇头说不去了,然后回了客堂间。这晚,她早早的睡下了,到了第二天,才有空打开了那两个包袱。
包里的东西孙齐圣放得很严实,被陶小霜一一摆开来后,乍一看像多了一倍似的。吃的不经放,陶小霜把吃的留了一半,另一半分成十多份,准备送与亲友。
至于用的,孙齐圣在苏州买了很多素色的绸缎和3把绢扇,在新疆买了8把牛角梳;沿途他还买了不少小东西:十几颗五颜六色的雨花石、一个竹笼状的笔筒、一对玉质的兰花书镇……
陶小霜特别喜欢那对书镇,准备以后看书时就用它们。至于其它东西,她把绢扇挂了一把在大卧室的墙上作为装饰,又把雨花石装在一个玻璃罐里放在桌上作摆设,剩下的则分类放好,留待后用。
过了几天,陶小霜带了一包吃的去办公室,见者有份的分了个干净,背地里她又单独给了老张一包,把老张乐得呵呵笑了一天。
国庆节后,陶小霜开始去华师大进修。
按照进修的安排,每个星期她需要去华师大上三次夜大的课,每次从晚上6点半到8点半,到了星期天,还要加一个下午的课。这样一个星期上下来,就是9个课时,而整个进修共有802个课时,也就是说,整个进修需要两年半的时间。另外,每半年会有一次阶段性考试,考试成绩虽然不会影响拿夜大文凭,但会记录在进修的档案里。
陶小霜一边上班一边上夜大,10月里简直累得不行,到了11月中旬她才适应了这种蜡烛两头烧的节奏。
这两个月里,家里事也不少。自出了鱼肝油的事,高灿算是半寄养在同寿里了——妈妈程谷霞上班前把他送来,下班后才把他接走,绝不让儿子和高椹单独呆上一会。
另一方面,采红虽然回了高家,但她那边的事也没完,出事后不久,安徽一连来了几封信,信里大舅妈先是哭诉一番,然后提出要大家给采红找工作的事。采红没有户口,只能做临时工。高四海想法给她在码头找了一份看守票箱的临时工作。她做了一个月就说露天里太热了,做不了要中暑,嚷着要换工作;被徐阿婆骂了一顿后,她才消停了。
……
12月的上海已经很冷了,陶小霜和宁鸥周百灵并肩走在街上,只觉寒风阵阵,3人都把围巾拉到了下巴以上,一说话热气就往脸上扑,也算是自己暖和自己了。
“你们是没看见——高椹抱着外婆的脚,哭得像个大姑娘,说什么死都不离开家里,把外婆唬得直喊造孽……”
“这还是男人吗?”宁鸥问:“那你舅舅是怎么弄走他的?”
“四海舅舅说了,只要他搬走,就给他单独立户,把那间小单间过到他的户口下面。”
“阿爹拉娘!”宁鸥惊叫一声,“难怪他愿意搬了,要我我也搬!”沪上的房子哪怕是个小单间的公房,那也是老金贵的了!
“高叔叔还是念着高椹的。”陶小霜想了想后说:“虽然为了保护小灿,他狠心‘流放’了高椹。
但他这样做其实也是在保高椹——高椹见不得小灿比他受宠,那干脆就不让两人常见面,免得他心里想不过味,越走越歪。而过房子给高椹,则是打一棒给个甜头的做法,这样他不至于和家里彻底离了心,也让外人察觉不到他们父子俩的矛盾。”高四海这是既要保小儿子,又要给大儿子的迷途知返留条路。
“这话有道理”,周百灵点头道:“四海舅舅现在常去那个小单间过夜,他和我妈说高椹还小,还能教得回来。”
宁鸥翻了个白眼,“高椹何德何能有这么个爸,给他简直浪费!”
陶小霜摇头道,“我倒是觉得,高椹的狗脾气都是被他和我妈还有高家的其他人惯出来的。”
“可这一次他和你妈不是连高阿婆的话都没听,快刀斩乱麻的把高椹给‘流放’了?”宁鸥觉得能这么做就不算‘惯’。
周百灵插话道:“那是现在舅舅家有了高灿,高椹他不是家里的独苗了。要是以前,他把天捅破了,那也是别人的错好伐!”作为高家孙辈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周百灵为高椹的‘丰功伟绩’背过不少锅。
陶小霜点头道:“真是这样的。”
“天捅破了都是别人的错,真牛!”宁鸥感觉自己长见识了,作为独生女,她也是被娇惯着养大的,但真闯了祸,该打该骂的,自家爸妈也不会手软的。宁鸥都有些羡慕高椹了,哦,当然不是羡慕现在的这个,是羡慕以前的高椹。
三人刚结伴去南京西路的理发店剪了头发,这时正往华师大的方向走。陶小霜在华师大进修已经有两个月了,今天是星期日,她有半天的课。
“霜霜,你的头发现在长得好好哦!”
陶小霜剪了个刘/胡兰头,到颈的短发乌黑浓密,像黑色的锦缎一样光滑闪亮。宁鸥说着伸手去摸陶小霜的头发,果然很滑很好摸。
周百灵也伸手来摸,“以前好像没这么好呀?”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陶小霜的脖子。
“好冰!”陶小霜不禁停脚抖了抖肩膀。
“对不起。”周百灵赶紧收了手。
“没事”,陶小霜拉了拉围巾,正想抬脚,却被宁鸥拉了一下胳膊。
“霜霜,你看——那是”她们正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边上,宁鸥用手指着右边的人行道。
陶小霜忙转头看去,那人行道上来往的人并不多,她很快就看到了宁鸥让她看的东西,一个两人都很熟悉的匀称又丰满的背影。
“……是倪爱蓉。”陶小霜自语道。
“不是!”宁鸥跺跺脚,“你再仔细看!”
陶小霜就定睛再去看,只见倪爱蓉走得很慢,还不时转头往一旁看,似乎在等什么人,陶小霜正这么想着就看见一个更熟悉的背影从自己看不到的一个角落里冲了出来,朝倪爱蓉跑了过去,然后倪爱蓉就不走了,和那个人站在一起亲密的说起话来……
“那是……”周百灵也跟着两人看过去,她不认识倪爱蓉,却觉得那个男人的背影有些眼熟,“那不是小霜你的哥哥吗?”
“对……”看得太入神,眼都酸了,陶小霜眨眨眼,然后指着前面说,“我们走吧,我上课要迟到了。”
“迟什么到呀!”宁鸥急了,“那是倪爱蓉和程迎军好伐!小霜,你就不怕倪爱蓉做了你大嫂?”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无话可说的一天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