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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去吧”,林氏忍不住抚上小腹,满嘴苦涩。

    一年前她是怀了身孕的,但却仅仅因为一个小喷嚏,孩子就那么没了,虽然有当时她心情不好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她的身体不好。

    作为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孩,她从小就舞刀弄枪的,怎么都没想到,在怀上孩子后身子会这么弱。

    如今这身子已经调理了一年,却仍旧没有怀孕的迹象,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被丈夫收到府里的女人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林氏如何能不着急。

    当下重新披了披帛,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又出了门。

    乐轻悠跟方宴没有立即回家,在街上逛了半天,顺带去赵庆喜讲书的那个茶楼听了一回书才回去。

    他们到家时,乐巍和乐峻也刚到家,乐巍正在看武执从襄州云家带回来的信,乐峻正要出门的样子,看到他俩回来,就说:“我刚去了趟林家,听那儿的下人说你们刚过午那会儿就走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二哥也是给我送东西吃的吗?”乐轻悠眼睛一亮,笑着问道,其实是在转移话题。

    乐巍折起信封,笑看了乐轻悠一眼,“在舅母那里还缺你吃的?”

    “哥哥给的和舅母家的不一样”,乐轻悠说道,撒娇之意明显,乐峻见妹妹这样,也不好再追问,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路上见有人卖山药糖葫芦,给你买了两串。”

    糖葫芦就在不远处桌子上的盘子里放着,有十几串,乐轻悠给三个哥哥一人拿了一串,这才自己拿起一串吃起来,“大哥,是云舅舅的信到了吗?云舅舅怎么说?”

    “舅舅说只要姑娘好,他们那边就没意见,还说让我听小舅的意见,他们在信送来当日已经启程,十日之内必到的”,乐巍知道舅舅这么着急地赶来,是想着如果真的要向郁家提亲,他这边能有主事的长辈。

    本是为了弟弟妹妹才想趁早成家,如今一家人都为他的事操心,却让他心里暖暖的,顺其自然吧,如果小舅母看了郁家姑娘觉得不合适,他也不必坚持。

    乐轻悠不知道大哥同意考虑郁家的亲事是这个打算,如果知道了真得好好地说一说他,而她之所以看好郁小姐,也是觉得她的无论从性格还是从才学上来说都和大哥很合适。

    更重要的是,大哥长这么大,似乎对男女感情半点不开窍,那么有一个优秀的女孩子主动,当然得让大哥抓住机会了。

    在这个时代,想先谈感情再订婚几乎是没可能的。

    当然了,她和方宴是特殊情况。

    乐轻悠在家住一晚上,第二天又被三个哥哥给送到了林宅,乐巍又把他舅舅的信拿给小舅母看了看。

    林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不过面对几个外甥外甥女,还是带着笑意,看完了信,她说道:“有你舅舅这些话我就放心了,明天便请人来家里做客,当然了,等你舅舅他们过来后,还是得跟他们商量商量。”

    乐巍笑道:“为我的事让舅舅舅母们劳累了。”

    “你这孩子,又说客气话”,林氏笑道,“只要你们以后都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们这做长辈的再劳累也是甘愿的。”

    又说了会儿闲话,乐巍便起身告辞了,其实他们三个都看出了舅母脸色不好,但谁也没有多问。

    毕竟不合适。

    乐轻悠把哥哥们送出了们,回到客厅,见舅母正在吃药丸子,就问道:“舅母的脸色有些不好,是生病了吗?”

    “没有”,林氏咽下药丸子,笑道:“这是保养身体的药,每天饭后都要吃一颗的,前两天初到京城,忙三忙四的就忘了。”

    旁边捧着药瓶子的大丫鬟想说什么,被林氏一个眼神瞪得吞了回去。

    乐轻悠听出舅母没说实话,既然舅母不好实话实说,那肯定涉及隐私,就也不好多问。

    “舅母,你回房歇会儿,我带着小丫鬟们去整理花圃去”。

    林氏知道这个外甥女尤其地会打理花草,便嘱咐道:“粗糙的活儿让丫头们做,你别上手。”

    乐轻悠答应着走了出去,在客厅奉茶的小丫鬟也都在嬷嬷的示意下跟了出去。

    “夫人,刚才您怎么不让石榴把您不好生养的话挑拣着跟表小姐说些?前年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表小姐他们正好游学到扬州,表小姐不喜欢那个下属官员塞给老爷的妓女,府里可就多了个姨太太。”这李嬷嬷是林氏跟赵安国到扬州上任的路上买的,林氏对她和膝下唯一的小孙子有救命之恩,因此虽是半路上跟着伺候的,却很是忠心,此时见夫人听了她的话沉默不语,便又道:“老爷极为疼爱这个表小姐,表小姐又是个玲珑心肝,当初看来是很不喜欢老爷纳妾的……”

    “嬷嬷,这话可不要再说了”,林氏打断了李嬷嬷的话,“她一个小孩家,怎么能管到舅舅的事。”

    李嬷嬷哎了声,“可是您这体质容易滑胎,虽说让刘大夫调理调理能好个七八层,总归是没有十全的把握。男人家都重子嗣,老爷那里如果有表小姐给您说些好话,会好很多的。”

    “我若真得不能生下个子嗣,也不忍夫君膝下无子”,林氏笑了笑,“得不得都是我的命,后宅里这些事何必污了一个小孩子的耳朵。”

    李嬷嬷忍不住抬手擦眼,声音哽咽道:“夫人,您就是太好心了。”

    “好好的你哭个什么,快到一边儿去”,林氏摆手,站起身来,“石榴,扶我回屋睡会儿。”

    乐轻悠这边把花圃里的杂草斜枝都清理干净,本来没什么特色的花圃立时好看许多,那四个跟着忙忙碌碌的小丫鬟见了,都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赞起来。

    乐轻悠听着,不由好笑道:“有你们说的这么好吗?”

    小丫鬟们纷纷说道:“当然有了,原来看着也不觉得什么,但经小姐这么一摆置,这花圃都好看多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这时响起,赵安国身后跟着两个下人,背手走了进来。

    因为家里有人,林宅的大门多是开着的,赵安国远远地就听到家里叽叽喳喳的,其中小外甥女儿的声音虽然不是多响亮,他还是第一个分辨了出来,因此声音里既有在官位上形成的威严还有几分笑意。

    小丫鬟们都被这声音下了一条,忙转身见礼。

    赵安国摆摆手,向乐轻悠走来,已经蓄上胡须的脸上满是慈和笑意,“怎么,不认得舅舅了?”

    乐轻悠高兴地喊了声舅舅,“您怎么过来了?不是做官不能擅离职守吗?”

    赵安国伸出手臂让小外甥女挽住,一面向客厅去一面笑着道:“做官是不能擅离职守,但是做官也有假期,舅舅这几年为官,都没怎么用过假期,接到你大哥送去的信,就写了奏折,这不把衙门里的事物安排给相关官员就过来了。”

    以前不用假期,也是扬州局势紧张,这两年他着意治理,扬州八成都是他手下的人,其他的一些势力就是想翻出浪花也难。

    在客厅坐下,赵安国就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乐轻悠:“看看,喜欢不?”

    锦盒里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珠子,却非常的光华璀璨,即使在大白天,也能看到珠子散发的淡淡光芒。

    乐轻悠惊讶道:“这是夜明珠?”

    “会发光的珍珠”,赵安国端过小丫鬟送来的茶喝了两口,拿茶盖指了指锦盒中的珍珠,笑道:“听说渔民能把它打捞上来,就是远远地看见了光源。晚上尽可把这个当灯使,既不刺眼又能照明。”

    “谢谢舅舅”,乐轻悠笑道,“我很喜欢。”

    赵安国摇摇头,“这光一个轻飘飘的谢可不成,舅舅可是给你放了半年,你得拿出点东西来才好谢不是。”

    “你巴巴地给轻轻放着的,怎么这个时候又逗她”,林氏的声音响起,她面上犹带睡容,扶着石榴的手走进来,目光接触到主位上坐着的赵安国时亮了亮。

    赵安国哈哈一笑,起身扶了林氏在一旁坐下,转头依旧问乐轻悠:“轻轻,怎么不说话了?”

    乐轻悠:从小到大您都是这么逗我的。

    “那我给舅舅做双鞋吧”,她想了想说道,金银珠宝小舅都不缺,再说也没有小辈给长辈金银珠宝的,小辈孝敬长辈东西,最重要的看得不是个心意吗?

    赵安国看了眼外甥女细心嫩嫩的小手指,还真是舍不得让她纳鞋底,就笑道:“鞋就不用了,给舅舅做双袜子做个荷包便是了。”

    丈夫如此宠爱外甥女,想必是很喜欢孩子的,林氏看着这一幕,又忍不住想到刘大夫那些话,心里一阵阵的心酸起来。

    乐轻悠道:“袜子荷包难不到我,半天就能做好。舅舅,你先和舅母说话,我去厨房做饭。”

    赵安国摆手让她去,对站在一旁奉茶的丫鬟道:“你们也都去,切菜炒菜的活儿别让小姐沾。”

    乐轻悠很想吐槽,我什么都不沾还怎么做饭。

    赵安国看她一眼,笑了笑:“快忙去吧”,然后又对石榴道:“出去跟罗护卫说一声,去把表少爷他们也都叫来。”

    石榴称是退下,一时间客厅里就剩夫妻两个,赵安国问:“你瞧着郁家姑娘如何?”

    “还没来得及见人呢”,林氏起身给他续了些茶,“本来我到了京城就想半个花会,把郁家也邀请来,先瞧瞧,但是转念一想,阿巍的亲舅舅那边也得了信,不知他们会不会来,我先瞧了倒是不好。今天阿巍把他亲舅舅的信拿来给我看了看,云家会来人,但把这前面的相看都托给了咱们。我已经让人写请帖去了。”

    赵安国点了点头,“你考虑的是”,看向外面,说道:“这处宅子未免小了些,我看还是再置办一处宅子宴客比较好。”

    林氏为难道:“恐怕来不及。”

    “去年我收齐扬州盐税,皇上特地给了恩旨,准我在中心区买一处三进宅院,让人去户部问问,这不过是半天就能办好的事。再留一天整理整理新宅,后天宴客便是。”赵安国这么说道。

    京城的规划很整齐,官员府邸区占了内城的一大半面积,其中的买卖交易归户部管,虽然常是供不应求,但户部总会压几套好住宅,像赵安国这样一出仕就缕立功劳又特别受皇帝信重的官员,想买个宅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乐巍、乐峻、方宴过来时,赵安国派去户部问宅子的严护卫刚出门,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刚吃完午饭,严护卫就带着地契房契过来了。

    赵安国展开地契房契看了看,笑道:“这么巧,竟在郁侍郎家左近。”

    林氏接过来一看,“这上面只有宅子的地址,老爷难不成还记着其他朝廷官员的住址?”

    “有个大概的了解”,赵安国说道,“这里的东西也不必收拾,咱们喝完茶就去那边看一看,缺什么直接叫人去买。”

    乐轻悠心里有些疑惑,就问:“舅舅,那天过来说话的陆大人说郁大人是内阁大学士,您怎么又称呼他郁侍郎,之前三哥好像也说过,郁大人是户部侍郎。那他到底是什么官?”

    话落,赵安国,乐巍兄弟三个都笑了。

    方宴柔声解释道:“这位郁大人本职是户部侍郎,兼理内阁职务,内阁大学士是正二品,户部侍郎是正三品,于是便有人以比较高的官职呼之。而户部侍郎是郁大人本职,官场同僚也有称他郁侍郎的。”

    乐轻悠明白了,“不过一个人可以担任两个官职吗?”

    “这自然是可以的”,这次回答的是乐峻,“有些受皇上信重的,还能身兼数职。而那些让皇上忌惮的,即便只是领一个职务,也得派去监督辖制的官员。”

    “就比如在东北领兵的季大哥?”乐轻悠说道,哥哥们说朝廷之事时并不避着她,因此她知道前段时间朝廷派了督军去东北。

    乐峻点点头,心想自家妹妹就是聪明。

    赵安国这时问道:“季玄泰?你们怎么认识他?”

    乐巍便把之前在梨花村时受过季玄泰帮助的事说了,末了道:“我们和季玄泰并不经常联系,舅舅可以放心。”

    “季玄泰这个人眼里没朝廷,在东北几乎自立为王了”,赵安国为外甥们分析,“这是如今的皇上只想着建道观修长生,才给了他成长机会,日后新君上位,早早晚晚会收缴他的兵权。依我看,到时少不了起战火,因此,能不跟这个人往来就不要跟这个人往来。”

    乐巍答应道:“舅舅说的我们都明白。”

    乐轻悠倒是有些担心季玄泰,但有舅舅这话,她也不敢贸然给季玄泰写信去劝他,况且她又是以什么立场劝人家,最好就是偶然遇到了,把舅舅这些话说给他听听。

    其实季玄泰应该不会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但还是拥兵自重了,这里面又有什么原因呢?

    季玄泰这人对自己到底是不错的,能帮他一把还是要帮。

    只是这些乐轻悠都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打算说给哥哥们听。

    喝过下午茶,一家人便去了新宅子。

    郁家这边,郁娴儿早已等急了,现在父亲找人去乐家已经过了五六天,却半点回音都没有,她心里想着会不会乐巍说的考虑只是推脱至此,既想去母亲那儿讨个主意,又有些心灰意冷。

    她一个女孩家,能够主动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为难了,若是再做什么,岂不是半点脸面都不要?

    正在闺房纠结,就有母亲那边的下人来报:“夫人请小姐过去说话。”

    郁娴儿心里一动,会不会是乐家那边有回音了?当即就提着裙子朝母亲的院子奔去。

    “母亲”,堪堪到房门口,郁娴儿才缓下脚步,迈进屋子,规规矩矩朝母亲行了个礼,“您找我有什么事?”

    郁夫人笑着把帖子递给她,“赵家下的赏花贴,就在咱家隔壁,不用说,这是那乐巍的舅家特地过来相看你的。”

    郁娴儿顿时笑得灿烂,接过帖子看了又看,随即就抱着帖子跑了出去:“娘,我叫六弟陪我上街去。”

    郁夫人笑看着女儿欢乐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跟旁边的陈娘子道:“我家娴儿是个有福的。”

    在她看来,赵家如此的郑重,已经是认可了这门婚事,加之乐巍年少有为容貌俊美,且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女儿以后的日子肯定是既风光又顺心顺意的。

    赵家这边,又忙碌了一天,终于在这天大开中门宴请客人。

    赵安国回京来时,已经把缘由在折子里向皇帝说明过了,因此宴客也担心皇帝忌讳。

    因赵安国回京,这天的宴会多了不少不请自来的人,而这些人又都是六部衙门里的小官小吏,有身份的官员倒也做不出没收到请帖就上门拜访的事来,小官小吏却是少了这些讲究。

    对这些人,赵安国一律是客气地接待了,也没避讳家中的三个外甥,于是这一天乐巍他们三个着实得了不少夸赞。

    乐轻悠跟着小舅母接待女眷,也是体会了一把众星拱月的感觉,得知她是扬州知府赵安国的外甥女,那些夫人们简直要把她夸成一朵花。

    乐轻悠后来便躲到角落的桌子上,一面吃东西一面听戏,郁娴儿可能知道小舅母要相看她,全程都懂事地跟在郁夫人身边,自个跟她说话,她也装作不太熟悉的样子,应该是担心小舅母知道以前的事觉得她轻浮?

    乐轻悠也就不好再跟她搭话,心想着自个听戏也是不错的。

    正费劲地听着,一道压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这个傻妮子,在家里不是说的好好的,怎么到了地方又不愿意了?”

    “娘,那些话您千万别跟表姑姑说,万一表姑姑不同意,女儿可真没脸见人了”,被妇人戳得抬不起头来的女孩儿脖子都是红的。

    妇人道:“今英是个有大局的,不说她嫁给你表姑夫四五年了还没一儿半女,单就是为了拉拔咱家,也得同意你进门。”说着抬头四下看了看,眼中既有艳羡又有不敢参与进去的怯懦,“你别看到这些排场就怕了,日后你若能生了儿子,这样的宴席,也有你的一个座位。”

    女孩儿好半天没说话,似乎被说动了,那妇人又说:“咱不知道他们今天要宴客,这么多人在,那些话也不好说,今晚便住下,明天再说。”

    女孩儿点了点头,声音跟蚊子嗡嗡一样:“听娘的安排。”

    见那妇人注意到自己在看她们,乐轻悠便转过了头去,心里却觉得有些恶心。

    这个妇人她还记得很清楚,前些日子她和小舅母去城郊走亲戚,去的就是这个妇人家,妇人是小舅母的姨母,嫁的是个姓韩的读书人,但是那韩姨夫到如今也还是个秀才,便绝了科考的念头,只在家开个私塾,收些学费过活。

    韩家的两个儿子一个种田一个走商,家里还算过得去,前几天去时,小舅母还给他们家留了一封银子。

    乐轻悠怎么也没想到,这母女两个今天登门,竟是有这样恶心人的打算。

    今天跟着妇人来的是韩家的三女儿叫韩诗雅的,她们母女先是摸到了林宅,那里看守的仆人听说是亲戚,便给送了过来。

    乐轻悠只以为她们是过来走亲戚的,小舅母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担心她们跟那些夫人们说不上话,还特地让人领她们去后院。

    林氏这么安排也不是看不起她们,只是她们一进来就畏畏缩缩明显吓到的样子,哪里还敢让她们在前面留,岂不是擎等着让人嘲笑丈夫吗?

    韩家妇人却是不想待在后院,没一会儿就领着女儿摸了过来,不过让她凑过去跟那一个个贵气的夫人们说话,她又是不敢的。

    这才有了母女两个所缩在角落说话被乐轻悠听到的事。

    韩家妇人见那个小丫头明显的是听到她们说的话了,先有些不好意思,转念一想又觉得先给这小丫头透透口风也不错,看今英那态度,对赵家老爷这个外甥女她是顶顶看重的。

    这事儿有小丫头帮忙推动推动,应该是更顺利些,韩家妇人虽然自觉今英能同意把诗雅给赵家老爷做小,却也清楚哪个妇人都不愿意给丈夫纳妾,有个旁人敲边鼓,能让今英心里好受些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韩家妇人就拉了女儿起来:“诗雅,过去跟你那个远房表妹说会儿话。”

    韩诗雅的脸还红着,在她娘的提醒下才注意到不远处的乐轻悠,便皱着眉道:“娘,我不去,人家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女儿这样的再惹了人家不快。”

    “那不会”,韩家妇人打量着自家女儿,“你虽然吃穿不如那些大小姐,却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书读得字写得,跟娇滴滴的大小姐比也不差啥。”

    母女两个的说话声虽小,乐轻悠却听得清楚,心里那股恶心劲真是压不住了,既然你们女儿是捧在手里长大的,怎么还推着去给人做妾?还是给“表姑夫”做妾?

    乐轻悠越想越是恶心这妇人,站起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边已经迈出脚步的两母女看到那小姑娘起身就走,一时间脸上的颜色都有些精彩。

    韩诗雅咬着嘴唇,眼中满是屈辱,“人家明显是看不起我,娘还让我上赶着”,转身坐回凳子上拿着帕子捂着脸掉起泪来。

    韩家妇人脸上闪过几分恨毒之色,也回身坐了,心疼地拍着女儿的后背,“诗雅啊,别哭了,为那么个眼高于顶的贱蹄子生气不值当。她家有什么,要不是靠着赵老爷这个舅舅,还不是实打实的泥腿子?”

    韩诗雅哽咽道:“可人家就是抖起来了,您说那些又有什么用?”

    “那些都是虚的”,韩家妇人再三地安慰,“等你入了赵府,生下儿子,那些富贵才是实实在在的。”

    “娘只会捡好的说,再生下儿子,还不是贱妾”,韩诗雅说着,眼中的泪珠又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不会,你表姑姑最疼你了,年年送来的东西里,给你的都是最好的,娘求求她,怎么都得让你做贵妾”,韩家妇人说得笃定。

    韩诗雅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些许。

    ……

    乐轻悠不知道该去哪里,远远见小舅母正和郁夫人谈得投契,她便转了脚步,沿着小甬路向假山的方向走去,转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女眷带着的小花园。

    她刚刚走过的小竹应该是小花园的另一个出口。

    现在去找哥哥们不合适,他们肯定也正和舅舅接待客人呢,也不想立时就回去,站在小竹林边想了好一会儿,没决定去哪里。

    无意间看到一棵竹子边有竹笋,乐轻悠便折了根竹枝,蹲下来一点一点刨起竹笋来,竹笋周围的土都被挖干净了,她也没有把竹笋拔起来的意思。

    一道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你挖了半天了,这笋子还不能拔?”

    乐轻悠一惊,仰起头来,就看见一个身穿银白色缠枝梅花绸衣的男子,丝绸布料在阳光下微微反光,男子面上带笑,给那刀削般俊朗深邃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明朗。

    不过乐轻悠并没有被男子的好相貌镇住,天天看三哥,她的审美品位已经提升到了很高了,这时倒是更多对他突然出声吓住自己的不喜。

    然而乐轻悠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拔土。

    男子的眼神却是因为看到小丫头的正脸而滞了滞,见她低着头一副赌气的样子,不由后退两步,蹲下身来,对这小丫头笑着道:“刚才吓到了你了,我这里说声对不起。”

    乐轻悠看他一眼,说道:“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