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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学子听得连连摇头,也不笑了,“真是可怜的,不过钱友如果能考上举人,她也算是熬出头儿了。”
那边两人又说了两句有关钱家的事,便把话题转到了学习上,乐轻悠在旁边听得庆幸不已,幸亏自己有个特别护着自己的哥哥,否则自己还不定会过成什么样子,被卖为丫鬟或是童养媳都是没什么不可能的。
太阳渐渐地升在当空,将甲板上照得暖洋洋的,空中又没有凉风,过来船头甲板上的人越发多了,其中还有几个拿着书本在看的学子。
乐峻见了,也想趁这会儿功夫把课本里的内容再巩固一下,便回去拿来了三本书。
乐轻悠看见,忙提醒:“哥,在太阳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乐峻笑着举了举手里的书,对经常有些奇怪歪理的妹妹所说的话还是很听从的,“只看一会儿。”
方宴倒是没看书的兴趣,接过来乐峻递给他的书,翻了几页,转头对扶着船栏杆看四下风景的乐轻悠道:“轻轻,我带你去船尾钓鱼去?”
乐轻悠知道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不在乎这一会儿的学习,便点头道好。
船上有十个划船的舵手,他们过去问了问,听他们想钓鱼,靠近船头的那个舵手说道:“船上有不少钓竿,让我儿子给你们拿来”,喊了声铁蛋,随着一声答应,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从后面的船舱中出来,探着头问道:“爹,什么事?”
这舵手道:“拿两根钓竿来,跟这两个客人去船尾钓鱼去。”
……
被船帆遮出一片阴影的船尾处,铁蛋熟练地给两个钓钩拴上鱼饵,然后递给乐轻悠和方宴,笑道:“你们先在这儿刁着,我去拿个鱼篓过来。”
乐轻悠笑着点了点头,拉着方宴直接在甲板上坐下来,腿从栏杆的缝隙处伸下去,便钓起鱼来。
方宴见她高兴,唇畔也微露些许笑意。
不大会儿,他们身后响起脚步声,铁蛋拿这个鱼篓跑了过来,他给放到乐轻悠和方宴中间,随即在乐轻悠这边一蹲,伸出手道:“这是出门时我娘给做的炸麻花,给你们尝尝。”
小麻花短短的,只有一根手指长,知道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很金贵,乐轻悠拿了一根,掰开两半,递了一半给方宴。
方宴看着她,皱着眉,终是伸手接住。
乐轻悠咬了一口,焦脆咸香,转头对那少年道:“谢谢,很好吃。”
见他们不嫌弃,铁蛋也很高兴,这是他跟着父亲、叔叔伯伯他们跑船这两年多来,鲜有的言语之间对他很客气的富贵人家的少爷,就想跟他们交个朋友。
要不然他可不舍得把他娘给他做的那仅有的十几根小麻花拿出来分享。
“好吃吧,我娘做的小麻花最好吃。再给你一个”,铁蛋把手里剩的麻花又递一个给乐轻悠,他觉得这个小少爷比旁边那个要好说话很多,“你们这是要去赶考?”
乐轻悠只好接下那个被塞到自己手里的小麻花,笑道:“我哥哥们去考试的,还不算正式赶考,等来年秋天,考乡试,才是赶考。”
方宴淡淡地瞥了铁蛋一眼,对乐轻悠道:“刚吃过早饭,不要吃太多杂食。”
铁蛋大咧咧的,完全没有察觉方宴不太好的语气,挠了挠后脑勺笑道:“这样啊,我没上过学,家里也没人上过学,不太了解这些。”
乐轻悠笑了笑,正不知如何接话,就觉手上的钓竿一沉,她忙往上提,欣喜道:“有鱼咬钩了。”
方宴侧身伸手,握住她双手中间的钓竿,不轻不重地斥了声:“小心。”
他手臂有力,这一提,便把沉沉的钓竿提了上来,紧接着,一条肥美的大鲤鱼被甩到他们身后的甲板上。
“这鱼真肥啊”,铁蛋站起身跑过去,双手将鱼从钓钩上摘下来,抱着活蹦乱跳的大鲤鱼,也不在乎自己被溅湿的衣襟,扔到鱼篓里就笑出一口大白牙,对乐轻悠道:“你可真厉害,这条鱼得有十五六斤,我只在春天捞到过这么大的。”
而且这船行得很快,钓到鱼的可能本就很小。
乐轻悠道:“可能是冬天鱼没有吃的东西,看见鱼饵便跟着咬上来了。”
话还没刚落下呢,方宴一甩手里的鱼竿,也钓上来一条十来斤的大鱼。
铁蛋高兴不已,帮着捡到鱼篓中,跑回船舱又拿了根钓竿过来。
等乐巍和乐峻找过来时,这个只到成人膝盖的鱼篓里已经装满了鱼,最小的,也有四五斤。
乐巍看了看鱼篓,笑着呵了声,“收获不小啊。”
“这位少爷,你先钓着”,铁蛋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走过来站到乐轻悠身后的乐峻,“我去拿些木柴来,咱们烤着吃些。”
乐峻疑问,“船上能生火吗?”
“能”,铁蛋说道,“我们吃饭烧水都是在船上,前些时间还有客人在船上烤肉吃,有专门的一套烤肉工具。只是我弄不来炭,不过把木柴烧旺了一样的。”
说着,铁蛋就跑远了,乐峻拿着钓竿蹲在妹妹旁边,笑问她:“轻轻,是不是特别有趣儿?”
乐轻悠点头:“是”,转头对乐巍道:“大哥,你来钓会儿,我歇歇。”
……
铁蛋很快端着一个装满木块的铁皮长条凹槽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狭窄的略弯长刀。
被太阳光反射的刀光照到脸上,方宴猛地转过头,放下鱼竿就两大步来到正蹲在鱼篓边看鱼的乐轻悠身后。
铁蛋吓了一跳。
方宴知是自己想多了,便道:“我来帮忙宰鱼。”
——
薄厚适中的鱼肉片在铁丝架上滋滋冒出香香的热气,铁蛋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抖开一个小口,在鱼片上洒盐,一边看着火还一边说道:“鱼肉熟的快,这就能吃了。”
刚才他们已经通报了姓名,铁蛋便对乐轻悠道:“阿青,你先吃。”
一起熟的有好几块,乐轻悠用筷子夹到小竹片做成的碟子里,给铁蛋和哥哥们都分了一块。
即使没有油,鱼肉也被烤的又香又嫩,一条十几重的大鲤鱼,很快就被他们五个吃下去一大半。
乐轻悠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一个在船尾那个小船舱边隐藏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才看清是钱友那个童养媳。
对上乐轻悠的目光,她却忙转身跑了。
乐轻悠猜想她可能是闻着香味来的,喊了声道:“我们钓了很多鱼,你要不要尝一尝?”
女人的背影顿了顿,片刻后,扭回身,问道:“能不能给我一条?”
到了府城,找到客栈落脚后,她可以交给小二给阿友哥炖鱼汤喝,他学习辛苦,但家里贫穷,已经有好些天没有鸡蛋给他补充营养了。
那鱼乐轻悠也不打算带下船的,当下道:“可以,我送两条给你吧。”
女人闻言,眼中闪烁过亮光,她忙抬手抹了,低头弯腰道:“谢谢小少爷。”
虽然不知道之前在甲板上那一场闹剧,这些人上船时,铁蛋都是前后跟着帮忙的,当时就注意到这个小厮穿得破旧,大冬天那袖口都遮不住手腕,看着还瘦骨嶙峋的,也是可怜他,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便从那鱼篓里抓出两条鱼,走过来递给那女人。
“给,拿去吧。”
乐轻悠不由笑看了铁蛋一眼,觉得这个少年不仅对船上的客人热情,还具有一副古道热肠。
注意到乐轻悠的目光,铁蛋不好意思地笑笑,女人深深感谢两句抱着鱼走后,铁蛋说道:“那两条鱼就从我钓的鱼里出。”
“我们钓的鱼都没打算带走”,乐轻悠说道,“都给你了,不用分这个。”
铁蛋忙摆手,“那我可不能要,下了案,这一条鱼能卖几百文呢。”
“我们要去考试,拿着这些不方便”,方宴起身过来,淡淡地说着,伸手拉着乐轻悠跟他回到火盆边去了。
铁蛋想了想,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回程,我把卖鱼的钱给你们。”
少年人都难得的保有着一份骨气,乐轻悠也没坚持,笑道:“我们再坐你们家的船上,给我们留个好房间再准备些好食物就行了。”
“轻,我家小弟说的是”,乐巍已经不钓鱼了,正在吃烤鱼片,“这些鱼卖了还要费工夫,铁蛋兄弟不用太客气。”
铁蛋笑着摸摸后脑勺,爽快道:“好,那我就不娘们儿唧唧了。”
正说着,前面的客舱里传出一阵打骂声。
“谁给你的?人家为什么要给你?你是不是不老实了?把这些骚臭的东西给我扔了?”
“这是少爷的同窗好心给的,少爷,你别这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哭声,“你的身体得补一补啊。”
紧接着就又是一声饱含怒气的滚,身着小厮衣服帽子不知掉到哪儿的女人被推了出来。
边上已经有好几个人走近了,见那女人狼狈的身形,都出言指责怒着一张脸堵在客舱门口的钱友。
钱友脸上的怒气愤懑随着这些指责越发明显,他知道众怒难犯,当下甩袖转身回了客舱中的单人房间。
乐轻悠和哥哥们见没出什么事,也就没上前说明,一个时辰后,传到湖州码头,他们刚下船,却被钱友伸着手臂挡住了。
“今日之耻,我来日必报”,扔下这么一句话,钱友转身便走。
乐轻悠听得一脸迷雾,转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哥哥,“我们怎么得罪他了?”
“不用理会”,方宴说道。
乐巍摇了摇头,既然不喜欢接受旁人的施舍,那就别跟着柳向学混,退一步说,觉得旁人的施舍侮辱了你,你把鱼还了自己拿着鱼竿去钓啊。
他摸摸乐轻悠的头,笑道:“听你三哥的,不用理会。”
乐峻也笑着对妹妹说了句“不用理会”。
夜平先下船一步,已在码头外找了辆马车过来,四人上车,他们直接去了城内四舅家。
许久不见四舅和四舅母,到家相见时,又是好一番热闹,小表弟很快就和乐轻悠玩到一处,牵着她满院子看他的玩具。
赵佳儿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直到乐巍他们三人跟着赵庆辉去了府学,她才绷着长脸来到乐轻悠面前。
“表姐有事儿”,弯着腰牵着小表弟的乐轻悠见赵佳儿一副债主脸瞪着自己,便站直身体这么问道。
“你不知道你哥他们为什么不来府学读书吗?”赵佳儿看罪人似的看着乐轻悠,“我听小叔说了,凭他们的成绩,本可以来府学读书的?但他们就是担心你,才选择在离家不远的仙泉县县学读书。”
“我知道啊,小舅经常会寄书给我哥他们,在县学和在府学有什么差别吗?”乐轻悠皱眉问道。
“县学里的教谕,能跟府学里的相比吗?”赵佳儿觉得乐轻悠这话很不可思议似的,眼睛瞪大了说道,“万一耽误他们的考学,你怎么弥补?”
乐轻悠说道:“耽误不耽误,这次岁考过后不就知道了,表姐没事的话请让一让,我还要带着小表弟去看他的蚂蚁洞呢。”
赵佳儿恨恨地跺了跺脚,“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已经快三岁的小表弟说话已经很伶俐的,当即接话道:“你不是好人,所以轻轻表姐不会吃亏”,说完还伸着舌头略略了两下。
“小杂种”,赵佳儿低声骂了句,抬手就推她弟弟庆河。
乐轻悠眼疾手快地拉着小表弟退了一步。
小庆河许是跟赵佳儿斗法惯了,大声喊了一声“娘”,用十分惊恐的语气道:“姐姐又打我?”
这声音才落,冯氏便从屋里快跑出来,惶急慌忙地跑到赵佳儿和乐轻悠、小庆河之间,确定儿子没事,她转头对赵佳儿道:“回屋里去,你再胡闹,别怪我告诉你爹。”
“你们”,赵佳儿红着眼眶,狠狠地瞪着冯氏,“别太恶毒了,你生了儿子我爹听你的话,但我也是她亲女儿。”
冯氏冷冷笑道:“我再恶毒,也抵不上你这个想推亲弟弟到井里的姐姐。”
赵佳儿大吼了声血口喷人,还要理论的样子,冯氏却不再理会她,转身对乐轻悠道:“轻轻带着小河儿去屋里玩叶子牌去。”
乐轻悠听出这其中有事,牵着小庆河回到屋里,看着他从一个柜子的抽屉里抱出好几副叶子牌,陪他玩着时,才是问他刚才为什么喊得那么大声。
小庆河认真地抓着牌,还一心二用的回答表姐的话,“春天的时候,爹带我们在后院放风筝,姐姐绊了我一下子,差点没把我栽到井里。我娘跟我说,姐姐再敢靠近我,就让我大声喊她。”
冯氏正好进来,闻言,把那天的事详细地跟乐轻悠说了说,乐轻悠才知道,并不是小孩子感觉出错或者冯氏本就对赵佳儿心存芥蒂,而是有下人亲眼看见的,赵佳儿故意把小庆河往井的附近引,跟着就绊了他一下。
“也幸而是当时杨大娘凑巧过去给他们送东西吃看见了,快跑着过去抓住了小河儿腿,要不然等你舅舅过去,什么都晚了”,冯氏低声说道,声音微抖,眼中有恨意一闪而过。
就算有老四在一旁看着,她也得治了他这个女儿,必会给她找个好亲事的。
这么想着,冯氏长叹口气,对乐轻悠道:“以后小心着她,这孩子私底下还跟她那个娘有接触,她娘是改嫁到了青山集上的一家地主家,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做填房,过得听说还不如跟老四的时候自在,现在我们又过得这么好,她那心就彻底歪了。老四这女儿,一直看不惯我,再加上接触着她娘,现在可是狠毒。”
说到这里,冯氏觉得有利用外甥女之嫌,他们家能到现在,都是多亏了轻轻,便打住不说了,只道:“她看上了你那三哥,别让她靠近了,多至一年,舅母保准把她许出去。”
乐轻悠点点头,见小庆河听得认真,笑道:“你听得懂?”
小庆河道:“听得懂,我娘一定会好好教训姐姐的。”
乐轻悠微微皱眉。
冯氏并不觉得让儿子听到这些有什么不妥,也笑道:“乖儿子,可不要跟外人说,要不然,爹爹就不要我们了。”
乐轻悠:“……”。
晚上吃过饭,陪着四舅舅母说了会儿话,哥哥们照旧先和她一个屋复习功课,乐轻悠便把下午舅母说的那些话跟他们说了。
“三哥,你要注意点,最好考试这两天别单独行动,也别和赵佳儿说话”,乐轻悠这么交代道。
在这里讲究非礼勿视,如果赵佳儿设计三哥看到她什么,再以死逼着三哥娶她,事情就很不好办了。
至于说三哥会不会看上赵佳儿了,乐轻悠很清楚,没那可能,上次还因为赵佳儿碰他东西生气呢。
方宴眉眼不动地应了声好,问乐轻悠:“如果三哥真被她设计到了,不得不娶她,轻轻会不会帮我?”
想了想以后可能有那么个三嫂,乐轻悠打了个寒颤,忙道:“我会注意的,坚决不让三哥被她设计到。”
乐巍奇怪地看了眼方宴,交代乐轻悠,“四舅家的家事,你不要掺和,你还小,不明白,这之中,四舅母也有处理不妥当的地方,你千万不要因为赵佳儿有心于你三哥而针对于她。”
他心里,对于舅母跟轻轻说那些,是很不喜的,总有种她拉着轻轻跟她站一队的感觉。
“清官难断家务事”,乐轻悠说道,“这往往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我不会管。”
乐峻不由笑道:“你看得倒是明白”,他没来舅舅家几次都看得出来舅母根本没让赵佳儿接受她的努力,她现在有了小表弟,腰杆自然硬了,因着本就对赵佳儿的反感,自然跟她越处越糟。可她不该跟轻轻扯那么多,把赵佳儿塑造成轻轻和她共同的敌人,幸亏是轻轻时常不瞒着他们话,若是参与她们母女的争斗,以后会留个什么名声。
不过大哥已经嘱咐过了,乐峻也没有多说的意思,站起身给乐轻悠拆发髻,“哥哥给你梳头,然后早点睡,明天送我们去考场。”
乐轻悠嗯了声。
方宴看着她,低笑一声:“傻丫头”。
岁考用时一天半,考完,兄弟三人就准备带着乐轻悠回家去的,然而还没回到赵老四家,就见夜平神色匆匆地迎面走来。
方宴率先问道:“夜平,不是让你陪着轻轻,你这是做什么去?”
夜平见三位少爷回来,大松一口气,“我请大夫去。上午小姐没出去,本来陪着表少爷玩的,快中午的时候,表小姐请小姐去离这儿不远的一家酒楼吃茶点,还说有事说,小姐去了,我也跟着的。可不知道吃的东西里有什么,小姐很快就没法儿走了,硬撑着让我掺了回来,一回来就躲在屋里。我怎么叫也没声音,舅夫人进去看了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快点去找大夫。”
夜平的语速极快,大冬天额头上都渗出冷汗来。
乐巍握紧双拳,吩咐道:“骑马去,快去,找最好的大夫。”
方宴和乐峻已经一前一后地快步跑回家中。
冯氏正满脸发红地质问一脸无辜的赵佳儿,“说,你哪儿来的那种脏药,还用到轻轻身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老四一脸着急恨铁不成钢地站在另一边,见女儿吓得发抖,脸上的泪珠子不停往下滚,对冯氏道:“轻轻怎么着了,你有话慢点问。”
赵佳儿哭道:“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我们吃的一样的东西,可是有男人在我们周围坐下后,她就坐得不老实起来……”此时看见方宴大步跑进门,她忙上前,伸手抓住他的双臂,“方宴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轻轻怎么了。我只是想要跟她好好相处,谁……”
话没说完,就被方宴一脚踹了出去。
方宴半点没客气,却也一句话没说,快步向乐轻悠暂居的客房走去,一推门,闻到满室馨香,他心里一突,忙关住身后的门,随手插上,挡住了外面的乐峻。
“小宴,把门开开”,乐峻猛地顿住,拍着门吼道。
方宴全身僵硬地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侧身趴在床上,用红如胭脂的脸颊一下下磨蹭着枕头的乐轻悠,她的长发半散在肩上,已经略显曲线的玲珑身躯艰难轻缓地在柔软的大红锦被上晃动、发抖,几不可闻的脚娇吟,从那小小檀口中吐出。
方宴猛然见此情景,只觉全身都麻了木了,短短的一个瞬间,对他来说却好像漫长的年月,倏尔,背后乐峻拍门的声音灌入耳内,他抬手在脸上狠狠地抹了一把,开口道:“二哥,情况比较复杂,你在外面看着,轻轻可能中了毒,我以前的家里有功法,我会解。但是千万不要让别人进来,轻轻此时很难看。”
说完了,方宴狠狠吸一口气,快步到洗脸架边,将那盆里的水全部泼到炭盆里,跟着,才缓缓移动脚步,向床边走去。
乐轻悠已经快被烧迷糊了,不知身体中哪里在发痒,感觉有个冰冷的东西贴到额头上时,她下意识地便紧紧追逐,其余的,根本无暇想。
刚才还蠢动的内心,在此时全被疼痛侵袭,方宴双眼发红,抬腿跪在床上,将那个此时已经软成水的娇小身躯紧紧拥入怀中。
埋头在她小小的颈窝,将双手按在她的后背上,方宴缓缓运起内力,随着时间的流失,怀里躁动不安的小人安静下来,灼热的体温也一点点恢复正常。
方宴这才松开手,看着已经在他臂腕里安睡的小丫头,眉眼之间全是浓鍀化不开的温柔,低头在她额上落上极轻的一个吻,他单手抱着她,将她安放在大红锦被之下。
愣愣地在床边站了会儿,方宴握住微微发颤的手,转身到桌边试了试茶壶的温度,倒了杯温凉的茶水,返回床边,声音低低地哄着乐轻悠喂了下去。
又在床边呆愣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走到门边,深呼一口气,尽量平静如常地将门打开。
门刚开,乐巍和乐峻便堵住了门口,两道声音一句话:“轻轻怎么样?”
方宴说道:“没事了”,他已经把那种有致幻作用的媚毒拔出干净,不担心让大夫看,“让大夫给轻轻把把脉。”
让开门口,让乐巍、乐峻进去之后,方宴脚步沉沉地来到正站在正屋门口,一脸难看地看着这边的赵佳儿面前,紧跟着便又是一脚狠狠踹在赵佳儿胸口。
方宴很理性地把握着这一脚的力度,看着她向后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水,半点不管赵老四见此又担心又责备的脸色,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要给轻轻下药?”
“刚才你竟然一个人进去了”,赵佳儿捂着胸口笑起来,满嘴的血,“我娘说那种药会让女人发骚,看见个男人就贴……”
啪啪两声打断了赵佳儿的话,掰着她不停流血的嘴,声音又沉又冷,“为什么要给轻轻下药?”
赵佳儿挣着往后仰,不停地呜呜,方宴冷眼看着,直到她模糊不清地说出我再也不敢了几个字,才狠狠松开手。
“你家这个女儿,脑子实在太脏了”,缓缓站直身体,方宴拿出袖袋中的帕子,一点点擦着手上刚才沾到的一点血,对赵老四道:“不好好治一治,只怕会玷污整个赵家的门楣。”
即便赵佳儿刚才的话没说完,赵老四也明白了几分,他一时气得满脸通红,刚才再觉得女儿可怜,此时也不想多看一眼。
但让他说什么,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佳儿缓过来一口气,刚才那种恐惧褪去,捂着发疼的嘴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打算让乐轻悠怎么样的,我只是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一出丑?我讨好了她多少次,可她呢,那天晚上还在你跟前说的坏话,还让你躲着我?不是家里的七丫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心那么黑。我看她就是被你们宠得了,不容许任何的女人接近你们。我只想着等她有了那样大的丑事,就再也不会缠着你不让我靠近了啊。方宴哥哥,我真的没有坏心。”
这次方宴没有拦她,耐心地听她说完,才转头看向赵老四,他眼中带着极淡的笑意:“四舅,你女儿已经把她的意图说出来了,我用她对付轻轻的手段对付她,不过分吧?”
赵老四脸上对女儿的恼恨一下子都僵了下来,女儿的手段固然狠,可是要说那样在女儿身上用一遍,不是让她去死吗?
不是不疼轻轻,而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觉得女儿不争气不懂事,但真让女儿活不下去,他这个做爹的能疼一辈子。
可是不给轻轻一个交代,他心里也不能好受一刻?
赵老四为难地伸出大巴掌,朝着自己的脸狠狠抽了十几下,冯氏过来拉,他也毫不犹豫地推开,直到双颊红肿,他才对方宴道:“小宴,看在舅的面子上,看在以后还要来往的亲戚情分上,你松松手。”
方宴垂下眼,莫不做声,他知道,轻轻是真的在意这个舅舅,真弄到老死不相往来吗?
“乐轻悠根本没有出了丑”,赵佳儿喊道,“而且我也只有一包那种药,方宴哥哥,你不能、不能那么对我。”
“你给我闭嘴吧”,赵老四弯腰拍着大腿,气急攻心地怒吼。
“四舅,你也别为难,像她说的,我妹妹没如她所愿出了丑,我们不好追究得太过。小宴已经教训过,就算了吧。”乐峻的声音这时响起,他从客房里出来,身后是乐巍,他抱着被白色大氅完全裹住的乐轻悠。
赵老四被这一句话臊得抬不起头,只能道:“小峻啊,略略看一看四舅的面子,给这孽女一条活路。”
看到四舅脸上那种无地自容的神色,乐峻叹口气,“四舅,有你的面子在,我们不能往死里整她。只是以后,她再敢对轻轻有半点坏心,也请您别为难外甥。”
赵老四点头,“小峻,小宴,还有阿巍,你们放心,四舅一定好好儿地管教她。赶明儿,我和你们舅母,一起给轻轻道歉。你们好歹再住一住,丫头好了再回去。”
乐巍这才开口,一贯温润的声音里携满了冰霜,“不了,我们到客栈暂居一晚吧。小宴,走了。”
说着率先迈步。
方宴垂在身侧的双手握了握,随即迈出脚步,然后一步比一步大,向门口走去。
赵老四没去送的力气,冯氏看了丈夫一眼,忙跟着送到门口,等她再回来时,赵佳儿已经不在客厅,杨大娘走过来低声道:“老爷刚把下人都叫了出来,让把小姐抬到屋里去了,说是晚一个时辰再去请大夫,算是给表小姐赔罪。”
“有这么个女儿,难为他了”,冯氏说道,她心疼丈夫,却很在意,赵佳儿一个大姑娘家随身放着那种会让女人发骚的药做什么?“真是坏了根子的货色。杨大娘,你去跟家里的下人说一句,今儿个的事,还有小姐的那些话,都不许外传。”
杨大娘低声道:“夫人放心,当时在家的,都是心腹,老奴看事情不对,表少爷们一回来,就打发人领着小少爷去街上玩了。这时也该回来的,老奴出去看看。这事儿,您得和老爷好好说一说。”
是啊,得说一说。
冯氏找了药,让一个丫鬟看住屋门,就进屋去了,给丈夫一点点抹好伤药,看他在自己面前为难地都流了泪,直说没养好孩子,对不起外甥外甥女对不起他大姐,嘴里一直滚着的话便没说出来。
等到外面丫鬟说,大夫来了,给小姐看过,伤不算重,养个月把就好了,冯氏将丫鬟打发下去,再转身回来,才开口道:“老四,你想过没,你女儿弄那种脏药,真正想对付的是谁?如果不是轻轻惹了她的恼,会不会不过几天我就成了个偷汉子的妇人?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
一连三问,把赵老四给问住了,他沉默好半晌,才道:“菊娘,我知道,日后,坚决不会让佳儿去见她娘了。”
当初,赵老四能被吴氏瞒那么好,根本的原因是他相信那个女人,越相信,被欺骗时也就越生气,一时气急休了吴氏,他有没有后悔过?
有,好几个夜里都在后悔,吴氏是他当初相了三四个女孩之后相中的,心里真是喜欢的。
可是后来娶了冯氏,日子过得也不错,他心里那点后悔,才熄了,可是知道吴氏过得非常不好,他给女儿的钱就宽松很多,想着多少能帮她一帮。
没想到帮成了这样。
冯氏干笑一声,说道:“日后你女儿出嫁之前,还是不要让她再出门的好。”
——
客栈里,乐轻悠醒来时,正是红霞满天的时候,一睁眼就见三个哥哥或坐或站地在床边守着,她不由笑了笑,“怎么都看着我啊?”
方宴一直没表情的脸上出现一点温暖的笑意,他没有立即上前,转身倒了杯茶,在乐峻和乐巍关怀的话语中递了过去:“喝点水?”
乐轻悠正觉得渴,低头咬着杯沿喝了好几口,喝水时,脑袋里想得是脑海中那些残留的模糊画面,喝完了水,她抬头看看三个少年:“之前,我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没做什么吧?”
那些模糊的画面似乎是自己找水、脱衣服的,后来恍惚还有些不和谐场景,跟喝醉了似的,她挺担心自己在三个少年面前出丑的。
“没有”,乐巍笑得温和,轻轻很聪明,不能一点都不说……“赵佳儿好像知道咱们那天说的话,使了坏,给你吃了些迷药。幸亏夜平跟着,他把你掺回了家。”
乐轻悠闻言,担心消去,她撑着清醒让夜平带她回去的记忆还有,便笑道:“这就好,我还记得让夜平扶着我回去,可是我总是想晕,大概是被他架回去的,好像他还吓得不轻。回家了一定要给他奖赏。”
“好,要不要再睡会儿?”妹妹一点事都没有,乐峻只觉沉沉的心口也轻松起来。
乐轻悠嗯了声,在一只手臂的搀扶下平躺下来,对上方宴的目光,她笑了笑,“三哥,你怎么都不说话?”
方宴一遇上的她的目光,耳朵就红了起来,有些僵硬地嗯一声,问道:“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乐峻和乐巍都看了方宴一眼,想起赵佳儿那些话,心生警惕。
“我感觉很好”,乐轻悠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她的眉毛就皱了起来,小腹有些酸疼,该不会是初潮来了吧?
看了眼旁边陌生的环境,虽然没问,但她知道,现在肯定不是在四舅家,很可能是她被赵佳儿算计了,哥哥们就把她带到了客栈。
然后她在这种地方来了初潮。
什么准备都没有!
正纠结着,耳边传来方宴低低的问声:“轻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还好”,乐轻悠笑着,转了转眼珠,“可能需要几尺干净的棉布,还有棉花。”
她觉得这个时候的少年都是粗心的,肯定不能因为这么些东西判断出自己的状况,但她忘了,县学中各个年龄层次的学子都有,他们还真经常听到有人讨论到女人。
关于女子到一定年纪,会来月信,乐巍、乐峻、方宴还真知道。
因此听到这句话,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变。
按说,以轻轻的年纪,的确该来初潮了,但偏偏是在用过那种脏药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是那种药对她身体的影响?
方宴压下心里所想,直起身道:“我去买,顺便再找个大夫,你醒了,总得让大夫再把把脉,我们才放心。”
乐巍紧跟着道:“我让小二再给上一壶热水来。”
乐峻说道:“那我就陪轻轻说话,等回到家,哥哥给你做面条吃。”
说话之间,少年们就把事情安排好了。
乐轻悠看着说完做面条又要给她讲故事的哥哥,总觉得他们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体状况,不过这种尴尬的事,还是不要挑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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