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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轻悠闻言,笑着看看方宴,又看看大哥二哥,眼神里明晃晃写着:看吧,我说对了。
眉眼间的冷淡几乎凝为实质,方宴平静而又不客气道:“那还真多谢好意了,不过我看不上。”
“那好吧”,张媒婆听到这话,也没有多惊讶,毕竟人家又有家底又有才学,那再过了三五年高中了,什么大家闺秀娶不上?
乐巍看了方宴一眼,向张媒婆拱拳道:“我三弟说话过直,大娘别放在心上,不过我们兄弟都无意成亲太早,要辜负陈老先生的美意了。”
“不会不会”,张媒婆摆着手,站起来,却有些舍不得走的样子。
乐轻悠就问道:“大娘还有什么事吗?”
“我尝着,你们家的炒货真是不错”,张媒婆很是不好意思道。
乐巍立即笑着站起来,“春稻,把家里的炒花生炒瓜子都给大娘包两包来。”
半刻钟后,张媒婆抱着两大包炒花生炒瓜子出了乐家大门,走到门口时还停停脚步,回身对送她出门的少年道:“小哥儿回去吧,以后若是看上哪家姑娘,尽管到镇北的张家找我去。”
乐巍好笑地拱拱手,送走了这位媒婆。
这边,乐峻正在说方宴:“你刚才推拒得也太直接了,那张大娘回去说给陈先生,再见面时,两厢都不好看。”
“小峻说得对”,乐巍回身过来,“小宴那些话,的确不好听,且不说对方是陈先生家,就算是别的人家,你也不能那样说话,媒婆都是爱说嘴的,流传出太过高傲的名声可不好。”
方宴冷着脸不说话,牵起乐轻悠往山庄走去,乐轻悠仰头看着他,好笑道:“三哥,有人看中你,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他们几个没有父母,在这个讲究媒妁之言的时代,是很容易被人看低的,如今他们有云舅舅和四舅、五舅撑腰,再加上哥哥们都是鲜有的俊才,以后应该不会太难说亲。
可是如果三哥每次都这样打发媒婆,那亲事可就难了。
“那轻轻说一说,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方宴伸手捏了捏小丫头嫰乎乎的脸颊,他动作很轻,神情却很冷。
乐轻悠莫名觉得有些冷,忙弯着大眼睛笑道:“没什么高兴的……”
方宴淡淡地看着她,眼眸中的冷光才点点消散。
乐巍和乐峻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三弟和小妹,乐巍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考前我见小宴心不在焉的,还以为他心里有了那个陈家小姐,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不喜,罢了,咱们毕竟不用那么着急。”
乐峻点头,以前只有他带着妹妹的时候,他想过早点娶个媳妇,然后让媳妇出面,给妹妹张罗一件好亲事,但是现在,家里的情况与以前大为不同,让不知道会是什么性格的女人给妹妹张罗亲事,还不如他和大哥、三弟用心挑选。
毕竟他们常在外面走动,对于以后的妹夫,能考查得更全面。
虽然有这个想法,但此时看着出落得越发美丽的妹妹,乐峻就觉得以后要把妹妹嫁出去,是件让他很糟心的事。
十几里外,小河镇上的陈家,陈老夫人听到张媒婆带回来的信儿时,那脸色就以人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下来,“这家人,也太不识好歹了。”
说着,陈老夫人把手里的茶杯咔嗒一声扔在桌子上,张媒婆倒是怡然地捧着茶杯,喝一口眉头就皱起来,忙扭头呸呸两声。
转头看到陈老夫人厌恶的目光,张媒婆笑了笑,拽下衣襟里的帕子,按按嘴角,说道:“老夫人,您可别介意,我啊,没喝过你家这么好的茶。那什么,信儿也回了,我这就走吧。”
坐在下首的陈夫人忙站起身来,“张大娘,我送送您,以后,我家佩姗的事儿,还要劳您费心呢。”
陈夫人扶住张媒婆的手臂,给她塞了二钱的辛苦费。
“好说好说”,张媒婆笑道,“镇上人家,谁不知道你们姑娘的好容貌好才学,好夫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她们说着话,已经到了院外。
坐在侧厅屏息偷听外面谈话的陈佩姗,终于再也忍不住地跑到正厅,哭着趴在陈老夫人膝盖上:“奶奶,刚才张媒婆说的,是方宴哥哥不同意吗?”
“那种不识好歹的乡下小子,也配不上我们家佩姗”,陈老夫人扶起孙女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好,“只是咱们先遣的媒婆,倒让我儿的面子被他们踩了。”
陈佩姗的神情略带恍惚,猛地摇摇头道:“不行,不能这么算了,奶奶,您再让媒婆去,一定是这个媒婆没有把话说清楚。”
“别闹了”,陈老先生背着手走进门来,“那边既已有回复,还再三地找媒婆做什么?回屋绣花去,你的终身大事,自有长辈操心。”
“我不”,陈佩姗扭了扭身子,红着眼睛道,“不是我看得上的,我死也不嫁。”
陈夫人送客回来了,听见这话,皱眉道:“娘先看好了人家,自然会让你相看的,再说,乡下人家,有什么好的?你爹在县里有不少朋友,你不想着嫁到县里去,怎么反而把眼睛放在乡下。”
“我只喜欢方宴哥哥”,陈佩姗哑着嗓子喊道。
陈老夫人向来看不上家里这个商户出身的儿媳妇,觉得她玷污了自家门楣,这时就不喜地看她一眼,道:“你回去吧,能把你那两个不省心的儿媳妇管好就阿弥陀佛了,佩姗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是她亲祖母,还能把她嫁给什么不靠谱的?”
陈夫人被训得面上无光,强撑着笑脸福了福,便转身走了。
陈老夫人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陈老夫人,当初嫁过来第一年生下儿子时,这老婆子就想着各种理由给她添堵,一会儿给丈夫纳妾一会儿嫌她出身不好不会养孩子而要抱着她的儿子,如果不是她豁出去不要面子,现如今只怕儿子也要给这老婆子养得跟女儿一样没出息。
老婆子整天看不起她,也不过是个三亩地没有的穷人家女儿罢了,就仗着有个考上童生的爹便把眼睛放在头顶上,不怕哪天被天雷戳瞎吗?
更北的赵家村,赵老太太正在跟村里的几个老太太搓麻将,这玩意是前两年从府城传过来的,现在几乎整个村里的老太太都会。
自从小儿子高中后,赵老太太便没什么操心的了,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伺候着,日子每天过得悠悠哉哉。
正热闹着呢,屋门上的棉布帘子一动,赵庆喜走进来,笑着打了一串子招呼:“奶,大奶奶,二奶奶,四太奶奶”。
“庆喜儿啊”,面北坐的一个老太太抬起头,“怎么今天下工这么早?听你长葛叔说,你讲的那‘擒虎’每天都要到申正才散场呢。”
一年前,赵庆喜顶着被他娘赶他出门的风险开始去镇里说书,便一直跟老太太这儿吃住,大半年前他娘松口让他回去,他也没回,如今是每天把说书得来的钱留一半交给老太太一半的过着。
一年下来,他说的书,也算小有名气,每天能挣个百八十文,按说起来,才十六七的孩子能挣这么多,很有出息了。
不过这点出息,在五叔的光芒下,便不显得有什么了,然而赵庆喜并不觉得失落,毕竟他走的是自己喜欢的路。
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回来,是他在书场听说乐巍他们兄弟三个都中了秀才,他得跟奶奶说一声,再问问,给他们送些个什么礼。
围着麻将桌的四个老太太听了,都高兴起来,一个个向赵老太太恭喜,四太奶奶感叹道:“再没想到你是这么有晚福的,咱家安国三年前高中,如今,你三个外孙又是小小年纪中了秀才,再过一个三年,又是三个大官啊。”
“那可说不准”,赵老太太很谦虚,“都得看孩子们的造化”,说着转头问庆喜,“你哥今年不是也考去了,中了没?”
赵庆喜挠挠头,他回来奶奶这儿之前,先拐去了家里,在门口叫住小四,让他把大哥喊了出来,问过大哥考得如何。
“大哥考得一般”,他笑道,“是附学生员,也是秀才,只成绩在末。”
“哎呦,可真了不得了”,一向爱大呼小叫的二奶奶连连拍手,“咱们家还真要出几个当官的,别管附不附的,能中秀才,就证明咱家庆辉有那个本事,当初他五叔,那不是一年年考才考出来的吗?”
其他人都笑着附和,在旁边看牌伺候着的两个十五六的丫鬟也满脸笑意。
赵老太太心情愉悦,一推麻将,不搓了,跟几个老妯娌道:“我去看看,给孩子们挑几件礼物,好久不见我家轻轻了,怪想的。”
想起赵家的那个小孙女,三个老太太又是一片的夸赞,这个那个都说:“我们也回家准备礼钱去,让庆廉/庆安/庆川过去给他们撑个人场。”
一时间人都散了,赵老太太伸手扶着孙儿的手站起来,进到左边垂着半张棉布帘子的里间,然后从床头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匣子。
“把这十两银子给你爹娘送去”,拿出一个银锭子递给孙儿,赵老太太说道:“让你爹明儿个弄几桌席面,给你哥庆祝庆祝,过明儿个,叫上你哥,咱们一起去梨花村给小峻他们庆祝。”
至于老二老三家的那几个孙子孙女,赵老太太是不打算叫的,那些孩子被他们爹娘教的不知进退,到了地方也只会丢人。
于是赵家这边热闹了一天,第二天,赵庆喜赶着家里那辆五叔特地让人做的挂车厢小驴车,来了梨花村。
昨天,乐家这边也庆贺过来,尽管乐巍他们觉得没必要,村长和乐二老太爷还是带着不少蔬菜和肉送到四合院。
山庄那边是轻易不让村里人过去的,春稻便把村长和二老太爷的意思给传了进去。
没办法,乐巍、乐峻、方宴只好在昨天离开山庄,带了会做菜的刘大娘和几个丫鬟,在四合院内摆了十几桌席面,招待那些自发过来祝贺的村人。
因昨天热闹了一天,赵庆喜兄弟俩和赵老太太到时,他们三个还在睡觉,乐轻悠却是精神很好地在小河边摘那些还带着晨露的郁金香。
花酱花酒的做法山庄里的下人都已经熟悉了,乐轻悠便想试着做些食用花露,她想在京城里做的生意,就是这一系列由花做出来的副食。
然而在这里,保鲜、延长保质期对她来说是一个难题,等把这个解决,才有可能将生意在京城做起来。
现在,只要能先在京城买下一间铺子,就很不错了。
虽想着这些事,乐轻悠摘花的速度却半点不受影响,正忙着,喊表妹的声音在山门口响起。
乐轻悠站起身一看,噗嗤笑出声来,只见庆喜表哥周身围着几只狗崽子,两手高高举着两个礼盒,朝她这边走来。
后面跟着身着淡蓝长衫的庆辉表哥,和被小丫鬟搀扶着的赵老太太。
乐轻悠忙迎上前去,“庆辉表哥,庆喜表哥,姥姥。”
“这是一大早在摘花呢”,已经十八岁的赵庆辉成熟似大人,接过跑到跟前的小表妹手中的花篮,还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鼻尖儿的汗珠,“太阳大了,这些事便让下人做。”
乐轻悠点点头,过去扶住赵老太太,“您还没到我们的山庄来过,住几天再走吧,我带您好好逛一逛。”
“还真跟仙景儿似的”,赵老太太看着逐渐蔓延向里的回廊、小河、鲜花,笑着感叹,“这么好看的花,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赵庆喜好容易摆脱掉那几只特别爱粘着他的狗子,凑过来道:“奶奶,这儿好吧,当初山庄建好了让您来住几天,您还不来。以后等我挣钱了,也让人弄点土,仿着轻轻家这个修建一个。”
赵老太太笑得直点头,心里却想,穷困的时候没管孩子,她哪有什么脸面在孩子家里住?
不过现在都好了,那穷困时伤感情的事,还是永远都不再提的好。
“庆辉表哥,你今年参加院试了吗?”走着,乐轻悠问道。
赵庆辉还提着那个花篮,笑回道:“考了,不过成绩很靠后,不如表弟他们三个考得好。”
这是天赋问题,赵庆辉说起这个,心里没什么不舒服的,毕竟他除了有小叔的指导和书本,还被爹娘送到县中最好的私塾读书,到最后不还是这样的成绩吗?
不过他挺喜欢读书的,三十岁前能考上举人,再像乐家的乐崇一样,在县学里谋个教谕的职位,他就很满足了。
乐轻悠不知道庆辉表哥的打算,便道:“不管靠不靠后,能考中便好了。”
说话间已来到她和哥哥们所住的桃花院,乐轻悠领着外婆和两个表哥在院子正中的客厅坐了,让春卷端果片茶来,才问另一个小丫鬟春花:“哥哥们还没起来?”
“大少爷已经起来了,刚才便洗漱好出去找小姐了”,春花回道,“二少爷,三少爷都还睡着。”
话音刚落,系着衣扣的乐峻就过来了,边走边说道:“刚才就醒了,只是不想起,听到姥姥和庆喜表哥的声音,我便赶紧爬了起来。”
赵老太太笑着点了点他,“快去洗洗脸。”
春花已经手脚麻利地端着盆洗脸水过来了,乐峻就站在那儿草草地洗把脸,同时还道:“大表哥,我昨天看到一篇好文章,待会儿拿给你看看。对了,今年的秋闱,你可参加?”
之前院试时,他们遇到了大表哥,知道他也参加了院试,而在乐峻想来,大表哥既有小舅的指导又在县里读书,怎么都能考过院试的。
赵庆辉闻言,笑道:“我学东西慢,准备两年后再入秋闱,你们三个的成绩都不错,想要一鼓作气?”
“没有”,乐峻在旁边的座位坐下来,先端起茶杯喝两口果片茶才道:“我们学的东西也不够呢,打算再多学点,而且像小舅说的,年纪太轻名声太盛不好,慢慢来。”
恰在这时,乐巍提着一个小竹篮子走了进来,他先跟赵老太太三人打过招呼,才把篮子递给乐轻悠:“不是前几天就想吃这个,我去果园捡着些熟的摘了。”
果园是在葡萄园旁边开的,种的有猕猴桃、酸枣、桑葚、苹果,占地一亩半左右,去年才开始结果。
乐轻悠看着大半篮子紫红色桑葚,高高兴兴地就提着出去洗了。
等她端着洗干净的桑葚过来时,自家两个哥哥已经开始和大表哥说起文章,赵老太太在一旁笑眯眯听着,庆喜表哥颇显无聊地在吃小碟子里的干果片。
乐轻悠把桑葚在老太太和庆喜表哥手边的茶几上各放了一盘,又给正中的大桌子上放下一盘子。
“轻轻,去看看你三哥怎么还没起”,乐巍说道,“姥姥和表哥们过来了,让他早点起。”
乐轻悠点点头,拿着两个小小串的桑葚吃着走出来,来到她卧室的隔壁,敲了敲门:“三哥?你还没醒吗?”
方宴从来不赖床的,今天却到日上三竿还没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方宴一身玄色春衫,穿得整整齐齐,头发还湿着,有清爽的沐浴乳味道传来。
沐浴乳是乐轻悠自己做的,给哥哥们的加了薄荷一味,极淡的香气中参杂着清爽之气,很是好闻。
而乐轻悠的嗅觉向来敏感,三个哥哥用的同一款沐浴乳,她闻着却很有差别,方宴用过后周身的气息尤其冷冽,冷冽之中还裹挟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梅香。
乐轻悠不自觉动了动鼻子,拉着方宴又回到屋里,“现在还冷着,你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方宴觉得被小丫头拦住的手腕,一瞬间就烧灼得厉害,昨天他竟又梦见抱着她亲吻她的双唇,这时实在没脸见她,只不说话地任由她拉着坐下来。
“三哥,你的耳根子怎么这么红啊?”帮他解着头上的发带,乐轻悠随口问道,还伸手碰了碰,烫得她立即蜷缩起手指,担心地伸出手去试他的额头,“起热了!我让人去请大夫。”
只是还没转身,手腕就被方宴抓住了,“我没事,就是有些热,你摸摸我的手,一点都不热。”
话说出来,方宴却后悔得不行,他竟然又梦见亲轻轻的唇,而她还那么小,他已经很无耻了,怎么还敢让她摸自己?
心底越发滚烫,方宴忙默念心法,压下那些不停地由内而外涌出来的热气。
乐轻悠摸摸他的手腕,果真温度正常,再试他的额头,也渐渐降了温,就放下心来。
方宴说道:“我刚才在屋子里练了会儿剑,才有些热。”
在屋里练剑?
乐轻悠暗笑,果然长了三年,还是个熊孩子。
给方宴将头发擦得半干,乐轻悠又拿起发带给他在背后松松扎成个蝴蝶结,攀着他的肩膀扭头看了看,笑道:“三哥这样也特别帅,反正姥姥和表哥他们不是外人,就这样吧。”
方宴控制着呼吸,心里却从未有如此的愉悦,刚才那点看见轻轻时而产生的尴尬和自责,此时都在不觉间消散了。
他看着他的小姑娘,笑着碰了碰她的额头,“听你的。”
轻轻,我会等着你长大。
乐轻悠笑一声,扶着额头,将他拉起来:“快走吧,你还没见姥姥和庆辉表哥、庆喜表哥呢。”
乐轻悠和方宴过去后,大家说了一会儿话,便在庆喜表哥的提议下,去山庄后面那一片没有修建的野生榛子林里捉兔子去了。
兴尽回来时,除了乐轻悠,几个哥哥手里都提着猎物。
自然,在他们家这座山里,兔子和野鸡最多,他们每次打猎也都是打这些,回到桃花院,乐峻便叫来刘况,让他把这些处理好,然后拿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送到外面的大厨房。
“让刘大娘做个麻辣兔块和小鸡炖蘑菇”,乐轻悠点菜,“其余的再看着做几道菜。”
刘况提着四只兔子三只野鸡,答应着去了。
这边,赵庆喜笑着搓手道:“我早就馋你们家的菜了,今天可要好好吃一顿。”
……
他们都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午饭时饭桌上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快要吃完饭时,赵庆喜突然道:“我打算过了秋去京城,作为说书人,想要成名,不去京城是不行的。”
闻言,众人都很惊讶,尤其是赵老太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年多来都是这个孙子陪着她的,她哪里能舍得,放下筷子直说“胡闹”。
赵庆辉倒是没说什么,等奶奶把二弟训了好一顿之后,才道:“你说的对,想成名去京城是对的,只是你还不到十七,一个人去千里之外的京城,家里人谁能放心?”
“出名要趁早”,赵庆喜道,“我已经十七了,再不出去闯一闯,一辈子便这样了,我跟你们读书的不一样。”
乐巍想了想,说道:“五月份时,小舅不是要从安边县去京城述职吗?经过湖州,小舅肯定要回家看一看的,你可以跟小舅一起去,至少路上安全。”
听了这话,赵老太太的脸色便是一松,连连道:“还是阿巍想得周全”,又说庆喜:“你啊,白长那么几岁。到五月,我带着你去府城找你四叔,咱们在那儿等你五叔,总不能让他再从府城过来看我们。”
赵庆喜见都同意了,尽管必须得跟五叔一起去,他还是咧嘴笑起来,“没问题。”
一时吃完中午饭,表兄妹几人又坐在院子里喝茶,边喝茶边说赵庆喜说书这事,趁此机会,乐轻悠说了些一本好话本必备的因素。
她虽然不能给他们直接讲出来金庸大师的那些惊艳大作,却可以把那些作品之所以惊艳的要点归纳出来。
什么复仇啊奇遇啊,这么说出来,把几个哥哥都听得愣住了。
赵庆喜在愣住的同时,也听得大受启发,一拍双手道:“我回去要自己写话本自己说。”
乐峻看了妹妹一眼:叫你忽悠!心里又觉得好笑,越长大,妹妹这个小脑瓜里,想的东西就越多。
乐轻悠吐了吐舌头。
玩了大半天,赵老太太便过来喊两个孙子回去。
乐轻悠和哥哥想留老太太多住几天,老太太嫌这里没人跟她搓麻将,坚持走了。
晚上,乐巍让厨房的刘大娘做些新糕点,打算第二天带着乐峻和方宴去陈家送谢师礼。
以后他们便不去陈家私塾读书了,这礼数是不能缺的。
襄州这边的云家得到乐巍他们三兄弟同样高中秀才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云诏将商队送到府里来的信看过好几遍,才笑着折起来,离开书房向后院而去,这么好的消息,自然得在第一时间告诉父亲母亲。
本来的好心情,在经过后院那种着一池睡莲的荷塘时被打扰。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看了眼跪在荷塘边凹凸不平小路上的少年,云诏皱着眉,问后面的小厮。
小厮上前两步,回道:“小人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又惹了三小姐吧。”
“去夫人那院子里传个话”,云诏边走边说,语气很不好,“既然当初她非要买人想要培养着给霓儿以后用,就别总用这种方法罚人,该教的就教该打的就打,动不动罚跪是怎么回事儿?再弄这么难看,她买那两个人,我便都编入前院家丁里去了。”
小厮认真听着,然后便施一礼,转身跑向位于东方的主妇院子。
云诏也没再管那个跪在荷塘边的少年,迈步走了,只是想起这三年夫人弄出来的这些事,他就觉得脑仁儿疼。
一开始跟他商量,他们没有儿子,以后便从三个外甥中给小女儿招一个女婿,这些庞大的家业,都给他们。
可云诏已经决定认阿巍为子,让后将家业都传给他,夫人这个建议却让阿巍以后一辈子都处于受了他们大恩的位置,两厢的差别是根本的。
云诏不同意,再说,这世上但凡是有几分出息的男人,都没愿意给人做上门女婿的。
夫人当时没说什么,哪知道半年前,她竟然让人人牙子送到府上二十几个少年,然后带着小女儿,从中挑出两个来,随后便收拾干净,每天让他们照顾、陪伴小女儿。
云诏得知这事就立即过去质问妻子,女儿身边伺候的人怎么能放两个少年?
他那妻子说什么,她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有什么不妥的,里里外外十几个下人跟着呢,又不会坏了女儿的名声。你不是舍不得你那宝贝外甥给咱们霓儿做上门女婿吗?那我就从小给她培养一个出来,以后也不用担心招个白眼狼来。”
云诏气急反笑,“云家的家业,不用你操心,你也少想着弄什么上门女婿,我自有安排。”
云夫人紧跟着反问,“你有什么安排?宁肯把自家的东西留给外人,也不给我的女儿吗?霓儿不仅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可比你非要过继来的什么外人强多了,至少女儿身上流着的是你云家的血。”
“我还真不在乎那个”,云诏目光变冷,“我担心的只是千百年后,云家这个姓,能不能传下去?云家祖宗的牌位,有没有后人上香?家里这些家业,都是我云家的祖宗一点点积攒起来,你,没权力干涉。”
云诏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是没想到,妻子竟依然故我,像这种教训那两个孩子的场面,他已经见过好几次了,次次看见,次次糟心。
大女儿出嫁时,他给陪嫁了白抬嫁妆,足够三辈子吃喝不尽了,后面的女儿他也会给足够的陪嫁,怎么那个女人就非得把东西都捞到霓儿手中?
那样,对霓儿真的是好吗?
更何况这个蠢女人,竟然经常用如此侮辱人的方式培养什么上门女婿,就不怕人心中怀恨?
到时就算她培养出来的上门女婿把云家给完全改名换姓了,你还能说人家白眼狼?
云诏过去跟父母分享外甥们高中的消息,并不知道东边的院子里,云夫人听罢大丫鬟转述的丈夫身边的小厮传来的话,冷冷一笑道:“你去追上那荣起,让他也转告云诏一声,我培养出来的人再白眼狼,也不会比他认个曹家的儿子强。”
大丫鬟施一礼,赶紧跑出去追人。
云夫人才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缓缓啜了口,笑着自语道:“我这一辈是不可能再生出儿子了,不给自己的女儿谋划,难不成把家里的东西全给外人去?”
如果不是她管得严,上一年还会有女人生出孩子,虽然因为那件事丈夫彻底和她离了心,她却半点都不后悔。
郑姨娘生的那个她没能提前弄死,却也幸亏生出来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她以后不仅要低于一个姨娘,本该是她女儿的云家,还会被贱种抢走。
她才是云诏的正妻啊,家业不留给她生的孩子,难道要给一个妾生的?
没有生儿子,一直是云夫人心头之痛,云诏还想让妾给他生儿子,没门。
放下茶杯,云夫人转头对后面的嬷嬷道:“去看看,那狼崽子可有服软的迹象,若有,叫霓儿去施个恩。”
嬷嬷笑了笑,道声是,福身而去。
一个给大棒一个给甜枣,再狠的狼崽子,也能养成最忠诚的狗。
云霓正在屋里和另一个少年玩九连环,听见嬷嬷让她去叫一直都不听话的夜与起来,就摇头道:“我才不去,只是让他给我做个风筝而已他都不做,跪着去吧。”
站在云霓旁边的少年穿着一身红色绣云纹锦衣,眉目俊朗,他将九连环放到一边,声音温柔道:“三小姐,去看看也好,夜与应该已经已经知错了,就让他给您补做一个风筝。”
云霓扭着头撅着小嘴,“要不是我家,他还在跟狗抢吃的,却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难道还要我去讨好他?不去。”
“小姐,您去了,可不是讨好他啊”,嬷嬷满脸笑意,哄着道,“那小子得记您的恩,您不想让他像夜平这样陪您玩。”
红色衣袖下的手蓦地紧了紧,夜平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不过下一瞬,他就呼吸自然笑容自然。
感激感激,他本来是个土都没得吃的叫花子,被那些人牙子弄到云府来,算是进入天堂了。
像夜与那个蠢货,一直固执着自尊有什么用?摆明了人家给他们好吃的好穿的就是让他们当狗,那便做一条好狗就是了。
再说小姐只是让做个风筝,就算不会,学学有什么妨碍的?
云霓看了夜平一眼,小脸上带着几分嫌弃,“像他有什么好,只会是是是。”
也不知道娘怎么挑的人,一个像应声虫,一个像硬石头。
“我还是去看看吧”,她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免得他跪坏了膝盖。”
“小姐善心”,夜平低下头,声音透着无限温柔和感激,阴影下的脸上却是一片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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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一万字的,一看时间六点了,还是就这么更新吧。
我把手板伸出来,大家打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