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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汛期
冯子谈在来到临都之后,并没有像他看着那般无所事事,暗地里将自己外家留在明城的兵权掌握在了手中,所以景珏一打回临都的时候,他也带着自己的兵马回了冯国,势必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然而他终究是小看了冯子诚,不过短短半载时间,便雷厉风行地将他留在冯都的势力拔除地干干净净,他一回到冯都的时候,便陷入了冯子诚的包围之中,无奈只好再向景珏发出求救之信,望其能早早发兵相助。
令他一吃一惊的,是景珏派来的救兵竟然是岑尤统领之下的虎骑军,景国虎骑军威名在外,冯子诚的兵力自是不战而败。然而他回到冯国皇宫之后,却发现冯子诚和他的皇后宁雨珊,早已不见了踪影。
冯子谈此人甚是多疑,在没有找到冯子诚的踪迹之后,一直不得安然入睡,毕竟当初冯子诚能将他逼的离开冯国,势力不容小觑,这次若不是有景珏相助,他怕是要死在冯子诚的手中的。
冯子谈得势的消息如乘了风一般,很快就传到了临都皇宫之中。宁雨宣半躺在檐下摆放的贵妃榻上,听着千机阁的手下传来讯息,她垂眸,手覆在隆起的腹部上,偶尔还能感受到胎儿在里面发出的动静。
见宁雨宣始终不答话,旁边侍立着的手下又轻声问了一句,“主子?”
宁雨宣这才回过神来,不过对于冯国的事情是不置可否,反而问他,“冯国安插的人手你自己看着办便可,只是你们阁主现在人在何处?他消失了一个多月,现在是死是活难道也不能告诉我吗?”
语气平淡,却隐藏不怒自威。手下也无奈的紧,孟千机在走之后,便安排他来每日向主子传递消息,自己的去处可是一句都未说的,“主子,阁主对他的去处是一句未言,想必主子是忙自己的私事去了,因故回来得迟了。”
孟千机走的时候,肩上还有景珏给的伤,离开乾坤殿之后,便一声不响的消失了,就算是处理私事,他也会告诉自己一声,越想心里愈加不安,她摆了摆手,“那你便下去吧,有了你主子的消息就来告诉我。”
殿外两株高大榆树,绿叶翩跹,随风而舞。这几日孕相越来越明显,但在太医署整日的熬药大补之下,她也没有孕妇该有的富态,依旧小脸清瘦,面色倒还红润可看,只是整个人却消瘦不少。
想起昨日看到的景珏,他脑海中的想法愈来愈清晰 若说孟千机真的是消失不见,他是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本来那日,他身上的杀意就毫不掩饰。她脸上仅剩的红晕也渐渐褪去,如果真的是景珏所做……
闻人秋端着药碗来的时候,眼尖的看到一道黑影从乾坤殿离开,自孟千机将他从景鸿手里救出来的时候,他便知晓,千机阁现在的主子是宁雨宣。没再多想,继续单手推着轮椅,乾坤殿的人见是他来,纷纷上前要帮忙,他淡笑拒绝,如清风朗明月,叫那些小宫女羞红了脸。
夏日清晨的日头还算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宁雨宣就躺在大殿大门旁边的长廊檐下,将大殿门口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他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清着嗓子道:“你少做些孽吧,你一来这些小宫女们都勤快起来,我实在不愿见他们人前人后各一套的。”
在宁雨宣的面前,闻人秋就笑得随意多了,只是顶着这么一张如树临风的俊朗模样,也难怪那些小宫女对他小动作不断了。
闻人秋一边将药递给她,旁边小几上备了一些蜜饯之类,他笑道:“你堂堂后宫之主,这是在为几个小宫女拈酸吃醋吗?你要是嫌我模样太好看了,要不我换一张难看一点的脸?”
宁雨宣不经意地扫过四周,将苦涩的药汁一口气喝完,才开口道:“这宫里到处都是景珏的眼线,你下次说话还是要注意些。”
草丛露水折射着点滴光芒,榆树叶之间也有着密密麻麻的光点,闻人秋浑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怕什么,他若是安插了眼线在乾坤殿,怎么你肚子这么大了,偶有小腿抽筋的时候,却从来不见他出现过。”现在他也不再顾忌着了,趁早让宁雨宣对他死心了才好。
闻人秋说的没有错,除了昨日在夏宫旁边的李子林见到了景珏短短一面,乾坤殿离御书房这样的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连着他身边的俞长喜也很少露面了。这些宁雨宣并不在意,只是有些心疼肚中的孩子。
年初在青城乡下的时候,犹记田家小娘子大着肚子的时候,她家夫君是日夜在旁边陪伴,而等她腹中孩子出世之后,又会如何,景珏会怎样待他?她敛了敛眸,将一干情绪全都藏在了心底,转头看着闻人秋笑道:“说好了今日给你治腿的,别耽误了时间。”
要转移话题的意思实在是明显,闻人秋也不再多说,若是她真的不在意,便不会再避开这个话题 他会给她时间。他搬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腿,嬉皮笑脸着道:“那我这双腿可就靠你了。”
之前闻人秋一直在用生灵骨草,但是一直都没什么用,所以这次宁雨宣打算剑走偏锋,先用针灸之法疏通其胫骨脉络,再去找合适的东西代替其关节骨,移植到他的膝盖中,但是能代替人骨的东西实在太少,只能先扩大范围去搜寻。
两人就在大殿之中,宁雨宣叫了楚楚在旁边做自己的助手,银针火烛全都备好。闻人秋身上的衣服被褪下,对方精壮的身子吓得楚楚别过脸去,而宁雨宣则是面不改色,用银针在蜡烛上面灼热,便开始了治疗。
针灸之法十分痛苦,不仅要在闻人秋那双断腿上面活络穴位,更要在身上各大穴位上施以针灸。闻人秋的脸虽然隐在面具之下,但她仍能感受到他的疼痛有多厉害,她紧抿着唇,狠了狠心,将最后一根银针扎在了后背穴位之上。
大约两柱香的时间过了,宁雨宣才将他身上的银针全部拔除,他额头上全是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若不是面具是他亲手所制,怕是早已露出本来面目了。
旁边的楚楚体贴递过来帕子,这些时候,一直都是他帮着照顾调养自家主子的身子,反而皇上对于怀着身孕的她视若无睹,她觉得这沈公子比皇上可强多了,因此也是热忱相待,对于宁雨宣要治他腿伤的事情没有多想。
宁雨宣将银针全都收入盒中,转头问闻人秋,“现在感觉如何?”
这才一次针灸,就算有奇效,也不会这么快就显现出来,除了全身酸麻的疼,再也找不出其他感受来,不过,他还是笑着道:“你这副银针材质不同凡响,你的医术又是让人信得过的,如今我只觉得浑身经脉疏通,怕是再来几次,腿伤便要好了大半。”
宁雨宣知道他是在说笑,且不说这个方法是她第一次尝试,还不一定能行得通,再者,只要没有能代替腿骨的东西,他的腿便一直不能站起来,这治疗过程宁雨宣自己也无法确定需要多久,面对闻人秋的话,她也只是笑道:“希望是如此。”
昨日在御花园一遇之后,景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疏忽了乾坤殿的消息,俞长喜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盯着这边的动静,却知道他的心情没有上报。
面前桌案上全是奏章,这段时间里,大臣们都盯着他后宫这一块,皇后怀了身孕没有办法伺候他,再加上皇上对皇后的态度愈加冷淡,很多人想着法子要充盈他的后宫,好将自家的女眷送进宫里来,以谋得一席之位。
奏章内容全都千篇一律,景珏眉头越皱越深,如今南方汛期,淮水大涨,阳城宿城都受到了影响,这些人不去管灾区洪水,脑子里只想着后宫这块地方。他大手一挥,将奏章全都扔在了地上,对旁边侍立着的俞长喜道:“速去派人,给朕警告严宏这个老匹夫,若是他能治理得了淮河洪灾一事,朕便迎娶他那孙女进宫,若是没这能力,就给朕闭上他的嘴。”
此话一出,饶是俞长喜未看那奏章,也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他一边弯着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奏章,一边就真的让人去办了这件事。只是在将奏章重新摆在案前的时候,他犹豫了好几天的话还是说了出来,“皇上,老奴倒是觉得这几位大臣说的没错,现下宫中没有其他的妃子,您也该提拔一些贵女进宫来了。”
他是先帝留给景珏的,就算是见了曾经景珏和宁雨宣恩爱无双的模样,但是这后宫向来就爱跟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要想平衡置权,少不得宠爱几位妃子。而皇后又是冯国人,现在娘家势力大落,根本无法给他带来什么。
龙涎香熏熏袅袅,气味绵长浓烈,淡青色的烟如同游龙遨游,这也是龙涎香名字由来。景珏将手中狼毫搁下,对俞长喜的谏言仿若未闻,食指偶尔敲击着红木桌面,只是问他,“今日皇后可有出过乾坤殿?”
俞长喜一愣神,还好没有失态太久,很快就反应过来,回应道:“皇后今日倒是没有出过乾坤殿,只是听闻说,今日在乾坤殿中,皇后娘娘好像在在为那沈公子施针治腿来着,也不知是真是假,”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景珏神色变化。
果然就见景珏眸子暗了暗,食指敲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想起昨日李子林的时候,两人之间言语眼神,都极为默契,若不是太医署旁的大夫医术不精,他又怎会留着那个沈念白到这个时候。他眸中暗藏狠意,他是不是放任宁雨宣逍遥太久了,所以忘记了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