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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孩子的白花云慢慢转身,惊喜地看着站在远处的王小凡。
三月的春风吹起她的长发,再加上红袄绿裤的装扮,让她看上去像是乡村题材油画中的人物。
在她身后,茂密的竹林轻轻摇摆着,耳鬓厮磨,发出嘁嘁喳喳的议论,像是在为这对男女惋惜。
王小凡定了定神,大步朝白花云走去。每一步都走的坚定,走的潇洒。他走过那片承载着美好记忆的苇塘,走过那块多次出现在梦中的青石,义无反顾地朝着自己曾经的爱情走去。
“小凡,你……”
白花云泪眼婆娑地看着越走越近的王小凡,哽咽了。这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情景,真真切切地在现实中上演了。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这时候,是应该配上电影《神话》主题曲的:
解开我
最神秘的等待
星星坠落风在吹动
终于再将你拥入怀中
两颗心颤抖
……
王小凡在白花云面前站定,无限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花云,今晚,我要了却你的心愿!”
白花云一低头,两滴清泪摔碎在地上。
“小凡,你不要勉强自己……再说,你的名声要紧。”
白花云一双大眼热切地看着这个曾经拥有的男人,好像要把他整个人收进自己眼里。
“我不勉强。花云,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你……这也是我的心愿。”
白花云抽泣了一下,紧紧咬住了嘴唇。
“可是,我的身子已经脏了……”
身子颤抖。
“不,你不脏!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圣洁的!”
王小凡右手按在了自己胸膛上。
“你这个小兽医!你生生拿走了奴家的心……”
白花云又哭又笑。
“花云,今晚……还去你家吗?”
王小凡问出了实质性的问题。白花云的家里,那张床上,留下了他们相拥的身影。
“不。那张床他睡过了,我不想再让你上。小凡,看见这片竹林了吗?今晚十点,我在竹林深处等你。”
女人一旦做出决定,往往比男人更疯狂。这竹林,阴翳蔽日,王小凡白天都不怎么敢进去。
“孩子咋办?”
白花云和黄金贵的孩子,还不到一岁。从白花云胸前又大又垂就可以看出来,她正处在哺乳期。
“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这时候传来牛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传来了呵斥牛的声音。有人过来了。
“小凡,我先回去了,被人看见不好,你也赶快回家吧。别忘了今晚十点。”
“我绝对来。”
白寡妇点点头,抱着孩子转身小跑走了。很快,她红绿的身影就消失在竹林后边。
王小凡抬起头,看到了南山之上漫天的晚霞。他的心里,忽然充满了悲壮。
这是一段带着悲剧色彩的爱情。人常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但王小凡离开白寡妇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拥有以后再失去,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曾经,他以为,白花云就是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全部。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始于颜值,忠于床品那么简单。他觉得,白花云身上,有一种最原始的女人味,像鸦片似的让他上了瘾。
虽然她是寡妇,虽然她还带着孩子。但这些通通不重要。王小凡沉醉的,是白花云如水般的温柔,以及毫不隐瞒自己的那种豪爽。
可惜现在,她赌气嫁给了自己并不喜欢的黄金贵。王小凡每想到她每晚都要被黄金贵压在身下,心疼地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还会像和自己做的时候,那样疯狂地叫吗?还会在高峰的时候,满嘴可爱的脏话吗?
王小凡甚至觉得,正是白寡妇那个时候说出的脏话,让他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今晚,他已经答应了她。王小凡难以预测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景。他们之间,还能找回以前那种感觉吗?纵然心心相惜,但身体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听话?
对此,王小凡既感到期待,又有着一丝莫名的恐惧。他怕他们之间,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觉,而空留遗憾。这种遗憾,可能是要遗憾一辈子的。
这样想着,慢慢往家走。
远远看见父亲正坐在大门口抽烟。古铜色的脸庞,苍白的短发,佝偻的身子,他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王小凡看了,鼻子一酸。
王小凡去了花都之后,王麻子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他跪在祖先牌位上连磕了几个响头,声泪俱下检讨自己没有把祖传手艺传承好,交给了虎头蛇尾的不肖儿子。
在先人面前哭诉一阵后,王麻子违背了自己已经收山的诺言,重新拿起旱烟,站在了母牛的屁股后面。
他患有严重的关节炎,走路一瘸一拐,同时身子也越来越佝偻,并且患上了支气管炎,咳嗽的厉害。
重操旧业的王麻子,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在吹牛的时候,往往是一口烟没吹完,就开始剧烈地咳嗽,摧枯拉朽,那声音听上去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咳嗽的满脸泪水,再坚持去吹牛,很有些力不从心。这与以往那个嗓门大,力气大,脾气爆的王麻子相去甚远。
这样的身体再去吹牛,显然已经没有观赏性,搞得吃瓜群众都不忍心看下去,纷纷散去。
廉颇老矣。
更可悲的是,乡下养牛的人越来越少了。
第一是有把力气的村民都外出打工了,没有人再愿意呆在乡下伺候牲口;
第二是种地不赚钱,撂荒的地越来越多。即使还有愿意种地的,都买了手扶式拖拉机。这玩意平时不用给它割草伺候它吃,用的时候喂它些柴油就可以了。
第三是邻县的养牛专业户,在牛的生殖方面,都采用人工授精的方法了,用不着请人趴牛屁股上吃。
于是,王麻子的业务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时至今日,干脆就没了业务。
没有了往日吹牛比时那种辉煌,当然也没有了收入,更没有人羡慕嫉妒。
极度失落的王麻子在一夜之间就老了十来岁,真正步入风烛残年了。他整天坐在门口抽着旱烟,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过去的风光,搞不明白手艺人为什么会失业。
他曾经以手艺人什么时候都饿不死这句话教育儿子的。但是现在,真的是可以饿死人的。
这个没有文化的农村老汉,觉得自己被这个时代抛弃了,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也深恨自己的儿子王小凡不争气,没有把王家的祖传秘籍发扬光大。
他不知道是,儿子王小凡不仅正在把他们王家的秘籍发扬光大,而且来势凶猛,大有震惊世人的趋势。
只是如果这个老头知道儿子吹的不是牛而是女人,他封建的脑瓜子能不能接受这部狗血剧?会不会一头栽倒都难说。
王小凡走上去,说:“爹,我回来了。”
王麻子像是个机器人似的一下一下转过脸,看着眼前已经出落成为一个帅小伙的儿子。苍老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爹,我回来了。”
王小凡又说了一遍。
王麻子“哦”了一声,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然后艰难地站起来,一句话没说,进了院子。
王小凡在后面跟着。
跨过门槛的时候,王麻子右腿明显闪了一下,差点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王小凡赶紧上去扶住了他。
“我给你做饭吃。”
王麻子说着,向厨房走。
王小凡抢在他前面说:“爹你歇着吧,我来做。”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把挂面。王小凡做了两碗清汤挂面,又去村上买了馒头回来,给自己和爹各盛了一碗汤面。
父子俩坐在院子里,沉默地吃着饭。听到的,只是吸溜面条的声音。
吃饭的时候,王小凡忽然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把自己在城里吃女人的事,告诉爹。
也许他一时接受不了。但王小凡相信,他会慢慢想通的。
老爹正是因为祖传手艺无用武之地,才会如此失落,如此难过。如果他知道他们王家的祖传秘籍不但没有失传,而且正在发扬广大,应该会感到欣慰吧?
吃过饭,王小凡把厨房收拾干净。又烧了洗脚水,端到屋里让老爹泡脚。
看老爹泡的挺舒服,王小凡开口了。
“爹,想和你说个事。”
王小凡努力地在心里打着腹稿。用词必须恰到好处,语气要轻松愉快,还要循序渐进,免得一下子让老爹炸了。
“嗯。啥事说吧。”
王麻子以为,儿子可能要说他找对象的事。唉,那一顿鞭子,把儿子打的挺狠的,这个老头现在也有点后悔。
更后悔的,是打白寡妇那一顿鞭子。王麻子并没有因为她是女人而手下留情。当时他认为铁定是这个**人勾引了自己的好儿子,所以下手格外狠,把白寡妇打的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满以为白寡妇这辈子要对他恨之入骨的,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不记仇,见面还是亲热地喊的大伯。这段时间白寡妇因为老公黄金贵入狱又回到了村里,对王麻子也是以礼相待。前天还给他送来了一篮子青菜。
所以王麻子的心里,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对不起这两个人了?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反复这样问自己。
白花云这个女人,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浪,那样骚,相反是相当大气,相当贤惠。
所以现在儿子王小凡说要给他说件事,王麻子自然地想到了可能是要说他谈女朋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