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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边泛着淡淡的烟霞紫，岸边一排排粗壮的垂柳，连风都是热的。
码头边停靠几只船，船内响起哨声，这是通知客人尽快登船，一个时辰内即将启程。
镖队有专门的货船，除了船家外，只留一人看着货物，其余人都要走客船。
方芍药数了数，一共三艘船，其中一艘上下两层，明显要高大不少。大齐没有船票一说，船家有专门的伙计售卖，而后负责带着客人登船，确保稳妥。
“小多余，到娘眼前来。”
码头闹哄哄，方芍药敏锐地发觉人多得不正常。三艘船有人数有定额，多出的百十号人，都是来送行的？
身在异地，必须提高警惕，苏三娘说，南边有拍花子的，专门拍着小娃子，用糖果哄骗，而后用手抹着迷药粉，一拍一个准儿。
“儿子，陌生人给的吃食不能要，尤其是糖果，知道不？”
方芍药紧握自家儿子的小手，用帕子抹了抹汗。天一热，一大堆人挤着，产生过多二氧化碳，空气不流通，让她有眩晕之感。
“娘，不会的。”
小多余举起一只手保证，他是见过世面的娃子，咋可能被拍花子一块糖骗走？再说了，外面卖的糖果哪里有娘做的好吃！
“那是了，小多余最聪明。”
母子俩每日例行的互相吹捧，而后对彼此都非常的满意。
“啊！”
方芍药旁边站着的大娘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叫声，把她惊得差点扔掉手里的小篮子。
她正想问问大娘啥毛病，周围开始此起彼伏的尖叫欢呼，“快来看啊，白牡丹来了！”
“白牡丹，真绝色！”
人群中呼声此起彼伏，方芍药若不是被山匪们锻炼得心脏超级强大，这会儿能被声波震到水里去。
白牡丹？听着好像是花楼头牌的名字，咋可能被大娘追捧呢？
“啧啧，可惜啊，太可惜了，白牡丹要回到京都，以后我不吃肉，攒点银钱，去京都找白牡丹！”
大娘留下激动的泪水，手里挥舞着小手帕，对着码头尽头晃来晃去，好像在送别心上人。
“可不是咋地，也不晓得有没有机会了。”
另个大娘感同身受，二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方芍药看了会儿热闹，心里暗中猜测白牡丹的身份，最后定位为一个小倌馆里的红人，俗称鸭王。
啧啧，看看来送行的，多半是大娘，可想而知，白牡丹的体力好啊！
“娘，这个白牡丹是干啥的啊？”
小多余不懂，见白牡丹受到追捧，当即问出口。
“是不是大齐人，白牡丹都不知道？”
大娘见方芍药回答不上来，把她当异类，横眉冷对。
“你肯定是乡下来的，连白牡丹都不知道。”
另个长相富贵的人，颇为嫌弃地看了方芍药一眼，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这下，方芍药火了，她家有男人，而且特别精壮，根本不需要去小倌馆那种地方，什么白牡丹，绿牡丹的，和她有毛线关系？
“白牡丹为啥叫白牡丹呢？”
方芍药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大娘，她一人斗不过，为了安全考虑，必须能屈能伸。
“因为他有一副好嗓子。”
大娘很是得意，白牡丹是大齐最有名气的旦角，唱一次价值千金，当然了，你有一千两黄金，也未必请得到人。
“嗓子好叫白牡丹，为啥不叫胖大海？”
方芍药疑惑，这不符合逻辑。
众位大娘掉了下巴，瞬间感觉受到侮辱，怒道，“你这个小娘子，看着挺好看的，不会是来找事的吧？”
方芍药噤声，追星的大娘们太可怕了！不是说戏子在大齐是下九流，怎么还引发轰动了，看这架势，不断有人得到消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娘子，时间到了。”
萧铁山把买来的荷叶烤鸡刚在篮子里，想给娘子个惊喜。晚饭还没吃，他抢破头花大价钱买来了特等的船票，只为让妻儿舒服点。
萧铁山的出现，解救了方芍药，她闪身冲出重围，却被身后的大娘拦住，“小娘子，等一下！”
“小娘子，你是要坐那艘大船？”
大娘眼里冒着星星，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是啊。”
方芍药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多了一大堆东西。什么鸡蛋，家里种的青菜，烤鸭，糕饼点心，林林总总，有十几样。
“这些都给白牡丹，你帮我们送给他，可不要偷吃了啊。”
大娘们搓手，一脸殷切地看着方芍药。
“好，好。”
方芍药连连点头，如果她不答应，能被大娘们活活地撕了，比山匪可怕，等她上船，仍旧心有余悸。
白牡丹的影子都没见到，船离开码头，码头上一片黑压压地人头，齐齐地招手，其中还有人崩溃地大哭。
“娘，我也想学唱戏，将来就能被人追捧。”
小多余看着庞大的队伍，很是羡慕，出行都有这么多人自发来送别，怕是很大的官儿才能有的待遇吧。
受追捧才能赚钱，给娘买好看的首饰和衣裙，孝敬爹娘。
“呸！”
方芍药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听后啐了一口，怒道，“你敢学那下三滥，看我不揍肿你的屁股！”
什么白牡丹，不男不女的，不过是个戏子而已，这年头人是没娱乐，所以才被追捧，但是不是所有的戏子都和白牡丹一样赚钱，毕竟是下九流的行当，还不如种田光荣。
小多余瞪大眼睛，他娘从未发过脾气，他感觉到很委屈，眼泪顺着眼眶打转。
“小多余……”
方芍药清醒过来，心里对白牡丹印象更差。小娃子不懂事，真以为唱戏是什么好营生，万一存着念想，当娘的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她因为此迁怒小包子，是她的不对。
方芍药心里难受，打算晚上给儿子讲个故事，安慰一下。天下做爹娘的，都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她不求小多余能富贵，平安顺遂就好。
再说，戏子同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为保证好嗓子，吃食上有诸多的禁忌，哪里是那么好混的？社会地位低下，表面光鲜，背地里定然有不为人知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