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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那么突然地,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他,竟然是因为怀了他的离子。
甚至,在刚刚看到她那么护着徐立尧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就是感觉自己在他这里受到了太多的委屈,然后才会想着跟徐立尧在一起。
分手,离开,不过是她累了,疲惫了,而她生病,无疑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却不曾想,她根本就是没生病。
孩子。
孩子。
他垂下眼敛,很浅很浅地弯了下唇角,他沈定北,就要做爸爸了呢。
眼神徘徊在她隆起来的腹部那里:宝宝,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一刻的内心感受,很高兴,很开心,很幸福,觉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和毛孔里都被兴奋的小因子充盈。
令他很想昭告天下,令他很想呐喊出声。
其实关于孩子这个问题,他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想过,应该说是受了父母婚姻的影响吧,在他的意识里,他就是觉得孩子有个也可以,没有也没什么不好。
从前想着跟蒋倩南在一起,那时候他是知道她将来可能不会生育的,他心里也从来没有过什么,这一点上,并不是因为他那时很爱蒋倩南,所以就迁就,就想退让,就只是真的觉得没有也不会怎么样。
至于跟柴媛媛在一起以后每次都用避孕套,他更是没有什么别的深层意思,就是他自知自己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就更不想将来再让她出点什么不好的事。
也是他天真地以为她在事业上很有追求心,所以就想着,他们都还很年轻,用避孕套能避免很多问题的同时,也对她的身体很好。
不曾想……
不曾想,原来他潜意识里其实是那么地想有一个孩子。
他很想,很想抬手去摸一摸柴媛媛的肚子,大手在半空里展开又伸缩了好几次都没有那个勇气,半晌,垂头发出自嘲地一声笑,妈妈现在都还没有原谅他,宝宝就更不想看见他了吧。
毕竟,他都已经这么大了,还没有见过爸爸,还没有感受过爸爸,一直都是妈妈一个人陪着他,这么辛辛苦苦的一个人!
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是个很不负责任的爸爸了,他感觉难过,又很自责。
思绪纷纷杂杂的,沈定北开始变得坐立不安的,人生中第一次要当爸爸,他觉得自己很想去做点什么,又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做些什么。
就只好像个傻子一样地坐在那里守着她,满心祈求她能快一点醒过来,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跟她说,一定要跟她说。
……
柴媛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了。
沈定北看到她醒过来的那一瞬间里,差一点要跳起来,这半天一直握着她小手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声音哑得厉害,“媛媛,媛媛!”
医院里专属的消毒水味侵入鼻息,柴媛媛顿时叹息一声,她的肚子平时穿衣服的时候可以很巧妙的遮过去,只要不是她刻意地露出来,一般也发现不了,但她一躺下来的时候,那是真的怎么遮都遮不住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她的体质一直偏瘦,已经将近六个月的肚子了,是怎么样都能被轻易地看出来了。
既然已经瞒不住,她也没那个必要再怎么样了,不然伤害到她保护了这么久的孩子,她也于心不忍啊。
“傻姑娘,为什么要瞒着我?”
看到她的眼角缓缓地有泪滴流下来,他的眼眶也热了起来,他抬手轻轻柔柔地为她拭了拭泪珠,“怎么就是这么傻?如果不是爱上了你,为什么我还会这么穷追不舍的?媛媛,你知道我的,我嘴太笨,不会太说话,但现在,我一定一定要最先告诉你的一句话是,柴媛媛,我爱你,我爱你,从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了,我爱你!”
“……”
柴媛媛的眼泪一下子落得更凶了,连带着嘴唇都哆嗦起来,听着他这样的告白,她一点都不为所动,反而是更显伤心了,她摇头再摇头,“沈总!”
她难过地闭上眼,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见沈定北还要再讲话,她示意他停下来,让他先听她说,“人活着,太不容易了,我知道得不到自己爱的人的那个感觉,太痛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但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勉强也不能凑合的,沈总,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我,也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吧,蒋小姐给不了你的,或许你好好地等待一下,不久,就会遇到,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小孩,就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这么多年,……”
她哽咽住,眼前浮现着的是那些年里他对蒋倩南一幕幕的好,还有蒋倩南放弃他,又放弃和他一起去意大利后,他重返沈氏,他的那些失意和无尽的悲伤最终都化成的日日都夜以继日不知辛劳的工作,她心疼他,特别特别地心疼他。
那些年里,作为一个旁观者,还有后来作为一个三个人当中的替代者,她真的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过,就只是很单纯地为他想,望他安好!
控制不住,眼泪就又要弥漫出来,“这么多年,你过得也不容易,沈总,关于我们,关于你们,我累了,不想费尽心思地一遍一遍地去想一些事,我也已经习惯了筝城这里的生活,现在,也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沈定北看着她,苦苦地笑了下,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反复地摩挲着,“媛媛,你以为我不想的吗?你以为我不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吗?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柴媛媛,你个小骗子!”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忽然咬重了音节,终是没有忍住地俯身一点一点地细致深情地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到她粉盈的唇瓣上时,他含住舍不得松开,过了几秒后,不重,但却足以让她感觉到疼痛地咬了一口。
他没有离开,就还是让自己的脸颊跟她的脸颊贴近着,声音深远得宛若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你知不知道你很会偷心术的?你亦是很会蛊惑人心的?别的女人都是大张旗鼓的说爱,大张旗鼓的说离开,可你就是会欺负人,来的时候无声无息的,走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但就是这样的无声无息,却偏偏杀人于无形,教别人看不到你的时候,脑子里面都要是你,哪哪都是你的影子!”
“你就是个坏蛋,进了我的家,把你的东西放得都满满当当的以后,再趁我不在的时候全部一下子都抽离走,最让我可气的是,你为什么要做得那么好?柴媛媛,你不讲道理地带着我的孩子,又让我在完全习惯了有你的生活以后,就这样地离开?你也知道我活得不容易,你也知道我是个很负责任的人?那为什么还要这样欺负我?”
“欺负我也就算了,你还竟这样骗我?特意地买一张到宽城的车票,然后再假意地在宽城住上几天,故意地让宋泉的人拍到的照片都是和徐立尧在一起的,扰乱我的思绪,打断我的计划,让我以为你是跟我在一起太累了,不想再看到我,是我让你失望伤心了,害得你想要放弃我,想要和徐立尧在一起重新开始!”
感觉到身下的人儿听着他的话,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他示意她要放松下来地微微地咬了咬她的鼻子,“如果不是你用了障眼法,你以为我会放纵你在外面这么长时间,柴媛媛,你离开的那一天我就把你逮回来了!”
“……”
如果说方才他说的那几句我爱你会让柴媛媛以为他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者是他想根本就不是爱,只是出于男人的自尊,不想让自己输给徐立尧,所以才故意这样地跟她说的,她也是听听就好,不敢也不会放在心上。
那现在的这些话真是令她好不容易,费了好多好多的努力设起来的心防一点一点地都击倒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隐隐的发抖,她感觉到她的心尖也一直在颤抖着,不知道是该说成是狂喜,还是别的情绪疯狂地冲刷啃咬着她全身的神经和细胞,令她仿佛一下没有了理智,也没有思想,心存的一个念头就是要相信他说的话,他说的也都是真的。
只是,会是真的吗?
他说的都会是真的吗?
还是其实,他还不是爱她,只是习惯了她呢?
毕竟她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别说是后来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就是没有在一起过,她忽然地就走了个这么干干脆脆,又彻彻底底的,他一时也很难以接受,也一定会时不时地想起来吧。
所以,她还是,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就这样相信。
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感动了!
起码,能让他这样一个木讷又内敛的人说出来这样的话,真是太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不过,也只能到感动而已了,再多,她怕她又要走回像以前一样的老路。
然后,很突然的一天,他再要回京都的话,她还会变得很敏感,不甘心地想要为自己争点什么,最后会变成一个连她自己都不会喜欢的贪得无厌,又不知满足,得到他的人以后,还想完全地得到他所有心神的可怕女人。
她,更不想的是,再听到他会因为蒋倩南再对她有任何一句的指责。
不说话,有时候代表的也不是默认,比如,此时此刻的柴媛媛就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就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木偶一样,没有情绪,没有思想。
沈定北理解,他真的特别理解,将心比心,如果今日,若是让他们俩个互换身份,互换立场,他一样地也是无法相信,也是无法轻易地接受他的爱意。
这种感觉他从前经常有过,只是男人有时候执着起来,是会比女人还会自欺欺人的。
那些年里,他何尝不是经常这样患得患失的,明明就是知道那般藏着蒋倩南,那般用心掏心地对她好,为她好,换来的很有可能是空欢喜一场,他不还是像个战场上的将士一样不会后退地往前冲。
而到了最后,傅景洪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心中明明就是早就有了答案,可还是不死心,还是不愿意相信,即便是那时嘴上对蒋倩南说得很好,背地里想起来心还是像针刺一般的痛。
这也是为什么到了最后蒋倩南虽然没有选择他,但他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的一个主要原因,他从前也是想不通的,也是这几天才深有感触,蒋倩南于他,其实好多事都是表面上的,他的第六感好像一早就知道她是要走的,想过太多的同时,就好像把原本要随之承受的痛楚也都承受一遍,这样反复多次的后果便是,后来她真弃他,随别的男人而去了,他也很快地就接受了。
可柴媛媛不同,那是真的不同,是天差地别般的不同。
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真实实的,没有一点虚幻的,她对他亦是真金都换不来的真心。
他后来也想了很久的便是,有的人她的出现注定是要惊艳了时光,但不能温柔岁月,有人也说如果你遇到了能惊艳时光的,那你一定不会再看上温柔岁月,即使是在一起了,心中也会有膈阂。
从前,他也是这般认为的,但现在,他不会了,反而地是,他有了一种新的认知便是,只有你陪你温柔了岁月的人才能陪你惊艳得住时光。
这个惊艳是永远的长久的惊艳,不是那种刹那芳华,转瞬即逝的惊艳。
他沉吟着,深知她的心结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开,亦明白该是自己为自己的粗心和平时不对她关心要付出代价的时候,可他的心还是很甜很软的,他也要是一定要不管现在她想不想愿不愿听的情况下,就对她说出一些事实的。
“我从京都回来,你打电话约我时,其实我也正想要跟你说一件事,回京都的两天里,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们俩个之间,时间不短了,我也该给你一个交代了,可我没想到你把我约出来,会是要跟我分手的。”
“我知道,那天晚上是我伤害了你,向你说出那样混账的话是我的不对,但是媛媛,那个电话是从京都打过来的没错,但跟蒋倩南并没有什么关系,那是我在医院工作的一个叔叔打过来的,说我奶奶忽然发了高烧,情况很危险,你知道我当初非要这边的沈氏,代价是什么,都付出了什么,我父亲有些什么事我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奶奶不行,她很疼我,也很爱我,我母亲还在时,她对我母亲也很好,我不能不管她。奶奶是第二天晚上清醒过来的,看到我守在她的病床前,就问我,这么大年纪了,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喉结这时候滚动了下以后,他才又接着说,“媛媛,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她的吗?你知道当时我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吗?”
“……”
他从来不说假话,这个是柴媛媛一直都知道的,跟在他身边的这些年里,不管是大大小小的合同,他都很讲诚信,他亦是靠着这份商人里面为数不多的过于讲诚信才在同行里站稳脚跟的。
所以,他说的这些她信。
信了,心也就乱了。
她缓缓地将眼神从白茫茫的天花板上移到他的脸上。
从重逢到现在。
她都还没有敢,好好地看他一眼。
瘦了,面上的轮廓深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整个人里细看的话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疲倦,胡茬长出了许多,看起来就硬硬的,也是怪不得刚刚他亲她的时候,她会觉得那么扎得慌。
他不是那种胡子很重的男人,即使好几天不刮,也不会长得太多,因为熟知,故也就一眼看出来他这次是许久没有好好地打理过了。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她挺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用她细白的小手一根一根去拔他很短的胡子,有时候她使坏地力气大一些,故意弄疼他,他也不恼,就是等她玩够了以后,一下摁住她,然后一遍又一遍地亲她,还特意地用胡子去蹭她柔软的小白兔,逗到她跟他求饶为止。
偶尔地他会也特别地有兴致,连着好几天都不刮胡子,成熟稳重的男人一旦留上点胡子的时候,越发地给人沧桑又很有男人味的感觉,尤其是在公司里,他又穿着正装时,总是让她分外着迷。
现在,认真看起来,他除了比那时瘦一点,别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同的是,她静了静,不同的是,他现在看她的眼神里不再是如以前那样只有宠,没有爱,这会子他的眼神里凝刻的都是对她一望无际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