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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荷到“德惠苑”的时候, 秦氏在西次间给女孩儿缝制衣服。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 浅蓝色百褶裙……富贵典雅, 好看极了。特别是云锦上的蝴蝶, 活灵活现, 像真的一样。
“母亲。”一进屋,她便往秦氏的怀里扑,被乳母许氏一把拦住了,“姐儿, 小心点。”
“母亲, 这是给我新做的衣服吗?”
“是啊,过来试试,看看合不合适?”秦氏收了最后一针,摆手让女孩儿过来。每年正旦(春节), 她都要亲手为女孩儿做一套新衣服。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祈祷孩子在新的一年,辞旧迎新、事事如意。
新荷在母亲的服侍下穿上新衣, 原地转了两圈,臭美地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一屋子的丫头都捂着嘴笑。
“好看。”秦氏摸了摸女孩儿的额发, “荷姐儿穿上很合适呢, 不大不小。”
许氏夸赞道:“姑娘的手艺很好。”
几人正说着话,大丫头采风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秦氏没说话, 接过来喝了。
大年三十晚, 大房和二房的人聚在一起, 去了“念慈苑”。新老太太穿着半旧的深褐色相禄寿喜缎褙,精神很好。她搂过新荷亲热了半响,给了个大大的红包。
李氏脸色一黑,把大儿子新明扬也推了过去。
新老太太久不见孙子,每人都给了红包,只是没有嫡出孙女的份额大。
一顿饭吃下来,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饭后,众人在新老太太的住处守岁,张嚒嚒吩咐丫头们多挪了几个炭盆来,瓜果零嘴也一应摆上。
新荷熬不住,后半夜里,偎依着母亲沉沉睡去。
新年的第一声炮响震耳欲聋,紧接着鞭炮齐鸣、响彻云霄。
新老太太站起身来,吩咐仆人开了祠堂,领着众人进去祭祖。眼看着天明了,就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早膳,这才散了。
新荷打着呵欠回了莲苑,梳洗过后,倒头便睡。熬了一宿,实在是太困了啊。
外面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火.药味弥漫了整个京都。
辰时刚过,云朵、云玲就进来把她的被子掀了,说是要起床拜年了。
新荷迷迷糊糊的由着她们给穿衣梳妆,她趁机坐着打了个盹。
“对了,咱们院子里,每人赏一百个大钱,瓜果糕点各一份。留几个值班的就行,其余的休一天假,能回家看老子、娘的也不拦着。”
云朵笑着说道:“姐儿,知道了。”
新荷强打着精神从梳妆盒里拿了两根赤金莲花状的簪子,递给云朵、云玲,说道:“这是给你们的新年礼物,留着吧。”
两人跪下行礼,“谢谢大小姐。”
新荷摆手让她们起来,定神去打量镜中的自己,随即眼睛一抽,丫髻上的两朵绢花……颜色也太红了吧!要不要这么应景……
主仆三人先去“念慈苑”给新老太太磕头。
整个新府大院到处都绑了红彤彤的灯笼,十分喜庆。
新老太太看小姑娘笑眯眯的,穿得也好看,就破例又赏了她一个红包。
新荷掂着自己沉甸甸的荷包,美滋滋地去了大房。秦氏向来心疼这唯一的女孩儿,自然是给了大红包。
片刻后,新明宣也来拜年了。秦氏照样包了银钱给他。她看着两兄妹嘻嘻笑着出了正房,回头和乳母说话:“这俩孩子,感情真好。”
“……两个都是好孩子,姑娘放宽心,您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许氏说着话,吩咐采风、采月把今天准备的赏银、糕点给院里的丫头、婆子分下去。
新明宣抱着妹妹去了二房,他很少来“望月阁”,如今又有了举人傍身,李氏也不敢怠慢他,连忙吩咐丫头们倒茶、端糕点,又亲自拿了包好的红包出来。
新荷很喜欢小她一岁的弟弟新明扬,逗他玩了好一会,才和大哥一块出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府里来了不少拜年的,有新老太爷昔日的同僚,也有新德泽的好友。
新德泽叫上二弟,两人一起在“凌雅阁”摆了酒席,大家一起畅聊、痛饮。
“荷姐儿……”
前院的一处回廊上,新荷正仰着头和新明宣说话,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回头,便看到顾望舒领着小厮微笑着向她走来。
她短促的“啊”一声,转身向他的方向跑去。
顾望舒看她跑得极快,有些吓住,大踏步迎上去,接住了扑过来的小人。
“四叔。”新荷搂着他的脖颈儿撒娇:“我好想你。”
这孩子如此热切的思念把少年的心都烫暖了,他把她往怀里紧了紧,说不出话来。
此时,新明宣也走了过来,笑着拱手行礼:“四叔,新年好。”他看着小厮手里拿着的锦盒,就知道顾望舒也是来新府拜年的。
“新年好,我是来给大哥二哥拜年的。”
新明宣大约知道他和新家的渊源,笑笑道:“好,我去告诉父亲,四叔先去花厅略等一会。”
顾望舒摆摆手,抱着小姑娘往花厅走去。
路上,新荷和他窃窃私语:“四叔,叶家人对你好吗?”
“……好。”少年话语不多,却在她转身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紧紧的用手臂护住她。
“我今日又得了许多红包……四叔,都给你用吧。”小姑娘声音软嚅,一脸的亲昵、信任。
“……荷姐儿乖,四叔有钱了。”
顾望舒突然间转过头去,声音有些沙哑。
一会儿的功夫,新德泽兄弟俩就笑着进了花厅,他没想到顾望舒会来新家拜年,这样的示好岂能错过。
“四弟,坐坐坐……我马上让人备酒菜,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
顾望舒淡淡开口:“待会还要赶回叶家,酒就不喝了,主要是来给大哥二哥拜个年。”说着话,让虎子把带的礼物呈上。
新德育笑着接了,吩咐下人倒茶,几人坐下说话。
顾望舒在圈椅上坐着,气度明显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沉静内敛的,却丝毫不敢小觑。毕竟他如今是镇国将军的嫡亲外孙了。
人通常是最敏感的,对于势力强大的家族或对手,下意识就会表现出臣服和敬畏。即使在这之前是卑贱、低微。
眼看到午时了,顾望舒却没有留下用膳,他把怀里的小姑娘放下,转身离去。阳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孑然一身的,看着很孤清。
新荷紧走了两步,停在原地,她心里莫名就很难受。
“主子,你不是讨厌大老爷和二老爷吗?为什么还来新府拜年?”虎子跟在顾望舒身后,不解地问道。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发呆的新荷,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