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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苗群群进来书房,就看见张明岳拿着一张纸在手里端详, 她走近看了看, “这是谁的电话号码?”
张明岳把纸放在桌子上, 招呼苗群群坐在旁边, 说:“是钱芳莉爸爸厂里的电话。”
“你拿着这个电话干什么?难道要给她爸爸打电话, 可你们不都答应了不告诉她父母的吗?”苗群群坐在他旁边,拿起那个号码又看了一遍。
“今天田思雨醒过来求我,说无论如何也要联系他们过来一趟,当时我一时爽快答应了,现在有点犹豫。”张明岳踌躇地说。
苗群群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两叠练习册,放在桌子上,“你现在犹豫不是晚了吗?你要是觉得不好办,当时就不应该答应。”
“话是这么说, 可当时她哭得那么伤心, 说如果不见一面就没办法好好养伤,我这不是心软了吗?”张明岳摊开手无奈地说。
“那你是打还是不打呢?”苗群群翻开一本练习册, 盯着他。
张明岳想了想, 说:“打吧, 田思雨毕竟是受害者,我想如果她强烈要求, 就是派出所也会同意联系他们的吧。”
“那行,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纠结。”苗群群把一叠作业放在她面前, “帮我看看学生的作业,今天杨老师有事,让我帮忙批改作业,太多了,帮我分担点呗。”
“行,苗老师下达命令,不行也得行。”张明岳拿过学生作业开始看。
“整天贫嘴。”苗群群嗔了一眼张明岳,也闷头开始批改作业。
第二天,张明岳特地转到邮局拨通了电话,等那边接通,说:“我找天车组的钱师傅。”
“你是哪位?”对方问。
“我姓张,我在林县,是他女儿钱芳莉的事情。”张明岳说。
“我去叫他,你过十分钟再打过来吧。”说完,对方挂掉了电话。
等过了十分多钟,张明岳又打通了电话,那边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喂,你好,我是钱芳莉的父亲,出了什么事,我女儿怎么了?”
“你好,你的女儿在林县确实出事了,但具体的我还不能告诉你,打这个电话不是我的本意,是当事人强烈要求的,请你或钱芳莉的母亲尽快过来一趟吧。”张明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后面两天刘明他们都陆续来探望过田思雨,但张明岳没再去过,他有点想逃避,因为他觉得两边答应的事情他都不算履行了承诺。
又过了两天,医院里还是迎来了钱芳莉的父亲,一个稳重踏实的中年男人,跟钱芳莉很像,两个人一看就是父女。
知道钱芳莉的父亲到了,除了张明岳,田思雨居然也叫来了柳河、李飞,王云霞以及张公安和小刘,在这些人的陪同下,她才面见了他。
钱芳莉的父亲进来后,先给田思雨鞠了一躬,“田同志,我替芳莉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教女无方,导致你今日的伤痛,对不起。”
田思雨听了他的话,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代替她向我道歉,你代替得着吗?”
王云霞看着屋里就只有她一个女同志,无奈拿出手绢递给她,“田思雨,你别激动,好好说。”
“好好说,是要好好说。”田思雨说,“你们肯定觉得我把你们都叫来是我小题大做吧,连张公安也是这么觉得吧,反正案子已经破了,咳咳咳。”
王云霞轻拍田思雨的后背,“你别激动,我们没那个意思。”
“钱伯父一定也很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见你吧。”田思雨泪眼模糊,她接过手绢自己擦了擦,“从我来到林县当知青,就跟芳莉在一起,那时候是我最低落的时候,是芳莉用她的真心和友爱温暖了我的心,让我重新鼓起了对生活的勇气,那时候我就把她当成我的亲妹妹一样对待,县城招工,她知识不行,我就逼着她看,一遍一遍给她讲,终于我们两个都考上了纱厂,不用分开,我们甚至偷偷打了二两酒来庆祝,在纱厂,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打气,形影不离,谁不说我们是好姐妹。”
田思雨说到这里的时候是泣不成声,王云霞在旁边笨拙地安慰她,田思雨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去年年底芳莉申请回家探亲,厂里拖了很久才同意,当时芳莉多高兴呀,可为了顾忌我的感受都不敢表达,我真心替她高兴,我替她收拾东西,我嘱托她小心,在火车站我们相拥在一起,互相道祝福,当时芳莉跟我说思雨跟我回家过年吧,我不放心你。当时我差点就不顾一切跟着上火车了,可是我不能,我送她,一直到火车看不见了我才回来的,一直到火车看不见呀。”
田思雨的声音哽咽着,别人听到她回忆前夕,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呢。
田思雨没有看别人的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可是,谁能想到呢,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一个探亲假而已,芳莉就全变了,她不再把我当成她的好姐妹,对我越来越疏离,甚至处处提防我,就好像原来的姐妹情就是一个虚幻,从来不存在一样。钱伯父,你能告诉我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吗?”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的情感短短时间变得如此彻底吗?”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短短时间不仅情感变了,甚至连生活习惯都变了吗?”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短短时间内从不爱看书变得爱看书,甚至连笔体都变了吗?”
随着田思雨一声声的泣问,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如果真要回答这几个问题,那就是......
“钱伯父,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猜到了对吗?你猜到了探亲回来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芳莉,她是另外一个人,对吗?。”田思雨用呐喊的声音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噗通”,钱芳莉的父亲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想哭又哭不出来,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这个世道难道还能大变活人?那原来的人呢?
“芳莉到底去哪儿了?这个人到底又是谁?钱伯父能告诉我吗?”田思雨激动地问。
钱父在地上喘不上气,连连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张明岳上前扶起了他,搬了凳子让他坐下,许久他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张公安,我能见见,见见她吗?”
张公安在田思雨连问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这里的事情不简单,这时候听钱父提出要见面,张公安点点头,“这个我回去安排。”
“钱伯父还没有见过人吗?”张明岳问。
“钱芳莉,哦不,那个人说无颜见父亲,坚决不肯见。”小刘替钱父回答。
张明岳跟柳河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其中意味。
张公安站出来说:“根据田思雨的说法,这里肯定还存在着更惊悚的事件,我现在带着钱同志回去所里,让他们两个见面,再确定一下,田思雨只是猜测,不能作为最终结论。”
话是这么说,可是从钱父的反应来看,真想呼之欲出。
钱父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张公安和小刘后面,原来微驼的背似乎要弯到地上了。
“田思雨,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芳莉的?”柳河问。
“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说不上来,就这么桩桩件件累加起来,从疑惑到怀疑,从怀疑到猜测,到基本证实,简直让我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田思雨躺回床上,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语句虚缓,不见方才半点咄咄逼人。
“我还是有疑问,那个人真有这么像,打眼就看不出来?”李飞说出自己的疑惑。
田思雨点点头,“很像,连说话、走路姿势都很像,开始我真的以为是芳莉变了,后来无意间看见她吃辣椒,芳莉是很能吃辣的,可是这个人就不行,她是在强迫自己吃,咳嗽得不行,还说是吃呛了。”
“那李大姐说的你们因为一个男人反目是怎么回事?”张明岳问。
“原来芳莉对那个男人是有点好感,可是因为他总是在我身边转悠,芳莉有点失落,但也仅仅如此,可转年这个女人来了之后,表现得非他不可的架势,跟我吵了几架,就势搬出了我们的宿舍,去了别的宿舍,从哪儿之后,厂里就传我们因为一个男人翻脸,那时候我还没有怀疑她,只以为芳莉在家里听了谁的话,就想跟她解释,可是我前进她后退,总是躲着我,我没办法,就想暗中关心她,就是这样才发现很多我忽略的问题。”田思雨解释说。
张明岳听了他的话,倒想起来一件事,“我想起来了,今年过完元宵节没几天,我给明秀搬家,在回来的路上跟她走了个对脸,我刚想跟她打招呼,她就这么过去了,群群当时说是天黑她没看清的缘故,现在想来她是根本就不认识我们。”
“对对对,我记得那天,我还跟你们两口子说话来着。”王云霞见缝说了话,完事还讨好地朝张明岳笑了笑,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等下班回到家,张明岳跟老爷子和苗群群说了在医院发生的事,苗群群也是大吃一惊,只有老爷子面色淡定。
“外公,您都不吃惊吗?”张明岳问。
“这个事儿早就有,戏文里就有姐妹易嫁、李代桃僵什么的。”老爷子说。
“可那是戏文,这可是活生生地发生在身边呀。”苗群群咂舌道。
“是呀,如果这个是姐姐或者妹妹,那真正的钱芳莉哪里去了。”张明岳说。
真正的钱芳莉到底去哪里了?没过几天,他们从派出所了解到了所有的真相。
原来钱芳莉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因钱芳莉的姑父不能生育,刚生下来就过继到姑姑家,为了避免两个姐妹知道真相,小时候就是别人问,也只说两个人姑表亲,相像是很正常的。等她们长大点,姑父因为工作调动去了别的城市,姐妹俩就没再见过面。
去年冬天,姑父因为成分问题被迫害致死,钱芳莉的姑姑受不了打击就疯疯癫癫的,钱父把母女两个接回来安顿到家附近照顾。钱芳莉回家探亲,对姑姑家的遭遇非常同情,对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表姐也是非常好奇,经常过去帮忙,有点时候甚至留宿,两姐妹就接触得多了,可在钱芳莉要回来的前两天,姑姑的住处晚上突然失火,人救出来已经是面目全非,派出所调查说是母女两个睡前取暖,谁知死灰复燃才意外丧生,当时全家人是悲痛欲绝,忍着哀伤埋葬了她们。
到此已是真相大白,姐姐不想再过原来的日子,就设法害死了养母和妹妹,代替钱芳莉来到了林县,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被田思雨发现了端倪,她就想杀害田思雨,万幸田思雨心脏位置特殊,才逃过了一劫。
钱芳莉的姐姐叫严芳琼,最后两罪并罚,判了死刑。
等张明岳他们再见到钱父的时候,就见他两鬓斑白,短短几天像是老了十多岁,他默默地收拾了女儿的东西,跟众人鞠了一躬,坐上火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