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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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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问秦渡,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秦渡会思考一会儿, 把自己的不动产、股票、地权和海外资产全部加一下,然后说出一个九位数的天文数字……
如果那个人转而问秦渡, 你觉得自己在许星洲眼里值多少钱。
秦渡会说:我这么疼她,也就无价之宝吧。
——秦师兄,世中集团董事长的独子,成年后就是集团最年轻董事,在他们那一圈太子爷里,秦渡都是翘楚:他的家世数一数二, 财力能力俱是顶尖。
师兄宠许星洲宠得如珠如宝, 许星洲只要来蹭蹭他,就能要星星秦渡不给摘月亮, 要仙女座师兄不给摘猎夫——就是平时稍微抠了一点,带着种杠精的意味。
然后许星洲说:不用多了,给我二十万我就滚蛋。
她闺蜜看不下去,恨铁不成钢地让许星洲多要点, 至少分手了也得当个富婆去包养小鲜肉,结果许星洲说不行, 他不值钱,多要算讹诈, 二十万就是二十万,否则我良心不安。
秦渡看着屏幕:“……”
秦渡毫无波澜地将未读消息点了。
那个激情裸|聊群确实是许星洲的宿舍群, 名字起得极其智障, 但是这种智障似乎也不分男女——秦渡那群太子爷朋友还给他们的小群起名叫沿街要饭呢。许星洲的宿舍群刷屏的速度相当快, 秦渡点了消息之后,许星洲决计是看不到他们讨论过什么了。
许星洲缩在一边,一小小团,委委屈屈地小声问:“到、到底考了多少分呀?”
秦渡将手机屏幕锁了,将手机递还给了她。
秦渡说:“A——过九十了,算你命大。”
许星洲振臂欢呼!
“我看看——”许星洲笑眯眯地道:“哇!新闻学也有A-!这个学期真的赚大发了……”
秦渡:“……”
许星洲看到成绩就变成了快乐星球来客,天上地下都是粉红色泡泡,拿着手机跑过来蹭了蹭师兄,眼睛弯弯地道:“师兄师兄,你想要什么呀?小师妹都送给你。”
那句话其实还带着点刻意的、情|色意味的勾引,甜甜的,像一颗小小的星星糖。
——你要我,我也给你。她用眼睛说。
秦渡低下头看这个恨不得趴在他怀里不松手的姑娘。
许星洲一头松软黑发披在脑后,以丝巾松松束起,映着灿烂暖阳——她眉眼弯弯,是个特别乖巧的、适合亲吻的模样。
不然就他妈的办了算了,秦渡那一瞬间发疯地想,许星洲这他妈天天勾引自己勾引个没完。整天住在他家里,没事还要用他的洗发水,洗完澡到处乱晃,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华言楼外,许星洲甚至踮起脚尖,似乎要主动亲他。
怎么能这么甜?
秦渡意乱情迷地单手握住女孩的细腰,与他的星洲抵了额头又抵鼻尖,华言楼外绣球怒放,天穹大雁长唳,星星在天空被吹得散落。
那一刹那温情脉脉,而正在他们要亲上的时候,许星洲突然推开了他。
秦渡:“……”
许星洲开开心心地低头摸手机,一边摸一边说:“刚刚想起来,我得告诉程雁我考的比她高,她肯定只有A-……”
“她当时还嘲笑我哦!说我肯定要完犊子,”许星洲认真解释道:“可是我考了A!我一定要把她气得吃不下晚饭。”
秦渡舔了舔嘴唇,一摸自己的脖颈。
然后,许星洲笑眯眯地看着手机道:“师兄兄,过会再亲你哦。”
“不用亲了,”秦渡慢条斯理道:“师兄想好要什么了。”
许星洲一呆:“咦?”
秦渡伸手,两指一搓,充满恶意地道:“——房租。”
许星洲特别开心:“嗯嗯嗯没问题!”
“多少呀?”许星洲开心地抱着手机道:“我爸爸刚刚给我打钱来着,让我暑假出去玩,不要在学校闷着……”
“不多。”
秦渡说:“一个月两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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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
许星洲懵了一逼:“哈?什么?你说两什么?”
女孩子显然是总住在大学宿舍里,没在外租过房子,更不了解上海市行情——但是就算再不了解,也能明白两万是个天文数字……
许星洲立刻可怜巴巴地问:“师兄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秦渡想都不想:“是。”
许星洲要哭了:“呜呜哪里我改!我不是考得很好嘛!还是因为没亲你?”
“和考试没关系,”秦渡凉飕飕地说:“你自己用脑子好好想想吧。”
秦渡又道:“房租两万,市场价一个月四万,按合租来算的,没多要你钱。”
许星洲:“……”
一个月四万的房租到底是什么神仙房子,许星洲眼前一黑,但是心里却也勉强能理解那个房子巨贵无比,毕竟上海市那是什么房价,秦渡住的又是哪个区的什么小区……
“暑期兼职。”资产阶级剥削者不爽地说:“还清之前给我搞明白师兄为什么生气。”
许星洲可怜巴巴蹲在地上:“呜呜……”
然后,秦渡将许星洲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
“去吃饭了,”秦渡不耐烦地说:“好不容易定了个位子,再不去就没了。”
秦渡用的力气相当大,捏着女孩儿的手腕,许星洲被拽得嗷嗷叫,委屈巴巴地说:“师兄你轻……轻一点儿……”
秦渡瞥了许星洲一眼。
“真的很疼,”许星洲伸出细细的小臂,又娇气又委屈地说:“师兄,你看,都红了。”
她的小臂上还扣着那个闪耀的手镯,星星锁着月亮,在金黄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秦渡:“……”
那一截手臂犹如洪湖的荷,又白又嫩,半点红模样都没有。
秦渡逼问地看着许星洲……
女孩子扁了扁嘴,又眨了眨眼睛,仿佛在佐证自己真的很疼似的。
秦渡叹了口气,在许星洲手臂上微微揉了揉。
“……唉,行吧。”
他说。
阳光灿烂,许星洲笑了起来,在自己的手腕上呼地一吹。
秦渡注意到,那个动作她做得自然无比,犹如在吹蒲公英一般,带着种难言的稚气和童心。
像是一朵在炽热阳光下盛开的、鲜活的太阳花。
然后秦渡伸手,松松地与许星洲十指交握,带着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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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总觉得,今天的师兄有点怪怪的。
他好像真的憋着股气似的,总莫名其妙地打量自己——确切来说,秦渡从出了成绩之后就有哪里不太对劲,弹许星洲脑袋的时候下手也有点重,更是明确说了‘你惹我生气了’。
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许星洲摸着自己的脑壳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思。
秦渡预约了一家枫泾的私房菜,开车过去就花了近一个半小时。
私房菜在河道边上,是一座几十年的江南民居,黑瓦白墙,外头刷的石灰都有些剥落了,白月季与霍山石斛掩映交错,老板与老板娘及其热情,一晚上只招待两个人。
小窗外落日江花红胜火,江南风景旧曾谙。
私房菜的红烧肉晶莹剔透,连皮都煨得柔嫩,甜而不腻口;油爆虾的河虾嫩的出水儿,咬一口红油和汁水砰地迸出,连炒的小青菜都甜脆生嫩,许星洲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太……”许星洲小声道:“太好吃了吧。”
秦渡给许星洲夹了筷清炒茨菰,闲散地道:“之前老陈和肖然来吃过,都说特别好吃。结果师兄五月份的时候打电话定了位置,现在才刚给我匀上一个。”
许星洲笑了起来,问:“你居然还会等呀?”
秦渡这种人一看就是特权惯了,要么拿钱砸人,要么拿名头压人——如果钱权解决不了,他绝不执着,何况这还只是小小的一顿晚饭。
放在以前,许星洲怎么都不敢想,他居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位置等一个多月。
秦渡棱角在夕阳中柔和下来。
“你喜欢这种事。”他喝了口汤,说话时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温暖:“实际上,你也确实挺喜欢的。”
许星洲那一瞬间生出一种感觉。
仿佛那个高高在上的、年轻的公爵,终于走进了万千苦痛和凡人的世界。
他就这样,前所未有地活了起来。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许星洲茫然地想。
这过程极其的潜移默化——秦渡的身上就这么偷偷多了一丝人味儿。他之前虽然面上带着笑,却给人一种极其高高在上而对周围一切不屑一顾的感觉。
如今他坐在对面,夕阳落在他的棱角上,柔和得犹如春天融化的川水。
秦渡夹起一筷茨菰,放在米饭上,往里塞了塞。
秦渡突然开口问:“暑假打算怎么办?”
“啊?”许星洲的思路被打断,先是楞了一下,接着道:“我托以前认识的一个姐姐帮我留了个区图书馆的暑期兼职,我也好学一下语言。”
秦渡:“……也行。别找太远的,师兄到时候去接你不太方便。”
许星洲笑道:“师兄你还会来接我呀?”
秦渡没说话。
“因为图书馆工作清闲嘛,我打算暑假好好学一下西班牙语。”许星洲笑眯眯地道:“以后说不定会用到,毕竟用的人好像比英语还多呢。”
秦渡莞尔一笑:“以后怎么用到?”
许星洲笑得眯起了眼睛:“出去探索世界呀。”
“——拉丁美洲,美南。”
许星洲开心地说:“再到东南亚,甚至北非,还有西班牙本土。应用这么广,简直有种横跨全世界的感觉!”
“不过师兄你放心,”许星洲甜甜地笑道:“我绝对不会因为师兄不会西班牙语就歧视你的!”
“……”
秦渡仿佛听到了什么他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叼着筷子看着许星洲。
许星洲开心地看着他。
许星洲笑道:“我会好好学,争取给你当翻译的,你放心。”
秦渡:“……”
秦师兄开口:“师兄我……”
许星洲眨了眨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行,行吧。”秦渡忍着满腹的不爽和吐槽道:“既然要好好学习,就记得去买教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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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们吃完那家私房菜出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夕阳沉入山岳,。
仲夏夜古镇上游客络绎不绝,纵横溪河流水向东,霍山石斛黄蕊显露,红纸灯笼绵延流向远方。
秦渡生气也不难相处,而且他好像也不算太生气,只是杠——杠得天上地下仅此一家,今日的代表作就是房租两万。
许星洲也不介意,她跟着秦渡,在幽暗又人声鼎沸的长街上散步。
那实在是个非常好谈情说爱的场景,烛光昏红,红纸灯里的烛火暧昧温暖,小情侣们一边笑一边耳鬓厮磨,有女孩捧着红豆双皮奶喂给自己男朋友吃。
许星洲正打算去买个蓝莓的双皮奶效仿,看看能不能把男朋友哄好,可还没没走几步,就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
许星洲痛苦地一边挠小腿,一边艰难地、单腿蹦跶着跟上秦渡的脚步:“哎呀……师兄你等等……”
秦渡又要被许星洲烦坏了,加上身价二十万的打击,不爽地逼问:“许星洲,谁让你光腿的?”
许星洲委屈地盯着他,秦渡被看得特不自在,片刻后咳嗽了一声……
“师兄不是说你不能穿……”他痛苦地解释道:“……哎,师兄不是那个意思……”
许星洲抽抽鼻子说:“你这个直男癌。”
直男癌:“……”
许星洲太擅长蹬鼻子上脸了,是真的欠揍。
然而,到了晚上,天将黑不黑的时刻的水边,蚊子能多到令人发指,直男癌家的妞还特别柔嫩招蚊子,又怕痒,几乎已经快把自己的小腿挠破了,白皙小腿被挠出了血点点。
直男癌看得心疼坏了,只得去最近的小超市给她买止痒药膏和花露水……
他买完出来,许星洲正蹲在门口招猫逗狗,用包里塞的小火腿逗弄小超市主任养的胖狸花,狸花天生爱亲昵人,躺平了任由许星洲摸大白肚皮。
秦渡极其不爽:“许星洲,连猫你都不放过?”
许星洲一呆:“咦?”
杠精直男癌把猫赶跑了,蹲在许星洲身前,在自己指头上挤了些许凝胶。
“——腿伸出来。”
他冷冷地说。
许星洲便扶着地伸出小腿,她的小腿又白又纤细,皮肤又嫩,蚊子包被挠得破了皮。
秦渡便给她抹药。
路灯下映着他一截结实修长的小臂,他指节之上的纹身张扬又狂暴,动作却有种说不出的小心与笨拙。
“……师兄,”许星洲小声道:“你身上到底文了什么呀?”
秦渡说:“以后给你看。”
——那些,秦渡的张扬骄傲,落寞自卑,孤独又喧嚣的夜晚和迷茫走失的人生。
他不曾给别人看过的、胸前的刺青。
除了你,你应该接受我的一切,秦渡想。
你应该爱现在的秦渡,也应该依赖那个被弃置荒岛的、捆在黑夜中的他。
然后秦渡又低下了头去,仔细给许星洲那些红色的蚊子包上药。
古镇上,温暖夜风如杨柳一般,拂过许星洲的脖颈,头发微微黏在她出汗的脖子上。黑夜之中萤火掠过江面,胖狸花在路灯下咪咪地舔着肉垫。
许星洲突然开口:“——师兄。”
秦渡挑起眉峰,望着许星洲。
许星洲笑眯眯地、像小芝麻糖一样地说:“师兄,我最喜欢你啦。”
秦渡嗤地笑了。
“你就剩张嘴,”秦渡嗤嗤地笑着,伸手在许星洲鼻尖儿一拧:“叭叭的。许星洲,就你会说是吧?”
许星洲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有什么让她这么开心的事情。
算了,秦渡想,理解是不可能的。但是矛盾终究不能过夜。
“许星洲。”秦渡捏了捏许星洲的鼻尖,好脾气地问:“你再说一遍,师兄值多少钱?”
许星洲:“……”
许星洲失声惨叫:“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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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蛋的……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肯定是程雁这个大嘴巴!程雁显然见不得朋友有一双健全的腿,许星洲终于明白了今天发生了什么,怪不得秦渡怼了她一天……
秦渡又问:“我到底值多少钱?”
许星洲从震惊中走了出来,诚实地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隐瞒你了。”
秦渡探究地看着她,许星洲斩钉截铁地说:
“——我觉得,你值二十万。”
秦渡:“……”
秦渡难以置信道:“……这个数字到底怎么来的?你平时不是撒谎很溜为什么现在就不能说谎?”
许星洲眨眨眼睛:“情侣之间不应该有隐瞒。”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骚话,秦渡对着许星洲的额头,就是一个脑瓜崩。
“人话鬼话你都说尽了?”秦渡严厉道:“许星洲,你现在给我一个解释。”
许星洲似乎有点被秦渡吓到了。
其实秦渡本意只是吓唬她一下,许星洲这个人有点儿皮,说起话来有点喜欢真假掺半,如果不震慑一下,她不可能认真地回答秦渡这个问题。
但是他看到许星洲呆呆的眼神,就后悔了。
秦渡叹气:“算……”
‘算了’的‘了’字都还没说出来,许星洲就开了口。
“……因为,”她有点认真地说:“物质上,我认为师兄就值二十万,多于二十万就属于讹诈,你又小气,又龟毛,脾气又坏,总喜欢欺负人,也就长得好看一点。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还要你了。给二十万我就走人也是真的。”
秦渡失笑:“我恐吓你一下,你还骂起来了?”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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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我的心里,”许星洲有点难过地道:“你不能用钱去衡量。”
她说完的瞬间,世界归位。
古镇风声温柔,飞蛾穿过长街,游客行人车水马龙。路的尽头传来芙蓉饼的叫卖声和民谣歌手的路演,男人沙哑地唱着最温柔的情歌。
秦渡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路灯下亲那个小混蛋。
“师兄值钱多了,”秦渡亲她的眉眼,一边亲一边问:“你真的不晓得?”
许星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真的不晓得啊……”
“……下次照着九位数要……”
秦渡又吻了上去。
那一瞬,盛夏的风裹挟着成团成簇的石斛花,穿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