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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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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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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破晓之时,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 终于,传来了那个神经病的声音。

    “……你……”秦渡低声道:“小师妹?”

    居然找上门来了。

    许星洲立时就觉得眼眶发烫, 强撑着冷笑一声:“谁是你小师妹啊?”

    秦渡说:“你。你别挂电话。”

    许星洲于是慢吞吞地收回了自己准备挂电话的手指……

    “小师妹……”秦渡沙哑道:“师兄道歉好不好?昨天不该手贱给你付账,不该凶你,别生气了……师兄昨天晚上太混帐了。”

    许星洲一听,眼眶立时红了。

    人受委屈时,最怕那个人来道歉。

    他不道歉的话,许星洲还能一口气撑着不落下泪来, 装作自己是个铁人。可他如果一旦道了歉, 那受了委屈的人的眼泪,便打死都止不住了。

    秦渡艰难地补充:“……师兄从来没想过打你。”

    许星洲只觉得太难受了, 也不说话,就咬着嘴唇落泪。她的泪珠跟断了线的串珠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沿着面颊滴滴往下淌。

    “师兄没想过真的打你, 你很乖。”秦渡难堪地说:“只是说着玩玩……每次都是。吓到你了,你不舒服了, 可以揍我,打哪都行, 师兄……”

    他艰难道:“……师兄绝不反抗。”

    许星洲使劲憋着泪水,憋着不哭, 但是鼻涕都被憋了出来。

    秦渡说:“我找了你一晚上……”

    “吓死我了, 以为你真的生气了……”秦渡低声下气地道:“以后不舒服就和师兄说, 我不懂你们女孩子,老是开玩笑没个数……”

    许星洲仍然不说话,无声地在电话这头哭得稀里哗啦。

    “小师妹……”他哑着嗓子说:“师兄早上四点打电话,吵你睡觉了是不是?今天晚点师兄去找你,到时候见了师兄想打就打,昨天晚上你手机关机,我没来得及说,怎么打都行。”

    许星洲:“……”

    许星洲终于说了第一句模糊不清的话:“——我不见。”

    “我不见你。”许星洲生怕他听不清似的,带着鼻音和哭腔重复道:“我不。”

    女孩子哭得鼻子都酸了,说话都抽抽噎噎的,简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放在你那里的东西都送你了,”许星洲抽噎着说:“伞,小书,我都不要了。你丢掉也好怎么也好,反正学生会我也不会再去了。”

    秦渡急了:“许星洲我昨天晚上——”

    “你昨天晚上怎么了我也不管了。我就是幼稚鬼,我也斤斤计较。”许星洲哭得发抖道:“对不起那天晚上抢了你的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许星洲啪叽挂了电话,趴在栏杆上呜呜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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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渡一颗心,在听到她结巴着道歉的那一瞬间,碎了个彻头彻尾。

    那一瞬间,秦渡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面子里子,什么下马威不下马威,他秦渡在这个正在掉眼泪的女孩面前,从来都没有过半分胜算。

    那就是他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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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渡那天一夜没睡,一整晚都在偏执地找人,陈博涛试图劝过他,让他别大晚上扰人清梦。秦渡只说‘我没法让这种矛盾过夜’,然后坚持做一个把睡的没睡的人全部吵醒的老狗比。

    无论是哪个大学,数科院和新院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简直是这辈子都难以产生交集的代表。秦渡饶是人脉网广,在学校里认识的人也是理工男居多,找人极为吃力,更何况还是以宿舍为单位找人。

    陈博涛和他并非同校,因而一点忙也帮不上——可他人生难得看这种大戏,索性陪他熬了过来。

    “这次反应太大。”陈博涛冷静道:“不是因为你昨晚对她兴师问罪。那个小姑娘能忍你这么久,平时还笑眯眯的不记仇,脾气佛着呢,另有原因。”

    秦渡绝望地抓了抓头发,道:“……操。”

    “怎么办?”秦渡沙哑道:“我玩脱了,我抱着花去宿舍楼下找她?”

    陈博涛说:“我不知道啊,我就想知道你真的问她要了一百五十八块钱的账?”

    秦渡:“……”

    陈博涛乐道:“老秦你真的这么小气,你真的问人家小姑娘要了?”

    半天,秦渡憋闷地点了点头。

    秦渡说:“我……我怎么办?回去把自己的腿打折?”

    陈博涛理智分析:“没用,她记的不是你这个仇。”

    “之前见面还笑眯眯的和我打招呼,还皮皮的,”秦渡捂住额头,痛苦道:“现在突然就这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博涛简直忍不住自己的幸灾乐祸:“是不是跟八点档电视剧一样有人告状了?说你乱搞男女关系?”

    秦渡道:“搞个屁。她哭着和我讲,她就是幼稚鬼,她也斤斤计较,然后把电话一挂,怎么打都不接了。”

    陈博涛说:“……妈的。”

    秦渡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陈博涛。

    “……还是哭着说的?”陈博涛摸着下巴问:“这也太他妈可爱了吧,老秦你栽得不冤。”

    秦渡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

    秦渡突然道:“……我打的是她闺蜜的电话。”

    陈博涛:“牛逼啊,所以呢。”

    “……是她接的,凌晨四点二十,她接了她闺蜜的电话来骂我。”

    秦渡突然想通了这一层,那一瞬间就酸得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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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星洲身受情伤,一个周日都没开手机,尽管钱都在手机里,而自己已经成为了扫码支付的奴隶,也坚持关机状态——她那天吃饭全靠刷饭卡,订外卖全靠程雁接济。

    程雁对此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自作多情。

    许星洲深深地以此为然,然而打死都不改。

    那天下午,程雁道:“但是,粥宝,你不觉得有点反应过激了吗?”

    许星洲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什、什么反应过激?”

    程雁:“……”

    程雁心想还能是什么,指了指许星洲,又给她递了一包纸巾过去,说:“别拖着鼻涕和我讲话。”

    许星洲也不接,拖着鼻涕强硬道:“和狗男人没有关系!我是看电影看哭的!”

    程雁心想看皮克斯工作室电影看哭的全世界也只有你一位吧,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道:“……擦擦鼻涕。”

    许星洲还是不接纸,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趴在桌子上,哭得更凶了……

    “那么喜欢他你就去追啊。”程雁无奈地说:“又不是对方不喜欢你天就会塌了,全天下这么多女追男,上天给你的美貌你都不会用吗?”

    许星洲立刻扑在桌子上,开始嚎啕大哭……

    程雁:“……”

    程雁把那包纸巾丢回了自己桌上。

    “哭什么哭,”程雁道:“多大点事儿,他就算不喜欢你你也可以追他啊,那个学长看上去对你也挺好的啊。”

    许星洲哭得肩膀都在抖,看上去颇为可怜。

    程雁简直不知怎么安慰,递纸巾也不是怎么也不是,半天许星洲突然冒出一句:

    “这不是追不追的问题,”许星洲哽咽道:“他就算来追我,我都不会同意。”

    她停顿了一下,说:

    “……程雁,是我和他,无法相互理解的问题。”

    -

    凤尾绿咬鹃是一种来自远东的飞鸟,其羽毛色彩绚丽,栖息于山雾弥漫的山崖与峭壁,一生漂泊。

    它们是文明中阿兹特克神的化身,它们被人捉住后会飞快地死去。

    ——它们一生寻觅不到可停驻的港湾。

    可它们振翅高飞时,有如星辰一般,孤独而绝望,温柔又绚烂。

    ——而陆地上的年轻公爵,永远无法理解飞鸟漂泊的绝望。

    他永远对一切都游刃有余,他脚下有封地与庄园,有愿为他匍匐的臣民,有献上的金银宝石,还有这世上所有璀璨的花朵和山雀。

    年轻公爵的目光可以为一切停留,他可以拥有世界上的每一件奇珍异宝。他可以对那样东西展露出兴趣,可那些东西——无论是女孩子,还是别的什么,似乎都与他脚下的泥土与草别无二致。

    312宿舍里洒进来温柔的阳光,许星洲的笔电上放着怪兽大学,屏幕上大眼仔砰地掉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许星洲在那种叽里呱啦的外放声里,眼泪珠如同断了线一般往下掉,像是这辈子都没这么伤过心一般。

    应该确实是头一次,程雁想,她的朋友——许星洲,她拉着手走过了六年的女孩儿,这一辈子都还没对人动过心。

    像一张白纸,还没写,就被揉皱了。

    “你——你不用管我,”许星洲哭得嗓子都是哑的:“我明天就、就好了。”

    “等明天太阳出来,”许星洲哭得鼻子生疼,断断续续地道:

    “——等太阳出、出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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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晨,周一,七点钟。

    宿舍楼外熹微阳光之中,女孩子们穿着裙子背着包往外跑,晚春的玉兰晕在了雾里。

    许星洲浑浑噩噩地爬了起来,洗脸刷牙一口气呵成,扎了个马尾辫,然后抓了个T恤套上,然后随便捡了双帆布鞋穿了。

    程雁:“……”

    李青青纳闷道:“我粥宝怎么回事?现在打算开始走土味路线了?”

    程雁认真地回答她:“都是男人的错,昨天因为人家家里太有钱还聪明而差点哭昏古七,到了今天还不太好。”

    程雁的概括能力过于辣鸡,许星洲也不反驳,揉了揉还有点肿的眼睛,一个人懵懵地去上课了。

    ——秦渡确实不适合她,许星洲一边走一边理智地想。

    许星洲父母离异,家境平凡,除了一腔仿佛能烧灭自己的、火焰般的热血之外,她一无所有。

    可秦渡不是,他拥有一切,一切许星洲所能想象到的和她所想象不到的,他都把它当作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先是临床的小姑娘,和秦渡对那个小姑娘所展现出的温柔。

    可是,即使他温柔到这个地步,那个小姑娘却也没有得到认真的尊重。对他而言,那个小姑娘几乎像是个不存在的人似的。

    他究竟会对什么事情上心呢?秦渡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那些在许星洲看来重若千钧的东西,也许在他那里一钱不值。

    ——这点让许星洲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难过,并且让她极为不安。

    那天早上,许星洲一个人穿过了大半个阜江校区。

    阜江校区的玉兰褪去毛壳,林鸟啁啾,柏油路上还有前几天积的雨水。

    有青年坐在华言楼前的草坪上练法语发音,有戴着眼镜的少年坐在树下发怔,还有更多的人像许星洲一样行色匆匆地去上课。许星洲打了个哈欠,在食堂买了一个鲜肉包和甜豆浆,拎在手里,往六教的方向走。

    往六教的路上阳光明媚,老校区里浸透着春天柔软的岁月痕迹。

    许星洲叼着包子,钻上六教的二楼。窗外桃花已经谢了,树叶缝隙里尽是小青桃。毛茸茸的,相当可爱。

    许星洲起床起得早,此时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她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没人看——然后她踮起脚,试图摘一个桃下来。

    就摘一个,就一个,应该不会被抓。许星洲不道德地想,还从来没吃过这种桃子呢,青青的那么小只,会有甜味儿吗?

    然而许星洲个子只有一米六五,踮脚都够不到——许星洲挣扎了两下未果后,又看了看周围——周围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就好办了!也不怕丢脸了!不就是爬个窗台吗!

    许星洲正准备手脚并用爬上去偷桃呢,身后却突然伸出来了一条男人胳膊……

    许星洲当时以为是鬼,吓了一跳……

    那条胳膊摘得也颇为艰难,隔着窗台摘桃子绝不是个好装逼的姿势,甚至相当蠢逼……那个人好不容易捉住了一枝青桃,然后使劲儿地、连叶子带桃地扯了下来。

    “给你。”那个人将那枝被捏得烂烂的桃子连叶带果地递给了许星洲:“喏。”

    许星洲:“……”

    许星洲眯起眼睛,也不伸手接,对秦师兄说:

    “——我不要你摘的。你让开,我自己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