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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这就是他的家。他随手脱下外套, 径直朝她走来,那张让她迷恋无比的俊脸上带着冷冰冰的神情,高大的身躯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他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却冷淡无比,像一盆冷水浇灭她的热情。
他经常对她说的就是这样的话。
你又想怎么样?
你又想吵什么?
……
好像无论她做什么, 他都觉得是在无理取闹。
他一不耐烦, 她就会忍不住想跟他吵。
他看她的眼神经常透着一股厌烦。
但他对着苏艺会是怎么样呢?心疼?怜惜?遗憾?
每次只要想到这一点, 她都控制不住想用刻薄的话狠狠攻击他,想让他也被刺痛,甚至发怒都好,总之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
画面无逻辑跳转。
她一个人在家里,偷偷试着商店里买来的红裙子。
她第一次买布料剪裁都这么精细的裙子,忍不住想走出去在大院转转, 希望更多人看到。
苏艺刚好走出来, 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冷笑了声移开目光,明摆着是在嘲笑她,然后小腰一扭, 骑上单车就走了。
等他回来, 她特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但他就是跟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啥也没说,只问她怎么还没饭吃,她气呼呼地去换回旧衣服做饭去了,在他最爱吃的菜里加了两倍的盐,气得他头发都竖起来。
……
她买菜回来时经过前院,听到苏艺娇笑着在那跟人说:“她又胖又土,穿啥都不好看。”旁边的人就附和:是啊,你这样的身材穿裙子才美呢,怪不得那么多人追你。我看啊,沈兆麟心里还是喜欢你的吧?
她撸起袖子正准备干架,沈兆麟比她晚了几步,根本没听到那些话,只是赶紧拦住了她,苏艺脸色一变,无辜地假哭:“我们只是聊聊天,又没做什么,干嘛突然要打人呀,好可怕……”
她简直想要撕烂苏艺白莲花似的脸,他却强行把她拉了回家。
他说跟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人家未必是说你,没准是你听错了……
两人一言不合大吵一架,她把他赶到沙发睡了一个星期。
……
画面又跳。
苏艺家里人生病要住院,他跑前跑后,还主动提出借钱,比人家亲人还积极。
她在家大发雷霆,直到深夜他才回来敲门,她故意把门锁住不让他进屋,冷嘲热讽,不管他怎么解释都不理会。
……
来大院接苏艺出去玩的男人一个接一个。
她讽刺苏艺是交际花,把男人们耍得团团转。
他让她不要嘴那么碎说人家。
她就阴阳怪气地说你也曾经是被吊着的男人之一吧。
他脸越来越黑,她反而越说越起劲,像是恨不得他能被气疯才好。
……
她不满意他最近晚上老是不在家,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他一开始都会说是应酬应酬,她总不信。
到了后面他越来越懒得回应,只对着小女儿温柔说话,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
她回了房还继续不依不挠地数落他,他终于喝止她说:“女儿要睡觉了,想吵明天再吵不行吗?”
她这才撇撇嘴转头睡下,把被子卷起来压住大半,只给他留一点点,他累得倒头就能睡着,又怎么扯也扯不过来,只能一个人生闷气,到半夜又不自觉抱住了她。
……
她怀第一胎时嘴巴馋,老是打电话让他买这个买那个。
他总是嘴上很讪,回来却都有带上她想吃的东西。
第二胎时大出血,有点伤了元气,月子里胃口不好。
他请了两个月假在家,找来各种奇奇怪怪的食谱,亲自给她做饭,还故意逗她说话,陪她拌嘴。
……
儿女都渐渐长大,她有时再挑起旧账来刺他他也不生气,依旧气定神闲地帮她择菜晾衣服。
以前都只叫她名字,后来就变成叫“孩子他妈”,再后面居然叫起了“老婆”。
他在她生日时给她订蛋糕,还领她赶时髦去补拍了婚纱照。
……
他们去雪山旅游,天崩地裂的瞬间,他第一反应是用挡在她面前,不再年轻的臂膀时松时紧地圈住她,撕碎了面包条喂到她嘴里,给她搓裸露在外的皮肤让她不要被冻僵……
“不要…… 不……沈……”她小声发出梦话一样的呓语。
一根木头烧到最后的部分,差点就要熄灭了。沈兆麟一跃而起,拿过几根小木棍去点燃留住火种,免不了发出声音。
“不要!”李茹被惊醒过来。她看着周围,一时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沈兆麟刚把火堆重新烧起来,回头关切地看她:“做噩梦了?”
李茹刚刚还如坠深渊,此刻看着他活生生的脸,再也想不起理智、克制或者其他,从眼里涌出了滚烫的眼泪。
豆大的眼泪从她脸上滚落,却没有发出哭声,他从来没见过有人从梦里一醒来就哭得这么厉害的,他莫名有种是自己害得她哭那么惨的直觉。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担心是不是脚上的伤口痛得她受不了。
李茹呆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过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是谁。
她侧过身抹掉脸上的眼泪,很快又转回来,用镇定的声音掩饰自己的失态:“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真的是很噩的梦。
但也不知为什么,梦里回忆起来,竟然酸中也带了点甜。一些原本忘在洪荒之外的细枝末节意外浮现,就像大雨冲刷掉淤泥后,逐渐露出山石原本的面貌。
见她不愿意多说,他也不好再追问。
他记得初次见她时,她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身边有大哥大姐宠着护着,有一众小弟追随着,说是在村里横着走也不为过。
这样看起来像是从没吃过苦的人,到底会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你是不是,还挺恨我的。”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直接问了出来,声音低沉,带着自责和慎重。
仿佛因为终于说出憋了好久的话,连空气也不再凝滞不动,被暴雨隔绝的山洞里,一石一木都开始恢复生机。
这事毕竟还没过去多久,下午从狭路相逢到后来情形突变,谁也没时间想那么多。
这时候安静下来,几个月前的恩怨情仇牵扯往来,恰到好处地现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