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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诵夏炫,百花争艳。
皇上的大婚之日即进,皇宫上下都萦绕着一派喜气,而现下的暖阳时节也分外的适宜,兰陵宫的玉兰花也都绰约多姿的绽放它的妖娆。
贞儿拾起最新鲜的玉兰花瓣,只待给朱见深做玉兰松糕。
明日就是朱见深与吴语嫣的成婚大典,而朱见深却只要求她为自己做玉兰松糕。
贞儿端着刚做好的玉兰松糕,正准备去朱见深的寝宫时,他却早已下朝回来了,换上了平日里的便服,湛蓝的金丝锦袍,衬得朱见深更为惊才风逸,气度高华。
见到远处的贞儿走了,朱见深忙冲上前,满脸洋溢着干净的笑容。
“奴婢叩见皇上!”贞儿敛衽施礼。
朱见深一语不发地拉过贞儿的手就往外走,同时还吩咐着不许任何人跟着。
刚走出乾清宫,贞儿微微挣扎开朱见深的手,先不说他现已是当今圣上了,就拿明天他要成婚,她也不能这般和他亲近了。
朱见深一反常态的没在为难贞儿,反而大方地放开了她的手,并身躯凛凛地走在了贞儿的前面。
今时的灿阳格外温和,夏日的气息总是夹杂着花蕊的幽香,让人闻着就兴奋不已。
幽静的永巷里,只能听见脚踩青石子的声音,贞儿抬眼看向朱见深的侧影,他的脸上无波无澜,平静异常,甚至有淡淡的笑意,她猜不出他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彼此之间安逸的不发一语。
自从朱见深做了皇上后,变得比昔年沉稳了许多,与贞儿之间也好似有了微妙的变化,如若说他长大了,可是在贞儿眼里他有时还会像孩子般任性,但若说他没长大,他眼里的稳重又让她不敢恭维。
就在贞儿若有所思之时,朱见深停住了脚步,贞儿恍神的及时停住脚。
“到了!”朱见深好似很开心。
贞儿抬头看向前方的宫殿,只觉这里那样熟悉又那样久违,让她久久的感慨万千。
虽然宫匾上没了‘沂王府’三个字,可这熟悉的味道依旧清晰。
自打离开这里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这里好像又成了一座废弃的宫殿。
朱见深推开厚重的朱红宫大门,只听沉闷的门框摩擦声,低低的回荡在四周,随之而舞的还有宫门上的尘灰,贞儿与朱见深用手挥开这纷舞的灰尘。
进了沂王府,这里早已不是昔日的样子了,仿佛又回到他们刚被贬到这里时荒废的摸样。
“还记得我们刚来到沂王府时,这里就像现在这样,杂草疯长,破旧不堪,简直就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破殿。”朱见深环顾着四周,幽幽的说着。
贞儿感慨地淡笑着:“是呀,没想到,它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再被贬到这里。”
朱见深怀旧地抚摸着雕木栏杆上的花纹:“虽然这里不如乾清殿那般堂皇富丽,但我却永远忘不了发生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他的嘴角牵出一抹喜色:“这座宫殿应该是我此生最快乐的居所之地了。”
在贞儿面前,朱见深从不称‘朕’,他曾认真的对自己说过,他不喜欢在她面前用这个字眼,他不想因为做了皇帝而与自己有了距离感。
贞儿看着朱见深发自内心的快乐,她的心情也被感染地触动,脑子里不时的闪现着昔日那四年的安逸,她又何尝不怀念那简单快乐的时光呢。
朱见深拉着贞儿坐在了庭院里的石阶上,他们谁也没理会这石阶上厚厚的灰尘。
“记得那时,你就喜欢坐在这里看着我和宫人们玩躲猫猫,每回只要我被抓到,你都会偷笑,只要我不高兴,你就会把做好的玉兰松糕塞到我的嘴里,而后我就彻底被你的玉兰松糕给收买了。”朱见深陷入深深的回忆中,贞儿的嘴角也禁不住的笑了起来,好似他们的眼前就上演着那曾经一幕幕的快乐。
有打闹,有欢乐,就是没有烦恼。
贞儿打开食盒,把刚做好的玉兰松糕拿了出来:“那时候的皇上,只要吃到奴婢做的玉兰松糕,就安静的像只小猫似的,所以每到玉兰花盛开时,奴婢总会多备些玉兰花给皇上做松糕。”
“是呀,那时我还总吵着要和你一起做,最后弄得小厨房里到处都是面粉和花瓣,哈哈~~”想着这些,朱见深开心的大笑起来。
贞儿也附和着轻笑了起来,但他们的眼里却多了许多复杂的迷雾,总不如昔年那般发自内心的笑了。
浑然,一阵春风划过沂王府的庭院里,只见杂乱的枯枝乱叶回旋着它的残破,扑面而来的只是这庭院里的苍凉。
这突如的苍凉好似触动了他们的内心深处,贞儿收敛了笑,感慨万端道:“时间还真是快,仿佛一切都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似的。”
朱见深好似被感染的也惆怅了起来:“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朱见深的问题让贞儿轻笑了一声,她看向他,顺手把玉兰松糕递到他的面前:“明天皇上就要大婚了,怎么还问这样的傻问题呢,小心日后皇后娘娘都要笑您太孩子气了。”
朱见深没有接过贞儿手里的玉兰松糕,而是万般认真的问了她一个问题。
“明天我要成婚了,你开心吗?”朱见深的瞳孔里有着不可忽视的渴望与执着,好似在等着她最完美的回答。
然而,贞儿没有丝毫的犹豫,由衷的露出她最真诚的笑容:“当然开心了,能看着皇上成婚,奴婢的高兴绝对不亚于太皇太后,奴婢就怕在皇上的成婚大典上,会高兴的流出泪来。”
想着这个她从小带大的男孩就要步入自己的成人礼,她内心的激动是无人能及的。
她以为朱见深听了自己的真诚祝福会很欣慰,然而相反,他眼里的渴望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她永远看不到底的失望与落寞。
朱见深收回眼眸,没再看向贞儿,他站起身,一句未语的走出了沂王府。
看着他漠然的背影,贞儿好似知道他为何这般落寞,但她却违心的不敢去猜想,不是因为逃避,而是没有必要去探究,毕竟他们终究是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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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晨时分。
天还未亮,皇宫内外就如燃炸的鞭竹般热闹,上下的各宫各所、亭台楼阁,早已是张幕结彩,只等着喜事将至。
皇上大婚乃是宫中的大事,任何细节都是马虎不得的,贞儿身为皇上身边的掌事姑姑本应该是最为忙碌的,但却因为一道圣旨,只能闲置在房间内,不得参入任何的大婚事宜。
这样的旨意很让她费解,朱见深不允许她参与自己婚礼的流程,甚至连房间都不让她出去。
她瞧着门外的四名侍卫,也只能眼巴巴的隔着宫窗看着庭院里忙碌穿梭的宫人们了。
这期间,楣樱来过一回,说是奉皇上之命前来送膳食的。
“怎么样,都打点的妥当了吗?”贞儿不放心的问着楣樱。
楣樱把丰盛的膳食摆在桌上:“放心吧,太皇太后和周太后都派了些精明能干的姑姑,这会子皇上应该是前去庙堂朝拜先祖了。”
贞儿拿起筷子满腹心事的却未动一口佳肴:“今天这样大的事,皇上却不让我侍候左右,他怎么能习惯!”
“可不是,一早起,皇上就斥责着下人们的伺候不周,还好他还算习惯我和芷鸢。”楣樱看了看贞儿,小心地说着:“皇上也是,即不习惯旁人伺候,为何还要把你关在房间里,也不知皇上是何用意。”
贞儿淡然一笑,不管皇上是何用意,她都无所谓了,全当是朱见深体恤自己,而并非是他怕在婚宴上看见自己高兴的样子。
楣樱走后,贞儿在房间里做起了针线活,想来,她也有许久没这样闲情逸致了。
晚膳是个小宫女送来的,看来此时的楣樱应该是最忙绿的时候了。
贞儿刚坐到桌前,就听见从永巷里传来的阵阵悠扬管弦鸣奏喜乐的声音。
她走到窗帷前打开宫窗,隔墙外的半空中竟是一片灯火璀璨而映亮的光,不用猜她也知道,永巷里一定是火树银花的璀璨景象。
随着太监一声高昂的‘皇后下轿’,接着丝竹编钟瞬间鸣响,好似在向所有人传达着‘欢迎一对璧人喜结连理’。
接下来就该是引新人入宫,随后就会举行合卺礼,喝**酒,最后就是新人洞房花烛夜了。
这些礼节在贞儿的脑中早已再熟悉不过了,曾经她多少次幻想过自己也会有一个完美的婚礼,却不想,她终是没有这种福气了,那红艳夺目的嫁衣,这辈子也不可能再穿上了。
贞儿收回了眼,回手关上了宫窗,不再看那喜艳的红,那只会让自己徒留一地的悲伤。
但心里依旧是由衷的为朱见深而开心,不管皇后是不是他的一心人,她都诚心诚意祝福朱见深能活的快乐些。
夜半戌时,忙碌一天的皇宫终于在宁静中沉睡了。
贞儿放下了手中刚刚绣好的荷包,仔细的把它包在巾帕里,只待明日送给朱见深,就当是自己小小的贺礼。
忽然,一阵熟悉的玉箫声穿透着寂静的夜,幽婉的萦绕在宫阙的上空,在这如墨的夜里,这清冷的箫声,显得格外的悲凉。
贞儿暗暗吃惊,这箫声所奏之曲竟然是‘念’。
这首曲子只有朱见深才会吹得,此刻怎么会余音缭绕地响起呢?
贞儿试图推开房门,意外的发现,房门外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她寻着声音走向了乾清殿的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