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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拔出剑来,一剑一剑砍向那个入口。剑撞击之声铿锵有力,她默默听着,却觉得越来越无法呼吸。
那个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晔夕,晔夕……
救不了他……
无论如何都救不了他……
孟忧跪倒在地上,用手捂住脸,嚎哭出声来。
“我喜欢你啊……晔夕,我喜欢你……我愿意,我愿意同你成亲……”
终于说了出来,然而,那人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阿卿,快些出去!出去以后,就让那个真实的我去给你找解药,去给你医治后背的伤,女孩子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若是,若是他不肯,你就杀了他!”
——“阿卿,我给你做了新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
——“怎么就哭了呢?……变丑了,阿卿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
晔夕,我的少年,你把所有美好的年华都留给了我,你把所有纯粹的感情都给了我,而我却无能为力,不能将你救出来。
想着想着,孟忧就流下了两行清泪,时至今日,那个少年的面容已然模糊不清了。
“你怎么哭了?”
绿植好奇的凑过来,“不就是一段故事嘛,依我看,这元澈君也不一定就是真心喜欢那个流迦仙子啊,反而是加了太多的利益在里面了。快把眼泪擦擦,怎么哭成这个样了?”
就连讲故事的鬼话书生都懵了,讲这个他好像是没加什么慑人心智的法术吧?怎么就能给说哭了呢?
孟忧拭去了泪水,破涕为笑,“逗你们呢,既然大致也理清了这两位仙侣的关系,那我们择日便动身去东荒吧。”
“此去东荒,尚有几万里之远,你打算如何去啊?”方染玉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那个罐子,“你别跟我说,你要走着去。”
孟忧无辜的看了过去,“不然呢?”
绿植也颇有些无奈,“这么远的路,你就这么走着去,等你走到了,那姑娘怕也早就魂飞魄散了,等你制成人心又如何,还不是等于白费功夫。”
“那,我该如何去呢?”
方染玉笑了笑,眼珠一转,“若是你肯将那封印给除了……”
“绿植,我们走吧,今日便动身。”不等方染玉说完他的奸计,孟忧就起身欲走。
“喂,就不想听听其他办法么?”
绿植双手一抱,半倚在门上,“还不快快说来。”
方染玉将腿一翘,搭在桌上,极为不屑的说道:“千坟谷有一步撵,是古时一位宠妃的出行必备之物,若是能入了她的古墓,将那步撵寻来,那我们就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只是……”他晃了晃搭在桌上的腿,“那古墓极其凶险,没几个能出得来的,出来了也带不出那布撵来。”
绿植与孟忧两人同时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因了那宠妃有一个极其忠心的侍卫,听说那侍卫爱慕那宠妃,所以就算是身死了,魂也守在那儿呢!”
“你是鬼,难不成你还怕鬼?”
绿植快把白眼翻上天了,“再说了,就算是那鬼魂如何了得,还能耗得过我们三个不成?看你那怂样!啧啧啧,你咋那么不似个男鬼呐?”
“你……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方染玉被气的不轻,一溜烟就回到了罐子里,不肯再吭一声。
孟忧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绿植拍拍胸脯,“交给我好了,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带你去。”
修养了三四日,孟忧背上一个破布包,一身男装,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她女子的样貌,还好她们此行之路,行人偏少,免去了不少麻烦。
夜里,月黑风高,千坟谷放眼望去皆是一个一个随意堆起的坟包,这里埋了成千上万人的尸骨,有忠良之士,自然也就会有奸佞小人,还少不了普通穷苦百姓。
葬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孤魂野鬼,无家可归,却有一座古墓与众不同,那是一座奉命修砌的上好古墓,只是由于时光流转,就被人们给忘怀了。
四周皆是死气沉沉的孤魂野鬼出来游走,只有那座古墓周围空空荡荡。
孟忧将方染玉唤出来,一同走着,绿植托了掌心焰走在最前面。
“诶?你们快看,这墙壁上都刻着些什么呢?”
绿植把火光挑高,往墙边凑了凑,“这好像是一个人的一生……”
“古时,酷爱在主人的墓地上刻画这个人的一生事迹,让后人好铭记这个人的功迹。”
孟忧不以为然的走着,“不过就是记录了一个妃子的生平,没什么好看的。”
绿植疑惑出声,“诶?可是,这不太对啊?这墙壁上明明刻画的是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士,没出现什么妃子啊?”
“将士?”
孟忧皱了皱眉,“鬼书生,你说得不是一个宠妃么?何来将士?”
“哎呀,我这不是也是道听途说嘛,干嘛较真呢?最主要的难道不是找到步撵么?”
孟忧瞪了一眼瑟瑟缩缩跟在后面的方染玉,又回过头来,仔细看起这些壁画来,这到底是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呢?这个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值得有人为他修砌一个古墓?
这是一个赤胆忠心的好将军,可惜死得太不值了。
丑末二十五年,蓝枳尚且年少,却因身手了得,得了皇上的赏识,封了御前侍卫,除了保护皇上的安危以外,还需私下里为皇上办些事。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密令,刺杀一位妄图谋反的权贵。
他得手了,却也受了重伤,他趁乱逃进了一个青楼女子的房里。他用尽了所剩无几的力气,将刀架在那个女子的颈上。许是灯火太过昏暗,他没能看清那个女子的面容,但听着她清冽好听的声音,他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那个女子粗鲁的将他伤口处的衣衫撕开,他急声说道:“你这女人!怎地如此不知羞耻?!随意将陌生男子的衣服给……给……给扯开!还是说,青楼女子都是这么,轻浮!”
那个女子却是不管不顾的割了自己的手,还让他饮她的血,他当时也做不得他想,只能认命的喝了。
女子虽是皱着眉,似乎在忍着痛,却也不哼半声。
果然,一口鲜血下肚,他的伤口竟是好了大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他成了她的仆从。
蓝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居然就能这么听话的跟了她一路,不顾自己的任务,将她护送到了长城。
他没问她的名字,她也没说。她未问他的名字,他也未说。
临了,她说他可以走了,从今以后,山水不相逢,谁也不欠谁。
说走就走,他蓝枳,一介武夫,向来不是那种为儿女情长所困的人。
可为何他还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暗暗注意与她相仿的女子呢?
丑末二十七年,皇上选秀。
那个唤为谷雨的女子,下穿一袭紫绡翠纹裙,上罩一件菊纹上裳,鬓边垂下几缕发丝,素手轻轻别至耳后,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盈盈一拜,“臣女破多罗·谷雨,拜见皇上。”
蓝枳听得那略显熟悉的声音,从帘子后偷偷瞄过去。
事实证明,他只是由于许久未与女子有所接触,才会听错了。
可当他再看向她姣好的面容时,心头有那么一丝动容,这个女子的眼睛生得极其好看,像极了那个嚣张的青楼女子。
皇上恰是看中了这个女子,赐了封号,给了宫邸。
蓝枳一面想着她不过就是一个与那人相似之人罢了,不是她,不是她。可他还是忍不住,一步一步踏进了坟墓。
“蓝大人在想些什么呢?”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蓝枳又失了神,望着眼前清澈的眸子,蓝枳的脑中尽是那个女子的音容笑貌。
“蓝大人?”谷雨再唤了一声,眼前这个高挑英俊的男子,虽是年纪轻轻,却已经坐上了宫内侍卫首领了,可怜他的家世出身比不得其他的将军,只得在这宫中受命于一些妃子的安危。
“娘娘,宫门就要下钥了,微臣也只得护送娘娘到这儿了。”蓝枳动作略显紧凑,忙将视线移开,“娘娘还有何吩咐?”
谷雨想了想白日里皇上那油腻又满是皱纹的脸,再看看面前这个玉树临风的侍卫,相比之下,自然是这个小小的侍卫首领更胜一筹。
谷雨往蓝枳身上靠了靠,声音似能掐出水一般,“大人,妾身冷……妾身还怕黑,这宫里的路太长太绕了,若是今夜就让妾身独自在这宫里绕道,那怕是不妥吧?”
蓝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宫规如此,臣……”
“大人再多送送妾身,也算是尽了职责。”
谷雨的眼睛似乎能勾人儿,直叫一旁的小侍卫们都被迷了个七荤八素,“大人,再多陪陪妾身走一段儿……”
不,她一点也不像那个人,她不配拥有那双眼睛。
蓝枳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娘娘请自行回去吧,皇上今日批完奏章,应该就会过去了,还请娘娘早些做好准备。”
“诶,蓝大人,这路上漆黑……”
谷雨还想再说些什么,怀中却被塞了一个灯笼,“娘娘好走。”
什么叫做好走?这个木鱼脑袋的侍卫,当真是不解风情!
谷雨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哼了一声,领着宫女朝一旁的宫门去了。
悬在空中的星子忽明忽暗,像极了那个女子忽冷忽热的心,她到底在哪里呢?何时还能再相遇呢?
“大人,那新封的贵妃娘娘明了的对您有意,您今日拂了她的意,改日她在皇上耳边随便吹几句枕边风,您可就堪忧了啊!您为何不顺了贵妃娘娘的意呢?反正您也不吃亏啊?”
身后的小侍卫不解,这个平步青云的统领,为何偏偏在这事上钻了牛角尖呢?
“子然,你可知侍卫之则为何?”
那小侍卫忙跪了下来,“是属下一时失言了,还请大人莫要责怪。”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夜巡后就换班吧。”
还未等到第二日午间,圣旨就已经传达到了蓝枳的住处。
皇上并未找什么缘由罢了他的官,反而还升了他的官,将他提做了将军。
蓝枳没有几分高兴,也没有多少悲伤,只是不悲不喜的立着,看向皇上怀中那个一脸媚态的新晋宠妃。
那个女子日益妖艳,总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皇上夜夜笙歌,从此不再早朝,边关急报一封一封勤快的送来,却未见得有什么处置之策。
朝野上下皆传言,妖妃惑政,要求将那个女子处斩,可皇上充耳不闻,日日宠着。
还专门精心为贵妃娘娘找了三百个能工巧匠,为贵妃娘娘制成了一个纯金的步撵,步撵的车轮刻了小小的莲花印,所到之处,皆是步步生莲。
那些老臣们越发坐不住了,纷纷上奏,妖妃乱政,若是一日不除,恐国之忧患。
蓝枳身为武官之首,平日里最是忠心耿耿,虽然爬上今日的位置,说来惭愧,全依仗了那个妖妃,可是妖妃乱政是事实,他不能姑息。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他提了皇上亲赐的宝剑,闯进了贵妃的寝殿。
谷雨半卧在贵妃椅上,桌前摆满了各种玲珑玉器,还有不值这个时节的水果,她懒洋洋的睁开眼,指间轻轻推开那指在自己脖子处的宝剑,“你来啦?”
妩媚一笑,说不尽的妖娆,“从前我请你来,你可是半步也不愿踏进这个地方呢,怎么?今日改主意了?想起我来了?”
“妖妃!今日,我是来为天下人讨回公道的!”
蓝枳说得义正言辞,可当对上她的那双眸子时,手中的剑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哦?是吗?”她半托香腮,“外面都是这么传我的?呵呵呵,你也是这么看待我的?”
蓝枳刻意避开她的眸子,“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么做了!淫乱后宫,惑乱朝政,皇上日日只顾得贪玩享乐,大肆搜刮民膏民脂,百姓苦不堪言,都是因了你这个红颜祸水!”
“呵,我是红颜祸水?呵呵,真是笑话!男子无能,所以最后背负骂名的永远是女子!”
谷雨眼风凌厉一扫,“我倒想问问,这王朝亡了么?呵,若是没亡,何来祸水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