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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杰听得好气又好笑,抬手敲敲她的脑袋说道,“你这小脑袋里,整日都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从不赌钱喝花酒,每晚都沐浴,怎么会像你说的那般不堪?”他说完这话仿似还觉不解气,又惩罚般狠狠吻上了那两片嫣红的唇瓣,直吻得蒲草脸色涨红,这才松开她告诫道,“赶紧跟我认错!”
蒲草大口喘了半晌气,撅嘴刚要抗议,突然瞧得他又要低头吻过来,赶紧伸手捂了他的嘴,一迭声道歉,“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编排你了。咱们都出来这么久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春妮该找来了。”
方杰听得这话,手下越加用力的抱紧了心爱的女子,叹气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的把你抱在怀里啊?”
“会有那一日的,但…不是现在!”蒲草笑嘻嘻推着他出了灶间,转身又在灶下添了一把柴禾,把那早已半凉的鱼汤重新烧沸,这才盛进大碗里端去堂屋…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天色擦黑的时候,春妮两口子就回去自家张罗了。
蒲草也在灶王像前摆了个小桌儿,放了一盘麻糖、一盘枣馒头。张贵儿这张家唯一的男丁儿,抱了一只红公鸡跪在桌前磕了头,烧了几张黄表纸。
蒲草伸手在灶王嘴上抹了麻糖,带着全家念叨了两句,“灶王爷,骑红马!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末了,山子又兴冲冲跑去屋门外点了一串爆竹。在砰砰乓乓的脆响里,灶王爷就被打点的乐呵呵上天做全年总结汇报了。
自此,张家历经劫难后的团圆年,也是蒲草来到异世的第一个新年就拉开了帷幕。
二十四走油日,张刘两家今年发了财,蒲草和春妮谁也不心疼那十几斤素油,咕咚咚倒了半锅。干果、麻花、油炸糕、肉丸子、素丸子、面鱼儿,但凡能想到的花样吃食都炸了个遍,那油津津的香味直飘出院子溢满整个村庄。自然也引来大批的淘气小子,各个都是笑嘻嘻趴在门口探头探脑。
蒲草也不是吝啬的人,喊了山子端出去一大盘给孩子们分了个精光,结果张家军又收了一串儿小兵。想着以后每月“粮草”又要多费二斤面,蒲草只觉这次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二十五扫灰棚,张家大大小小,一早晨起来就分好了活计,张贵儿带着山子扫院子、清残雪,蒲草带着喜鹊和桃花整理粮仓和库房,力图把整个院子都打扫的一尘不染。
二十六洗福禄,温室里烧了大桶的热水,张家上下连同春妮夫妻轮换着好好洗了个澡。陈家想让孩子们沾沾福禄,却又怕天冷染了风寒,于是陈大娘亲自上门同蒲草打了招呼,入夜的时候就让大力带了胖墩儿进温室洗洗。兄弟俩个很懂事,洗过澡等待头发烘干的那么半会儿,还帮着刘厚生劈了一大堆儿木绊子。
这样一日日忙碌下来,很快就到了二十九小除夕。早起刚刚吃过饭,里正家的胜子就来请张贵儿同他一起给村里乡亲写对联,张贵儿自是欣然同意,换了一身新衣裳,抱着他的笔墨砚台就赶去了。
蒲草一边盘算着平日同各家的人情礼分儿,一边指挥着喜鹊装篮子。
不必说,里正娘子是第一份儿。她是桃花的绣活儿师傅,平日又待桃花疼爱之极,这时候总要送份厚厚的年礼表表谢意。
喜鹊把各色吃食拾掇了大半篮子,又拿起两个半匹的绸缎问道,“夫人,布料是选石青色织云纹的,还是宝蓝湖绸?”
蒲草抬头扫了一眼,笑道,“宝蓝的吧,里正娘子绣活儿好,正好裁剪了做件儿袍子给胜子开学穿。”
两人正是这般商量着,春妮却是一脸古怪的从门外进来,她上前拉了蒲草的手说道,“蒲草,她居然给我送母鸡来了?”
蒲草听得一头雾水,一边伸手替她拍去身上的雪花儿一边问道,“谁送母鸡来了?你怎么说的没头没脑的?”
春妮拍拍胸口,托着已是微微凸出的肚子坐到炕沿上,这才小声说道,“还能有谁?就是我婆婆啊,刚才她居然送了一只母鸡来,说要我杀了熬汤补身子。你说,她是不是又动什么坏心思了?”
蒲草见得春妮一脸防备模样,忍不住笑道,“都说一日做贼,终生不得清白。这老太太以前真是太过苛待你们两口子了,如今她许是真心想讨好你们,可惜,你们都被折腾怕了,已经不愿相信她了。”
“可不是,我一想起以前那些事儿就觉得心里不舒坦。就是不知道生子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春妮为难的皱了眉头,犹豫道,“要不然我刨两条冻鱼送过去,就当回礼了?”
“行,你也别太热情了。先当一般乡亲那样来往相处。日久见人心,以后若是觉得他们真心改过了,你们再多孝顺也不迟。”
春妮得了主意,脸上立时就去了愁色。心里盘算着自家也要走礼,又说了两句闲话就赶紧跑回去准备了。
晌午时候,东子同王管事赶了两只爬犁上门,拉走了菜棚子里所有能割下的青菜。虽是到得年底酒楼也歇噎关门了,但是各路人马却是差点踩破了念恩园的门槛子。
他们都是报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匀回几把青菜,让自家或者上官的年夜饭桌上儿添点绿色。于是,这青菜并没有因为酒楼歇业而滞销,反倒更显紧缺了。
如此忙忙碌碌,终于到了大年三十这一日,家家户户都早早起了床,迫不及待的迎接新年的到来。
村里的小孩子们大半都穿了新衣、新棉鞋,淘气小子们腰上多挂了个荷包,满满装了十几个爆竹,手里掐了几截香头儿,偶尔趁着大人不备就跑去灶间撅着屁股点个火儿,然后乐颠颠聚到街上比赛放爆竹。
偶尔有那手脚笨又粗心的小子落了一两个爆竹在灶眼儿旁,女人们烧火时带进锅底,那爆竹就“咣”得一声炸开来,震得铁锅都颤了三颤。女人们受惊气恼难免要高声喝骂几句,惹得护孙心切的老人们直瞪眼睛。女人们无奈,只得放过了淘气儿子的小屁股。
小丫头们比起淘气小子则要文静许多,各个穿着新袄裙就怕弄脏了,连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免得鞋子沾了雪花,偶尔聚在一处玩耍也是拣个布口袋和嘎拉哈,懂事又乖巧得惹人倍加疼爱。
张家因为还在孝期,不能贴窗花也不能贴对联,只能贴两张门神和灶神。蒲草总觉得少了许多过年的喜庆味道,很是遗憾,于是就转而把心思都用在了一家人的穿戴上。
喜鹊原本在方府就是掌管衣饰的,针线活儿极好,对城里流行的款式和花色又极熟悉。所以,这次有这样的机会,她是打定主意要大显身手,好好给主子看看她的本事。
于是,她没黑没夜的忙碌了七八日,终于在年前把衣衫都赶了出来。
山子那淘气小子得了一套宝蓝色的袄裤,领口袖头都镶了月白的牙边,绣了浅浅的云水纹,穿在身上极是干净神气。
而桃花得的则是一件素锦对襟儿小袄,胸前用浅黄的丝线绣了大朵大朵的桃花,下边配了一条浅蓝色百褶裙,脚上套了一双兔皮小靴子,外翻着一圈儿雪白短毛,真是俏皮又可爱。
蒲草这一家之主,喜鹊自然准备的最是用心。平日里,蒲草常因为身份尴尬而被人轻视,这次倒是意外得了些好处,不用守孝自然也就不必忌讳颜色。
喜鹊琢磨了几晚,替她做了一件葱绿色妆花通袖袄外加一条鹅黄织锦木兰裙。
早起之时,喜鹊兴致勃勃服侍主子穿好衣裙,又手指翻飞极灵巧的替她绾了一个双螺鬓。待得最后插上那只青草簪子,直让跑来显摆大红袄裙的春妮看直了眼,一迭声的嚷着,“蒲草,你真是花仙子下凡了,我这么看着就觉得…嗯,好像春天来了呢?”
喜鹊听得春妮这般说,真比自己得了夸赞还要欢喜,秀气的小下巴不自觉的就高抬了起来。
蒲草瞧着春妮发髻上插的还是乌木簪子,就赶忙开了箱子翻出一根雕了喜鹊登梅的银簪,笑道,“这几日忙乱我倒是把正事忘了,方公子先前从京都带了两根银簪给咱们做年礼,你赶紧把这个戴上吧。”
春妮大喜,欢呼一声就把簪子接了过去,美滋滋的插在头上,抱着铜镜照了又照,末了又提了裙子跑去找他家孩子爹显摆,直惹得蒲草和喜鹊都是好笑不已,转而又去系了围裙去灶间准备各色吃食用物。
这般忙碌了一日,天色将暗的时候,张家堂屋里已是摆好了供桌儿。当日那只猪头,刘厚生分去了一半,剩下一半蒲草喜刮干净略微蒸得三分熟就摆到了大陶盘里,连同杀好的公鸡、整条的鲫鱼也算勉强凑了个三牲,加上各色炸货、点心,把个小小供桌堆得满满当当。
张贵儿亲手写了爹娘兄长的名讳,糊在早就备下的小木牌上。待得天色彻底黑透之时,张贵儿带着桃花跪在供桌前磕头行了大礼,山子不懂这祭拜的规矩也要上前跟着凑热闹,却被蒲草拦住了。
(写到过年,突然就特别想我妈妈,已经四个春节没有陪她一起吃团圆饭了。都说养儿养女防老,但是真正在父母年老时陪伴左右的儿女又有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