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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世安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疼痛迅速的窜遍全身。她摇了摇头,喃喃的重复着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医生马上就会过来了。”
她是想做点儿什么的,却又是那么的无力。她甚至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陈效又叫了一声媳妇儿,声音更是虚弱:“反正媳妇儿,你一定要给我守寡。不能忘了我……”
老大在工地上出事,跟着陈效的人来得很快。陈效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助理就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问道:“陈总您感觉怎么样?伤着哪儿了?已经叫了救护车。”
他说着就要扶陈效。
陈效这下自己就直起了身体来,抬了抬下巴,淡淡的说:“带人去上面看看。”
微微的顿了顿,他看了看地上的半截砖头,接着说:“把这也带回去。”
他的助理是跟了他好几年的,听到这话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一边让人上去看看,一边戴着手套将那砖头给捡了起来交给后头的人。
陈效吩咐完,重新又靠回了顾世安的身上,一脸虚弱的说:“媳妇儿,扶我去车里。”
他身边的人原本是想去扶他的,听到他那声媳妇儿就收回了手,讪讪的站到了一边。
他那会儿倒是装得挺像的。这种事儿他竟然也随便的开玩笑。顾世安的一张脸黑得厉害,不过也没吭声,扶着他就往外边儿走。
大抵是知道她生气了,陈效这次倒是自觉了些,并未将全身一起压到顾世安的身上。边走着边说道:“媳妇儿,你刚才还没答应要替我守寡……”
他的语气是委屈极了的。
顾世安忍无可忍,原本是要捏他的大腿一把的,到底还是忍了下去,没有搭理他。
好在这儿离她停车的地方并不远,顾世安很快就将他扶上了车。
她这下早已冷静了下来,将他扶坐在了椅子上,这才问道:“伤到哪儿了?”
陈效这下就哎哟了一声,一手捂住了头,说:“不知道,哪儿都疼。”
那砖头不知道是从哪一层掉下来的。但不管是从哪层掉下来的,肯定都是伤着了的。
他嘴里虽是没个正经,但脸色却是有些发白的。
顾世安看了看时间,这时候是堵车的,也不知道救护车什么时候会来。她看了看车上插着的车钥匙,就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她说着马上就要去开车,陈效伸手拉住了她,低笑了一声,说:“别,只要我媳妇儿抱抱我就不疼了。”
前方助理小跑着回来,陈效抬头看了一眼,笑了一声,又说:“上来,外边儿冷,别感冒了。”
顾世安同样也是看到了他的助理的,没有说话,默默的坐进了车里。
那助理很快便过来,看了看顾世安,对着陈效摇摇头,然后又说:“我送您去医院。”
这次不待陈效说话他就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这时候正是高峰期,路上是堵的。陈效一直是靠在顾世安身上的,但顾世安问他哪儿疼他却不肯说。
顾世安一路都是提心吊胆的,偏偏拿他没办法。眼看要到医院才松了口气。
到了医院门口,早有熟识的医生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陈效在车上的时候一声不吭的,下了车顾世安才发现他的脸白得厉害。额头上隐隐的冒出了冷汗来。
她原本是要伸手去扶他的,见医生过来赶紧的让到了一边。
那医生和陈效是熟识的,一路问着他哪儿疼。陈效的助理则是跑前跑后的办手续。
待到检查出来,才知道他的左臂骨折了。从楼上跌砖头下来,只是伤到了左臂无疑是幸运的。要是稍稍的偏一点儿砸到了头上,顾世安完全不敢想象。
她微微的有那么些的恍惚,想起了陈效让人上楼去看的事儿来,她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她原本是想开口问问的,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陈效再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打了石膏,医生并没有让走,而是让留院观察。
留院观察是得回去带换洗的衣服过来的,他一直是有人跟着的,在医院里顾世安并不担心。就说回去收拾东西过来。又问陈效想吃什么,她回来的时候顺路带过来。
医院里的伙食并不怎么样,她知道他是吃不习惯的。
陈效原本是想说就住那么一晚上不用收拾什么东西的,见助理在一旁立着随即就点头应了好,又肉麻兮兮的说了句媳妇儿辛苦了。
顾世安出医院的时候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她到路边正准备拦车,一辆车就开了过来。
跟着陈效去工地中的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下车打开了车门,客客气气的说:“太太,下着雨,陈总让我送您回去。”
下雨是不好打车的,顾世安并没有拒绝,说了句谢谢。
如她所预料的一般,一路都堵得有些厉害。并不远的路程,整整用了一个小时才到家。
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车子停了下来,这才回过神来,向开车的人道了谢,打开门下车。
才刚进电梯,她就接到了陈效的电话。说是晚上有人请吃饭,让她不用再带过去了。
顾世安就应了好,待到拿钥匙出来开门时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脑海里浮现出陈效将她搂到怀里的那一刻,她微微的有那么些恍惚。过了那么片刻才打开门。
她的动作很快,并没有耽搁。替陈效收拾了衣服及洗漱用品下楼的时陈效让送她回来的人竟然还在。
见她拎着东西就上前替她接过,然后放到车里。
顾世安回病房时病房里倒是只有陈效一个人在,他大抵是挺无聊的,正看着一档娱乐节目。
看见顾世安就放下了遥控器,勾了勾唇,说:“媳妇儿回来了。”
顾世安点点头,将东西放下,才问道:“吃过东西了?”
陈效一副懒洋洋的样儿,说:“我媳妇儿都没吃,我哪能先吃。你说是吧媳妇儿?”
顾世安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他,问道:“不是说有人请吗?”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有,现在没有了。”陈效懒懒散散的回答。
顾世安分不清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看了看时间就说:“我去看看食堂里有什么吃的。”
她去的时候晚了,食堂里的菜剩的不多。她要了一份冬瓜排骨汤,一荤一素两个小菜,然后拎着回了病房。
将菜饭摆了出来,她就说:“将就着吃,明天下班我回去做好带过来。”
陈效就点点头,也不去动筷子,等她都摆好了,这才说道:“媳妇儿你喂我么?”
顾世安这下倒是没吭声,端起了碗拿了勺子喂给他。
陈效就跟一大爷似的,饭吃了一半,漫不经心的说道:“媳妇儿,这事儿别告诉奶奶。也不是多大的事,别让她担心。”说完他又抬了抬下巴,说:“盛点儿汤。”
他这话就跟随口一提似的,顾世安点点头,没说话儿。
等着陈效吃饱喝足,顾世安这才开始吃东西。
陈大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了顾世安一会儿,勾了勾唇,说:“媳妇儿,你这样儿我觉得我自己就像是在压榨民女。其实你不用那么觉得不好意思,就算不是你我也会救的。”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儿。
顾世安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陈效是还要说点儿什么夸夸自己的,但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接电话去了。
吃完了东西,她收拾了碗筷,然后就帮着陈效洗漱。她并不是很会照顾人,动作有那么些的笨拙。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洗漱完陈效就上了床。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顾世安则是躺在了另一张床上,闭上了眼睛。
明明以前在一起话挺多的,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突然没有了语言。顾世安并没有睡意,脑子里乱糟糟的。
陈效大抵是累了,今晚倒是少见的没有贫。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等着他睡了,顾世安才伸手关了灯。
顾世安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给陈效买了早餐回来,这才去上班。
一个人呆在医院里是无聊的,顾世安要出门时陈效还不忘懒洋洋的让她下班后早点儿过来。
因为昨天出了事儿,工地上的事撂下了。早上顾世安并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就去了工地。
她站在楼下,抬头看着高高的楼层。现在虽然还早,但也陆陆续续的有了工人。
她站着一时没有动,隔了会儿才从楼梯上了楼。沿着昨天那砖掉下的位置一层层的往上。
工地上头掉下砖,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就算是安全工作做得再好,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上头有好几层都还在弄,她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找到,甚至连砖是从几层掉下的都不知道。
顾世安是接近中午才回的公司,这事陈效是低调了处理的,公司里甚至没有人知道。
她才坐下,小王就走了过来。笑着说今晚公司聚会,曲总发的话。
明明窦经理的生日才聚过,竟然又要聚会。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顾世安是疑惑的,就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王这下就摇摇头,说:“不知道。只听张秘书说是最近拿下了几个大单,曲总觉得大家都辛苦了,让大家出去放松一下。”
顾世安更是惊讶,曲总这人,虽然不是一毛不拔。但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有打算的。平常公司的聚会就只有重大的节日才有。要是哪个部分要聚会,都是头儿自己掏腰包。
平常就算是底下的人替他赚得再多,他通常的勉励就是口头上说几句好听的话。这次不知道怎么突然转性了。
顾世安琢磨不透,也懒得去琢磨。就告诉小王晚上有事,聚会她去不了。
小王问她有什么事她也没说,只是笑笑就带了过去。
顾世安下午的时候提早偷偷的下了班,去超市买了菜就回了家。
陈效的手骨折,是得多喝骨头汤的。她边煲汤边做菜,等着都弄好了,这才用保温盒装了拧着去医院。
她过去的时候才六点多,才刚进医院,就见黎苒从对面走了过来。她是长得挺漂亮的,即便在人流之中也是显眼的。
顾世安的脚步就顿了顿,黎苒同样也看到了她,视线落到了她手中拧着的保温盒上,微笑着上前打招呼:“世安你来这边探病?”
她这样儿,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陈效在住院,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顾世安就笑笑,点点头,微笑着问道:“黎师姐来这儿是……”
黎苒这下就微微笑笑,说:“有朋友出了点儿事,也在这家医院,我过来看看。”
她也不问顾世安是来看谁的,接着就说:“你快上去吧,晚上还有事,我也得走了。”
顾世安微微笑笑,又寒暄了两句,黎苒这才离开。
顾世安在原地站了那么几十秒,这才上了楼。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顾世安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花和精致的果篮。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陈效在打电话,很快挂断。看向了顾世安,唇角勾了勾,说:“媳妇儿你过来得挺早的。”
他说着就往前,看着顾世安打开保温盒,问道:“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顾世安简单的回答了,状若不经意的问道:“有人过来看你了?”
陈效这下就侧头看了看那花和果篮,脸色也不变一下,轻描淡写的说:“一个朋友。”
他也并不说过来的是谁。
顾世安点点头,也没有再问下去。
陈效这次没再让顾世安喂,这顿饭吃得悄无声息的。待到放下了筷子,陈效才勾勾唇,说:“还是我媳妇儿的手艺好。”
顾世安没吭声儿,起身收拾了碗筷。
陈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去洗碗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跟着。等着她都收拾好了,他这才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看了看时间,说:“挺早的,媳妇儿,我带你出去逛逛。”
顾世安就看了看他那打着石膏的手一眼,说:“不去。”
陈效这下就挑了挑眉,手指在门框上敲了敲,做出了一副无赖样儿来,说:“媳妇儿,你这样就不对了撒。我好歹才刚刚救了你,做人不能那么快就忘恩负义撒。”
口舌之争顾世安是赢不了他的,又看了看他那手,问道:“医生让你出去么?”
陈效这次就嗤了一声,说:“我只是骨折,又不是半身不遂。走吧。”
他说着也不等顾世安,径直就往外走去。
路上有护士问他去哪儿,他就笑眯眯的说我和我媳妇儿去散步。说着就伸出手握住了顾世安的手。
顾世安想要挣开,他却用力的握着。
他对这边是挺熟悉的,并没有走医院的前门,而是带着顾世安走医院的后门。
医院的后边是一条临河的大广场,大抵是因为天气冷了下来的缘故,并没有多少人,冷冷清清的。
顾世安经不起冷,出来一会儿手就透冰凉。陈效就把他的手握着一起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找了个地儿坐下来,扬了扬下巴指了指河边,说:“这边经常都有放烟花的。”
他倒是清楚得很。顾世安就往河边看了看,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狐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陈效就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说道:“这附近一片就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
他这口气倒是大得很。顾世安也懒得和他争辩,看向了河边。在忽然之间她就想起了在门口遇到的黎苒来。
她一时没有动,过了会儿低头看着地上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才开口问道:“昨天的事,查到了什么吗?”
她问起这事儿来陈效也不惊讶,他勾了勾唇,说:“能有什么事儿,你觉得你男人是心慈手软的人么?”
这倒也是。他从来都不心慈手软,一向心狠手辣。
顾世安这下就没再问下去了。
陈效点起了烟来,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顾世安原本是想说让他少抽点儿的,最终也并未开口。
她有些茫茫然的,甚至不知道她现在和陈效这样儿算什么。
如陈效所说,坐了没多大会儿,河边就有人放起了烟花来。
烟花并不大,也升得不高。到了半空中就已凋零。大抵是因为这边人少冷清的缘故,并未有多绚烂,反倒是无比的寂寞。
顾世安的心莫名的有些抽疼。
陈效也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河面,抽完了一支烟,突然开口说道:“媳妇儿,周末记得回去看奶奶。我这样儿就不过去了,到时候她要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差了。”
他整个人是懒洋洋的,语气也有那么些的漫不经心。
但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显然是放在心上了的。
顾世安微微的顿了顿,点头简单的应了好。
住院观察了两天陈效就出了院。因为手打着石膏,他并未让阿姨过来做饭。每天都是顾世安下班买菜回去伺候着。
大抵是因为手受伤的缘故,他在家里呆的时间多了起来。几乎每天顾世安下班回家他都是在家里的。
顾世安是忙的,有时候回家就胡乱弄点儿吃的,陈效竟然也不挑剔。
等着渐渐的没那么忙了,顾世安就开始看起了秦唐给的书来。秦唐是细心的,大抵是怕顾世安看不懂,几乎每一页都有注解。
他自己看完全没必要写注解,估计都是后来要将书拿给她看才弄出来的。
顾世安微微的有那么些的恍惚,一时间滋味杂陈。
如果说自己只打算囫囵的看看,冲着秦唐的这注解,她也得认真起来。几乎每晚上床前她都会看上那么几页。
秦唐给的书虽然并非是通往捷径的,但却给了她不少的启发。也才知道这商场里头是有很多门道的。
她看得津津有味的,如此看了那么几天。某晚上她刚拿起书就被陈效给夺了过去。
他手上的石膏还没拆,仍旧是一只手。就一手翻开了书,漫不经心的说:“我看看,什么书那么有意思。每晚都在看。”
他翻看的那一页正好有密密的注解,陈效的脸色立即就变了。阴恻恻的扫了顾世安一眼,要笑不笑的说:“你这是在看书还是在看字。”
就连顾世安都知道这注解是特地的写给她看的,就更别说陈效这比顾世安精明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精了。
他的眼底冷冰冰的满是阴鸷,说完就直接的将书扔到了地上。大抵是觉得这样还不解气,又抬脚狠狠的踩搓了两脚。那书的封页两脚就被他给搓烂了。
他手受伤的这段时间他一点儿也不挑剔,两人是相处得挺融洽的。顾世安哪里想到他会突然发疯。见那书被他踩在脚下,又是恼怒又是生气,站了起来,咬紧了牙关说:“你疯了!”
她说着就要推开陈效,去捡那书。
陈效先她一步把书给捡了起来,顾世安的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他立即就快步的往洗手间走去。
他大抵是想将撕掉丢进马桶里冲下去的,但撕掉是要时间的。见顾世安跟上去,他索性就掏出了打火机来直接将书点燃。
火苗挨着书页很快就燃了起来,顾世安要扑过去将火扑灭。陈效哪里会让她过去,伸手拽住了她。
他的力气大,尽管只有一只手,但顾世安仍旧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火气显然是没有消的,一手紧紧的扣住顾世安的手腕,阴恻恻的一字一句的说:“顾世安,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戾气,犹如地狱里的修罗一般。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又说道:“我想好好和你过你就该知足,知道么?”
伪装了那么久,大抵是在这一刻,他的耐心都耗尽了。
顾世安的脸上浮现出惨然的笑来,她也不说话,看了看那跳跃着的火苗,又看向了陈效。
灯光下她的一张脸白得有些吓人,一双透亮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反倒是带了那么几分的嘲讽。过了会儿声音轻而漂浮的说:“我是该感恩戴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