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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延煜慢慢收拢衣衫,恭敬询问:“父王,您怎么又回来了?”
“自然是有事交代你!你跟我来!”定王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被床幔遮着的床榻。
师延煜瞳仁微缩,道:“父王……”
定王摆了摆手,阻止他开口,大步往外走。师延煜悄悄松了口气,疾步跟上去。师延煜将门关上,又对守在门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定王突然回来自是因为战事出了乱子,他召集诸位副将于正厅相商战事,几乎商议到天明。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将该交代的事情全部交代下去,待几员副将退下去之后,他拍了拍师延煜的肩膀,格外嘱咐
几句。师延煜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自然更器重自己的儿子一些。
“行了,我走了!”定王站起来。
师延煜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父王,不差这一时半刻,您先睡一个时辰,一会儿延煜喊您。”
定王摆摆手,说:“我坐马车走,在车上眯一会儿。”
他行色匆匆大步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师延煜一直跟着他,跟着他一并停下来。
定王皱眉看他,问:“对了,刚刚没来得及问你。那个女人是哪儿来的?延煜,你虽锦衣玉食长大,这些年要什么都不缺,可别忘了幼时你母亲教你的三不准。”
师延煜微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父王放心,延煜有分寸。断然干不出强迫女子之事,不会让……九泉之下的母亲失望。”
他笑了一下,又换成轻松的表情,说:“那个姑娘是儿子在明定城认识的,已结识多年。战事起后,她随家人逃出明定城。上个月被儿子遇见了,就带了过来。”
“自愿跟你来的?”定王问。
“是。”
定王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师延煜的肩膀,忽然说:“也不知道本王还有没有儿孙绕膝的那一日。”
师延煜心里一沉,急忙笑着说:“原来父王是想抱孙子了?这还不容易!等战事止了,儿子娶上几百上千的媳妇儿,生万把个儿女给父王玩。”
“你以为你是鱼产卵?”定王被他逗乐了,那张横着疤痕的脸庞笑起来莫名有一种诡异之感。
师延煜也跟着轻松笑起来。
“不跟你这混小子扯了。回去吧,别送了。”定王摆摆手,独自往前走。
师延煜立在门口目送定王略苍凉的孤独背影。小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父母都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可是大英雄有什么用?一死一残。他的母亲死了,他的父亲老了,逐渐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战四方的大将军,失了一臂,又毁了容,甚至饱受病痛
折磨,在阴雨时节会腰腿酸痛,或咳嗽不止。
师延煜每次想到他的父王躲在暗处筹谋的十几年,心里就是一阵憋闷。昔日的大将军沦落成这副模样,心中装着满腔的仇恨。是这些年的仇恨和痛苦让他变得越来越易怒、偏执、残暴。
师延煜心中郁郁,他懂得时过境迁的道理,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懂他父王的转变。也是因为这份懂得,让他觉得十分心酸。
师延煜忽然又是无奈苦笑。心中装满仇恨活着的又岂止他父王?他又何尝不是。时光能倒流吗?他倒是希望他的父母当年没有出征,远离朝堂。一世荣华、万人敬仰又有何用?还不是家破人亡。
师延煜回到自己房间,守在门外的士兵禀告一切正常。他悄声走进去,掀开床幔,漆漆睡着。师延煜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睡梦中的漆漆皱了下眉,并没有醒过来。
哦,是睡着了,不是昏过去了。
师延煜打了个哈欠,在她旁边栽倒睡觉。漆漆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师延煜的脸,吓了一大跳。她愣愣盯着师延煜的脸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睡着了。背上的伤已经没有上一次苏醒时那么疼了,漆漆动作很轻地挪动脖子,朝窗口望去。窗户是关着的
,却能看得见从外面照进来的暖暖阳光。
应该是正午吧。
漆漆收回视线,安安静静地趴在床上,近距离打量着师延煜的眉眼。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他。
原来他长这样啊。
漆漆小心翼翼地抬手,想用手戳一戳他的脸,可是手指头尖儿还没碰到他的脸,就又收了回来。
还是算了吧。那一年,她才十三岁,肖折釉刚与沈不覆成亲不久,陶陶又住在书院里,她一个人住在肖折釉买下的宅院里。日子漫长又无聊,她没那个耐性研究烧瓷,整日无所事事。她让红芍儿和橙桃儿在院落周围种
了很多花,她闲着没事爬上墙头,嗅着野蔷薇的芬芳,和枝头的小麻雀说话。
师延煜当初藏匿定王的住处很近,他时常经过。
那是一条很长很窄的小径,蜿蜒向上,两旁长着高高的古树。不通马车,人烟罕至。在草木相夹的小径里,师延煜有时候一个人独行,有时候身后跟着一两个侍从。有时候,师延煜的手腕上缠着细蛇,一边走一边逗着蛇。漆漆曾因为他养蛇而害怕不已,甚至因为那些蛇的缘故,师延煜让她觉得阴寒战栗。然而远远望着他逗蛇的样子,漆漆却忽然觉得有点滑稽可笑。
就像小孩子逗蛐蛐儿一样。
有时候,师延煜会弯下腰,左手挽袖,右手提壶给他的宅院门口的野蔷薇浇水。坐在墙头的漆漆吸了吸鼻子,虽然离得那么远,野蔷薇的芬芳好像更浓了一些。
最初爬上墙头不是因为他,后来倒也不是每一次爬上墙头都是为了他,只不过在知道能看见他以后爬墙头的次数多了一点而已,而已。
漆漆的目光向来是不躲避的,反正她自己是当成看风景的,只不过他走进了风景里而已,而已。
直到有一天,师延煜经过的时候忽然抬头看向她。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好像拆穿了漆漆的心事。漆漆心里一慌,忽然从墙头滑了下来。
院墙不高,她摔在野蔷薇花丛里,没伤着,只是有点疼,还有很多很多的无措和狼狈。
师延煜忽然弯腰折了一支鲜红的野蔷薇。他轻嗅了一下,然后念了句诗:“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漆漆坐在葳蕤的野蔷薇花丛里,怔怔望着师延煜笑着转身离开。他握着那支野蔷薇的手负于身后,鲜红的花瓣在他素白的衣袍映衬下轻轻地颤。一片花瓣落下来,打着旋儿落到地上,漆漆的目光就跟着它
落地。“不懂规矩”这个词儿像是印在漆漆的脑门,她小时候因为不懂规矩犯了很多错,吃了很多亏。长大了,她便懂了人与人是不同的。她知道师延煜是什么人,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公主之子,将门之后,幼时
赐爵,弱冠封王,非皇子,却有着皇室般的尊贵。
漆漆隐约记得霍家长辈曾有人训斥过霍文慧——师延煜这个人,是不可肖想的。
霍家的女儿都不可肖想,何况她呢?她又是什么样的身份?野草还是污泥?
再后来啊,漆漆知道师延煜喜欢她姐姐。她便把剩下的那一丁点念头彻底掐了。她告诉自己反正师延煜不是啥好人,她才不喜欢他。
打死不认。
师延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他皱眉看漆漆眼神空洞,他戳了戳漆漆的额头,问:“发什么呆?”
漆漆一惊,匆匆向后退,大声说:“我怎么在这儿,你究竟想干嘛?我才不信你烂好心救人!”师延煜听她声音里已经没有昨晚的沙哑,他想了想,记得她怕蛇,忽然很想逗逗她。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一手托腮,支着身子看向她,悠悠道:“本王觉得乱棍把你打死不好玩啊。师沁月死了,已经很
久没人陪本王养的那些蛇玩了,不如抓你陪它们玩咯。”漆漆的脑海中忽然浮现绿叶环绕的木屋中被好多条蛇绕身的女人,漆漆打了个寒颤,脸色几乎是瞬间惨白。好像那些冰冷的蛇已经爬了她满身,她甚至坐起来,四处查看,看看那些蛇是不是已经缠住她的
脚踝。
师延煜对漆漆这个表情非常满意,他笑着说:“别急,别急,这儿没有。明天就把你关小木屋里。”
正在掀被子四处寻找床上有没有蛇的漆漆动作一顿,不由看向师延煜。
“明天?”漆漆问。
“啊……”师延煜笑,“你要是急,一会儿就送你过去。”
漆漆咬着嘴唇,目光复杂地盯着师延煜。
师延煜被她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他在漆漆面前挥了挥手,笑道:“又开始发呆了?”
漆漆瞪大了眼睛看了师延煜很久,她忽然抬手去推师延煜的肩膀,把侧躺着的他推倒,然后跨坐在他身上,双手去撕扯他的衣服。
师延煜脸上的笑僵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呆滞。他后知后觉地去拉漆漆的手,质问:“你这丫头疯了?”
漆漆瞪着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明天就要死,那姑奶奶今天一定要把你睡了,一尝多年夙愿!”
师延煜惊愕地望着漆漆的眼睛,什么反应都忘了。
漆漆使劲儿挣脱师延煜握着她的手,没挣脱开,她弯下腰咬在师延煜的手背上。师延煜吃痛,不得不松手。
直到漆漆把他的衣服扯开,开始脱他的裤子,师延煜才反应过来,他怒道:“肖折漆,你是个姑娘家!”
漆漆很不肖地白了师延煜一眼,说:“师延煜,你怕什么啊?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吧?”
师延煜气极反笑:“肖折漆,你倒是经验丰富得很!”
“那是!”漆漆毫不犹豫,“被本姑奶奶睡过的美男子排成排!就你这姿色,只能算下乘!”
师延煜胸口起伏,瞪着漆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他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家这么说话。不,应该说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言语上吃了憋,对方还是个小姑娘!
在师延煜的印象里,漆漆就是个口是心非,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的那种人。所以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师延煜还是认为漆漆在逞强。
最初的震惊之后,师延煜斜眼睥她,想看她能硬撑到什么程度,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
直到他真的被她给上了。
师延煜眼睁睁看着漆漆握着他在她自己的身上笨拙地找地方。她找了好久没找对地方,搞得师延煜开始难受。他真想揪着漆漆的衣领把她从身上扔出去!
漆漆终于找对了地方,却把两个人都给弄疼了。师延煜倒吸一口凉气,刚要发怒,看向漆漆,却看见漆漆咬着嘴唇,眼圈红红的。
她当然比他疼。
师延煜心里的火气熄了大半,整个人也从刚刚的震惊、惊愕的情绪里退出来。他抬起上半身,然后捏住漆漆的下巴,笑着看她,说:“肖折漆,没事儿,你继续。本王可以把你当成你姐。”
师延煜探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漆漆的脸,悠悠道:“反正……你长得有几分像她。”
漆漆咬着嘴唇望着师延煜,没吭声。那双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师延煜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王喜欢你姐。”
漆漆死死盯着师延煜的眼睛好久,然后她忽然“哈”的一声笑了。她猛地将师延煜推倒,俯下身来压在他身上,近距离地盯着师延煜的眼睛,她离他那么近,近到鼻尖相碰。
漆漆大笑着说:“真巧,我也喜欢我姐!”
师延煜脸上的笑瞬间没了,整张脸都黑了。漆漆像个胜利者一样冲师延煜挑眉,然后咬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