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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船长无情地揭破了这些人的打算,村长的神色尤其难看——这里的人曾经竭力抵抗过来自于瑞芬的影响,但无奈的是,这种针对弱者的律法在克瑞法强行取缔奴隶制度之后,对大多数人,特别是男性,极其有利。
他们的村庄位于密林与沼泽之间,田地稀少,又没有足够的武器与勇气进入密林,这里的女孩宁可选择偶尔路过这里的行商、吟游诗人甚至盗贼,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过着时饥时饱的日子,因为这个原因,年轻的男人们也选择了去阿克或是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如果不是他的父亲当机立断地选择了附从瑞芬,对村子里的女性进行严格的看管与“教导”,将她们从活生生的人化作“资源”,以此来保证村庄人口不再流失,这座村子早就不复存在了,若是如此,他和他祖辈所有的光荣与权力也都要随之化为乌有。
众所周知,在一条崭新且对一些人有着严重损害的法律被颁布出来的时候,总要更加苛刻一些,村长烧死了好几个女孩才能将这条律法刻印在每个人的头脑里,在新的女孩长成之后,这个村庄就如他们希望的那样终于有了欣欣向荣的可能——可就在这时候,他堂弟的女儿却犯了错,按理说,村长应当铁面无情地贯彻他的想法,但他又要依仗堂弟的几个儿子……
“我只是……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村长懊悔地咕哝着,他的视线在在场的人中扫来扫去,一点也不奇怪有几个人露出了不满的神色,还有更多人在交头接耳,他们在讨论什么村长一点也不想知道。“也许是我们弄错了。”他低声说道:“所有的吟游诗人似乎都是这个样子。”他又看向自己的侄女,心中叹息了几声,他给过她,还有她的父亲与兄弟机会,但他们没能抓住,这就怪不得他了。
而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垂着头不说一句话的年轻妇人突然跳了起来,她径直冲向亚历克斯,远比一头野兽凶猛,但亚历克斯仿佛早有预感,他只轻轻向后一跃,就离开了原先的地方,妇人扑了个空,跌倒在地,脸直接砸在广场的石砖上,顿时鲜血淋漓。
“带我走!带我走!”她含糊不清地哭叫道:“不然我就要被他们杀死了!他们会活活地烧死我!”
亚历克斯没有说话,他看向女船长,他知道她一直在竭力救援所有不甘于被命运摆布的女性,但女船长却出乎意料的露出了冷酷的神色,她低下头,仿佛在寻找什么,啊,她找到了,在广场上有着几处黑灰色的痕迹——黑夜中不明显的痕迹在逐渐明亮起来的阳光下格外显眼,在她之前已经有不少祭品以这种粗陋的方式献给了人类的贪欲。
“我可以带你走。”女船长说,在对方露出狂喜之色时,她补充道:“但我有个条件,”她转向众人:“之前,可能就是不久之前,也有人在这里受过害,”她用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口吻说道:“你有没有帮助过她们,怜悯过她们?”
“我当然有!”那个妇人立即斩钉截铁地说道。
“给我证据,”女船长说:“证人也行。”
年轻的妇人顿时慌乱起来,她环顾四周,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呢……她们犯了那样的罪行,就算我要怜悯她们,帮助她们,也只有悄悄地去做啊,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啊,你把我当成蠢货了。”女船长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可我并不这么认为,在见过那么多惨事后,你依然敢于踏过那条危险的底线,难道是因为你聪明到可以欺骗与愚弄所有人吗?不,只因为你知道你有一个庇护者,你有特权,如果不是……”她瞥了一眼妇人的腹部:“多么鲜明,无法遮掩的证据啊。即便如此,你还是能逼迫他们为你作伪证,强迫一个无辜的外人成为你的丈夫,你没看起来的那么弱小。”她顿了顿:“好吧,那么我退一步说,这里的每一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愿意走出来,说你曾经怜悯过那些女孩,我就带你走。”
亚历克斯的唇角微微一翘。
年轻的妇人立刻向身边的人投去了哀求的眼神,但没人回应他,一个男人似乎要站出来,但村长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就不动了。
对方和这位妇人有着同色的头发与眼睛,五官也有相似的地方,不用说,应当是她的兄弟,但村长显然已经决定放弃她了。在损伤的不是他们自己的利益时,他们乐得慷慨,还能彰显他们的威严,但如果这种行为会给他们带来危害——动摇他们在其他人心中的权威,还有可能激怒一个被神祇注视的游侠,以及一个并不如他们以为的那样,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的吟游诗人——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就和其他的牺牲品没什么两样了。
“看,”女船长说:“你站在这里,犹如观赏一出戏剧,愉快轻松地看着别人哀嚎着去死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和她们一样吧。”
说完她就不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之色,“我们走吧,亚历克斯。”
“他们还有件东西没还给我。”亚历克斯说。
“怎么可以把一个孩子叫做东西?”回答他的是精灵,伊尔妲笑吟吟地从一栋屋子后走出来,拉曼妥思的子嗣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怀里,没有露出一点不适与反感的意思,只是一看到亚历克斯,祂又伸出手来要他。
“瞧瞧,”女船长开心地说:“祂多喜欢爸爸啊。”
这下子没人再敢出来阻拦,年轻的妇人在他们身后发出一声声地哀嚎,却一点也不曾引发他们的一点怜悯,只有精灵伊尔妲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她相信女船长,也相信亚历克斯,知道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是有原因的。
“瑞芬有很多这样的女人。”女船长说:“她们享了那样的福,就不该抱怨因为同样的原因受罪。你还记得上次我差点在瑞芬被捉住吗?就是因为有个女人装作要逃走,才令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她缓慢而悲哀地说道:“我逃走了,但我的朋友与同伴都在那次战斗中……不是死了,就是被捉住后处死,在处死前不免受了一番罪——你知道她如何取信我们吗?她被强酸腐蚀了全身,浑身焦黑,又瞎又聋,这样无论她的主人许诺了什么,她都不再有一点价值,如果不是我们,她连命都保不住,你要我们怎么能猜到她是刽子手的帮凶呢?”
亚历克斯沉默不语,看来瑞芬的状况远比玛罗吉或是阿克更糟糕。
“有幸在我们的帮助下逃脱的幸运儿,也经常提到她们会被同样身为女子的身边人监视与阻扰。”女船长说:“多可怕啊,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所有人都在威胁与劝说你接受你的命运,用你的尊严、生命与仅有的东西——躯体来换取本来就属于你的东西。
这些人或许没有手持刀剑、鞭子,在我们身上留下伤口,但对我们来说,她们比我们的敌人更可恨。
虽然我可以理解她们——她们……也是受到折磨与伤害的人,但我不会原谅她们。”
她转过头盯着亚历克斯:“所以就算她们后悔了,绝望了,我也不会带她们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亚历克斯说。
在西撒丁,也有天真地以为可以置身事外,或是两头摇摆的人,他们总是说自己平庸无能,身不由己,在萨利埃里与其他家族,势力争斗的时候冷眼相待,袖手旁观。
这些人往往会在心中得意忘形,受了萨利埃里家族的庇护又不用付出代价,殊不知对萨利埃里家族甚至他们的敌人眼里,与叛徒没有两样。
萨利埃里家族不会饶恕他们,萨利埃里的敌人也不会对他们手下容情。
叛徒是没有好结果的。
“我想你暂时不会停止你的工作,还有可能想要乘着混乱救出更多的人。”亚历克斯说:“不过如果我是你,会在这段时间里不做任何事情,更不要去瑞芬。”
“怎么说?”
“瑞芬原先的计划是借着婚姻入主玛罗吉,这样除了扩增的领土之外,他们还有了一个港口,以及漫长的海岸线,无论是要聚敛财富还是争夺航线,征伐别处都有了一个顺畅的理由与条件,但因为之前的意外,这件事情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就算他们不介意性别,尤索夫也不会与维尼托以及克瑞法的敌人勾连。”黑发的吟游诗人慢慢地解释说:“然后是阿克,阿克的沦陷简直就是周围国家与势力的噩梦,他们虽然一直在用各种手段来遏制克瑞法的拓展,但事实上他们也知道这很难,非常难,比起瑞芬,克瑞法才是真正的万法之都,祂的法律就连众神的追随者都要遵从,他们还有从格瑞纳达那里继承来的军队,高地诺曼曾经是他们的盟友,现在即便关系不再那么亲密,他们依然可以说是互为依仗,然后,密林与林岛的精灵又和克瑞法之主保持着诚挚的友情——他们还有如维尼托这样的前囊与情报渠道,更有许多势力愿意成为他们的附庸,而瑞芬,如果他们没有执行那种可笑的政策,又能如计划的那样连续吞并玛罗吉以及另外几个在格瑞纳达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国家的话,或许还有一点微薄的希望,但他们没有。”
他温和地说着极其可怕的话:“何况如克瑞法这样的庞然大物,既然动了,想要轻易停下几乎不可能。”他抓住维维滑溜溜的小手臂,防止祂攀到自己的头上去:“在这样沉重的压力下,有些人会崩溃,有些人却会孤注一掷。”他给了女船长警告的一瞥:“瑞芬相比起克瑞法固然不值一提,但对于你,它就是一个无垠的噩梦,你之前能够得手不过是你还没有那么重要,但在战前,哪怕最微小的变故也要被他们消弥在襁褓里,你,还有你的同伴,是绝对不可能对抗一整个国家的。”
女船长心情凝重地蹙起了双眉,亚历克斯尽量说的很浅显,她能理解,最后她只能勉强地笑了笑:“好吧,谢谢你的建议——这是维尼托的教育吗?亚历克斯,我身边几乎没有你这样敏感的人。”
“不是维尼托的。”亚历克斯只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他在萨利埃里家族能够学习到的东西也只有那些——真正接触到政治还是在他醒来后的那几年,那时候女王已经薨逝,执政的人是那个亚历克斯,他也只是在一边旁听了很少的一些内容,但要分析一下瑞芬现在的情况,还是不难的。
“那么你呢?”女船长问道:“你要到瑞芬去吗?在这个时候?如果瑞芬大公抓住了你,他肯定会召开一场连续几天几夜的盛会。”
亚历克斯当然能够听懂她的意思,“我不确定,”他说:“我可能会在瑞芬的周边地区调查一番后再做决定。”看那些隐藏在幕后的诡异存在是否会急切地跳出来。“而且我身边有维维,还有我的导师给我的符文与卷轴。”他短促地微笑了一下:“即便我没法做什么,女士,我至少可以逃走。”
“如果你坚持,”女船长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到蜥蜴岩去。”她说:“在格瑞纳达的巨龙巢穴倾塌的时候,里面的石化蜥蜴都逃了出来,后来聚集在了一个很大的洼地里,所以被人称作蜥蜴岩,因为那里除了岩石就是砂砾,浓烟弥漫。所以除了盗贼、刺客或是情报贩子,又或是无处可去的人没人会去那儿,我在那里有个洞窟,你可以在那里搜集情报,我可以介绍几个人给你。”
“那最好不过。”亚历克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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