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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见面礼?真特别的见面礼。
“你堂哥?陆泽?”我努力回忆Richard给我看过他家的资料。
主要我把重心放在陆时和陆绍良身上,对其他人是没有深刻印象的。
“是他。”他承认。
我问:“那他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陆泽是陆时大伯陆绍明的长子,四十多岁,比陆绍良小不了几岁。他完全没有陆绍良的头脑,基本上是被陆绍良碾压的。要不是陆绍明威严尚在,陆泽根本在陆家活不下去。
更别提,给我送一条愚蠢的眼镜蛇。
“因为我要带你回家。”
因为我要带你回家。
他简短有力的话砸在我心坎。
“我明白了。”我说,“我需要做什么吗?”
他说:“暂时不用。我堂哥的手段,都是那种你一眼可以看穿的。”
我点头,轻轻“嗯”了声。
“上次在医院找人枪杀我的,是陆淳。”他说,“我带你回家,除了我爸,你谁都不要信。不,连我爸也不要信。”
陆淳?
我印象里,陆淳不过是个风流散漫的画家,怎么他会有这种心思?
难道陆绍良故意让儿子做出玩世不恭的表象,好让他更好行动?
陆时他爸?
在Richard的资料里,陆时他爸陆绍世不从商不从政,他从文。比起标新立异的画家,他是在文坛是有一定地位的。我不知道,在大众都可以知道的背后,陆时的父亲是怎么样的。他为人应该是值得信的,除了从文,他几乎对老爷子言听计从。
所以,陆时才会说,哪怕是他爸,也不要相信。
生活在陆家,哪怕是心性纯良的人,都难以经得住野心勃勃的熏陶吧?
这可能是陆时要把陆卷耳送到美国某个不为人知的别墅里保护着的理由。
“我知道。”许久,我才从胡思乱想中抽身,回答他。
“晚上我来接你,还是你来公司找我?”
我稍作考虑,“你来接我吧,落初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好。”他很爽快。
挂断电话,我回到病房。
落初吃完饭,估计是累极,已经躺下睡着。
我和青黛坐在病房,就这么陪着她。
不必说话,只要让她知道,我们都在就够了。
她这一生爱过的男人,接连给她致命的伤,她恐怕短时间内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小舒,我还记得你以前的样子。”许青黛突然开口,“和现在差了很多。你现在很坚强,有小枣,有陆时。”
我没料到他会提起从前,轻声问:“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嗯,我想想……”
往事开闸,是收不住的。
我们未必要提起蒋元一这个人,那是我们自己的少女时代。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来查房,“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本能地说,“我。”
主要我是觉得,许青黛总是柔柔弱弱的,如果有什么打击就让我来吧。
从我决定回到江城起,我就不是那个受不住刺激得了轻度抑郁症跳海自杀的林舒了。
医生瞥见余落初在睡觉,对我做手势示意我出去。
我拍了拍许青黛的肩,跟她走出去。
医生大概四五十岁,板着脸很严肃的模样。走到一定距离后,她停下,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病人不会再怀孕了,我希望你可以委婉点告诉她。她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她还是很脆弱。如果她情绪不稳定,可能抑郁,可能引发其他的病……总之,这件事你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
事实就是事实,我能怎么委婉?
我突然理解,当初陆时听医生说我可能不会再怀孕的心情了。
“真的没可能了吗?”我追问,“我有个朋友,医生也说不能怀孕,但……后来调养了还是有机会的。”
她说:“反正以我从医多年的经验,她不能怀孕了。就算她怀了,她生下来能要她自己的命。”
“我知道了。”
如果余落初能怀孕,但她生孩子会死的话,我宁愿她不要怀。
她要是孤单,大可以去领养,不用……永远地离开我。
医生又给我提注意事项,我耳边嗡嗡作响,其实是听不见的。
我调整情绪,不准备对余落初说。
当初陆时也是这样的。
这里的医生说不行,我可以让陆时把周沉借给余落初,说不定有希望呢。
连我都可以。
回到病房里时,我嘴角噙着笑。
余落初醒了,靠在床头。
不等我说些轻松的话,她问:“小舒,我不能再生了对吗?”
我摇头,“没有……医生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笑了笑,“我知道的,我怀孕时,医生就告诫过我。就算我硬要克服去生,我也绝对不能流产的。我感受得到,你不用瞒我。我今天和我曾经的一切都告别了,不会在乎再多一条的。”
“落初……”
她的笑容依旧苍凉得引我心碎。
“小舒,过来,让我抱一抱。”她说。
我脚下灌铅似的,缓慢地走过去。
她甚至不想听我的谎言,她洞察一切,更放弃一切。
与我相距咫尺时,她的胳膊轻轻环绕我的腰,将头埋在我怀里。
许久,她说:“小舒,我从不后悔,当年做你的辩护律师。”
我无端落了泪,“我也不后悔,认识你。”
没几分钟,她松开后,又抱了抱青黛。
抱过哭过后,她又困了,躺下睡觉。
夜幕降临,陆时和小枣来接我,青黛的弟弟也来接她回家。
落初有护工陪着,我总觉得于心不安。
但我还要去看同样在病床上躺着的林豫正,我还有我要肩负的其他责任。
陆时先将小枣抱上驾驶座,他手搭在门上,示意我坐进去。
我拽开他的手,关上门,圈住他的脖子咬他的唇。
我想要学他,来个热切的吻。
结果,我仅仅是撕咬。
从听到林豫正的“遗言”开始再到陪在余落初的身边,我的心里一直都很沉重。除了这样吻他、咬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当落初的医生劝我委婉地告诉余落初真相时,我更明白陆时对我用心多深。
他比我有担当,比我能承受。
起初他是诧异的吧,因为他后腰抵着车门,手垂在一边,任由我吻着。
他甚至没有松开牙齿。
一分钟,或者更久?
他终于抬手扣住我的脑袋,不准我逃,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让我留恋,让我想要延长。
他走进了我的心。
“怎么了?”
绵长的吻结束,他额头抵着我的,热热的气息洒在我周围。
“谢谢你,陆时。”我说。
他笑,“要我说不客气吗?”
我觑他。
眼角余光里,是小枣抻着脑袋似好奇似委屈地看着我们的模样。
我老脸噌噌噌变热,终于知道我当着小枣的面做了什么。
“咳咳。”我绷不住了,“那个,你快上车,小枣在等着呢。”
他眼角渗着笑意,“好。”
上车后,小枣果然抱怨我,并且不停地“吧唧”我的脸。
我面子上过不去,只能由他没完没了地亲。
******
年二十九,林宅过年。林豫正答应了我和小枣年三十去陆家老宅过年,因此今天林宅提前吃年夜饭。
林豫正非要出院,但我们都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
原本,他不是第一次发病,其实可以活下去的。
或许是跟我说了那番话以后,他的心死了,随我妈去了吧。
可当我看到穿着大红色的毛衣、笑得眼睛看不见的林豫正,我又觉得,他还可以活很久。
很久。
甚至在吃过早饭后,他还带着小枣去散步。我有点担心,就跟着。
林念瑶也要跟着,文清留在林宅,筹备过年和年夜饭的事。
大概是住院憋坏了,他散步时精神特别好,话说得也多。
因为我和小枣在,林念瑶不爽,回的话很少。
我是已经不太会跟他正常地、心平气和地说话了,反倒是小枣,被林豫正牵着,童语不断。
晚上,陆时也来一起吃“年夜饭”,作为我的男朋友。
陆家那边陆泽给过我“见面礼”,小枣是陆时亲儿子的事应该瞒不住了。林豫正知道,林宅的人也都知道了。
从一开始,林豫正为了利益,对陆时是左看右看都满意。甚至陆时抛弃林念瑶后,他主动让我去做陆时的男朋友。但那天我和陆时从落初的医院出来去探望他,林豫正第一次没有给他好脸色。
他们单独谈了会,我又替陆时说了会好话,林豫正心情才好了点。
至于落初……那天以后,她便离开了。
她只给我这则消息,没有告诉我去哪里。
我知道她不希望我去找她,因此短时间内,我不会剥夺她想要追求新生活的权利。
年夜饭散去,小枣想要放烟火,林豫正陪了一会,便提前回屋了。
陆时要我和小枣连夜跟他去陆家老宅,他有他的考虑,我没有意见。
我只是……怕我在陆家老宅时,林豫正突然……
我摇了摇头,驱赶这个念头。
放完烟火,我领着小枣去林豫正房间跟他告别。
林豫正换了睡衣,正在休息。虽然憔悴,但真的比他刚住院好多了。
见我们进去,他还自己从床上进去。
“外公,我跟爸爸妈妈去见好多爷爷奶奶了,外公你不要太想小枣了。”
林豫正招招手,抱了抱小枣,并且给他塞了红包。
“小枣,新年快乐。”
小枣见到红包眼里闪起小星星,乐陶陶道,“外公,你也新年快乐!”
我摸了摸小枣的头,让他先去找陆时。
小枣出门后,我走过去,“爸。”
他跟看小枣似的,目光十分慈爱,“孩子,过来。”
我无法抗拒,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
不等他开口说话,我主动弯下腰,抱了抱他瘦了好多的身体。
“爸,新年快乐。”
在我抽身之前,他突然搭住我的肩膀,要延长这个拥抱。
不知到过去几分钟,这个拥抱终于结束。
他塞给我一个厚重的红包,“小舒,拿着。”
我并不想要,他往我手里塞。
“小舒,这是我这几年欠你的。”他说,“不管你长到几岁,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蜷起手指,我拿住红包,“……好。”
他忽然笑了,“你实在于心难安,就当我收买你好了。等我死后,不准让别人留着我的骨灰,胡乱建我的墓碑。”
我无法答应他,可我终究说了声“好”。
离开林宅,坐到陆时车上,我还没从林豫正的话里回味过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林豫正事业心这么强的人,在没有那么老的时候将林氏交给外聘的CEO。
原来,他身体真的很差、很需要休养。
而我在那时,除了恨他就是恨他。
陆时想哄狗似的,抬手揉乱了我的长发。
坐在我腿上的小枣有样学样,也跟着揉我的头发。
“妈妈,你的头发像鸟窝。”
我没忍住,笑出声。
同时,陆时将注意力放回开车。
我怎么都没想到,在陆家老宅接我们的人,是秋山真纪。
哦,她在江城,有了另一个名字——陶楚楚。
她见到陆时就说:“我亲爱的未婚夫,你终于回来了。”秋山的笑容,依旧浸染阳光,明媚温暖。
虽然陆时根本不理她,但我的心还是被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