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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我盯着那把刀子,看到了传说中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景象。
我虽然被疼痛覆灭,但是没忘去抓那个人的手。
他大力推我,腹部的疼痛让我不再是我。我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撞上了秋山颤抖的、柔软的身体。
我听到了她吸气、啜泣的声音,但我无法升起同情感。
那个人到底是逃了,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突然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我捂住腹部,感觉血一点一点涌出,湿润了我的指尖。
“林舒?对不起……对不起……”秋山颤巍巍扶住我,带着哭腔跟我道歉!
“快送我去医院!”我吼出声,“快点!我怀孕了!”
秋山确实对不起我,要不是她这么拽我,那个人怎么有机会刺伤我?
但我现在不想跟她算账,我想去医院!我想知道孩子有没有事!
腹部仍源源不断地涌出血来,我甚至感受到了体内正在翻涌出血……
孩子。
“行……我马上、马上送你去……”看得出来,秋山方寸大乱。
她的慌乱一直到医院,都没有停止过。而我深受其苦,本来我就够着急了,还摊上这么不镇定的秋山。要不是我痛到站不直,我又怎么会依靠我身边仅有的秋山?
还是一把拽过我,害我受伤的秋山!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原谅的秋山!
躺在病床上后,我本能地放松警惕,陷入昏沉之间。
人影时不时晃悠在我眼前,繁乱的声音一直在回响在我耳边……
*****
“林舒,你还好吗?”
热切的关心声,属于秋山。
我不想睁眼,不想面对她的道歉,不想原谅她让她心安。
秋山应该就是喊喊我,见我没动静,她就消停了。
许久,我差点再次陷入睡眠,然后听到一道男音——林舒还没醒吗?
是陆时。
“我醒了。”我可能是着魔了,第一时间回复,甚至不等我眼睛睁开。
当我睁开眼时,看到陆时已经在我跟前,弯着腰,直勾勾与我对视。
此时此刻,我看不见就在附近的秋山。
我只看到陆时。
我浑身虚软,预感并不好。我抬起手,轻柔地放在腹部。
“陆时,孩子是不是……没了?”
他抬手落在我额头,像是在试探我额头的温度,像是在安抚。
“是,孩子没了。”他说,“你放心,仅仅是这个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我眼眶一热,“陆时,我再也不要怀上你的孩子了。”
他挪了挪掌心,“听你的。”
如我昏睡之际的预感,孩子没保住。那么敏感的地方,那么敏感的时期……我虽然没有余落初那么惨烈,但始终也不过是怀孕初期,经不起折腾。
明明,我觉得孩子束缚了我,使我再次和陆时多了一层纠葛。
可当我知道他/她彻底离开我后,我是难过的。
毕竟是我的孩子。
在我不知道小枣父亲是谁时,我也从小枣出生那刻起,爱他爱到现在。
因为他是我的骨血。
我想哭的,但莫名流不出眼泪。
在陆时和秋山的注视下,我哭不出来。
可我很难受,像是一股棉花塞在我的心脏,没有血液流动了,它死了。
“林舒,真的对不起……我当时……我真的只是本能反应……”
一句本能反应,就可以让我失去我的孩子?
我拽开陆时的手掌,忍着腹部的剧痛艰难坐起。中途他伸手扶我,我隔开了他的手,他大概知道我的意思,直起腰站在我跟前。
好容易坐起,我手心出了虚汗。我覆住疼痛的右腹,直视秋山。
“你不要跟我道歉,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说,“你流再多的眼泪、说再多的对不起,我的孩子都已经没了。”
如果她所谓的本能反应仅仅是让我挨了一刀,那我可能会原谅她。但是她害我失去了孩子,我绝不原谅!
陆时给我时间考虑要不要留下孩子,现在好了,一刀了结。
什么都结束了。
我假装是看着秋山,但眼角余光是可以看到陆时的。
曾经我想要逃离江城,陆时手段狠绝,一下子把小枣绑在他身边。陆家的血缘关系很单薄,别说陆绍良是陆时的三叔,就算陆绍良是陆时的父亲,有利益冲突时,两个人也会争锋相对。
因此,我相信如果我激怒了陆时,他真的会伤害小枣。
我厌倦这种总要面临失去、无奈的生活,我该怎么逃脱?
五年前,我“死”了,因此我可以在Richard的庇护下生活在德国,不被人打扰。
是仇恨覆灭了我,驱使我回到江城,走到今时今日的死地。
现在,我活着,小枣也活着。恐怕连Richard出手,我都不能全身而退。何况,我欠Richard诸多,他想要的我却给不了。
难道要再死一次?
很有难度。
“林舒……对不起……”秋山抽抽噎噎的声音拉回我的浮思。
我很不耐烦,“你赶紧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如杀了秋山解气。
我跟折原光说过,我还没到杀人的地步。
现在我很累,不想费尽心思去折磨秋山真纪,而且我明知折磨了我也不会痛快。
我仅仅是希望,她可以消失在我眼前,不要再用她的眼泪祈求我的原谅。
失去孩子,我已经够痛苦了,我为什么还要去顾着秋山?
“扑通”一声,秋山朝我下跪,“林舒,我不知道你怀孕了……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我耳边嗡嗡作响,头疼不已。
偏头,我看向一旁静立的陆时,“你可不可以让她走?我好烦。”
“行。”
陆时走到秋山跟前,极其绅士地弯腰,极其温柔地跟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是日语,他语速很快,我没怎么听清。但我看得见,秋山的情绪稳定了些。
在陆时的搀扶下,秋山总算离开了病房。
得到清静,我手肘撑着床垫,艰难地躺下。
太累了。
我醒过来是白天,要么我睡了一夜,要么我睡了一天两夜,以此类推。无论是那种情况,我睡得都挺多的,但我还是很痛。
跳海前,我的生活充盈着林念瑶的刁难,我自然经常会受伤;跳海自杀后,我被Richard训练过,受伤也是家常便饭。
刀刃扎进腹部的痛,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我难过的是,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真真切切知道父亲是陆时的孩子。
独处,时间显得漫长。
陆时是在安慰秋山,还是在处理某些事情?
总之,他很久很久才进来,就到我又切换到昏昏欲睡的状态。
但我很灵敏,一听到脚步声我就清醒过来,在脑袋下多塞了一个枕头。
是陆时。
他大步走到床边,扯过一旁的椅子坐在我跟前。我等了几分钟,确定没有秋山会进来,才开口,“陆时,我想回江城。”
“可以。”
“我没有杀工藤。”
“我知道。”
“陆时,你要对小枣好。不管你再怎么生我气,都不要忘记,小枣也是你的儿子。”
“……行。”
“我不会原谅秋山的,跟她是不是你的旧情人没关系。”
“我知道。”
他好像……言听计从?
我吸口气,继续埋入他眼中的温柔,“陆时,我不想在LS工作了。我想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意外爽快,“好。”
“那你,可不可以不计较许漾的过失。他只是……为我们好。”
严格来说,许漾仅仅是单纯地想要保护我。
因此,就内奸这事,陆时绝对有他自己的处理方式。
他不像那晚一样动怒,而是浅浅淡淡说了声“好”。
这两个问题,我其实都在试探。
我真正想问的,是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就算我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时爱着他,我也不想永无止境地经历痛苦、失去。
差点陷入他的眼睛,我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这个问题,和前两个问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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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我要回去了。”我随手写了便利贴,贴在餐桌上。
我跳的是最亮眼的红色,他应该看得见。
陆时去札幌找我,我说要回去,他当天晚上就带我回了江城。事实上我的状况很不好,只是换了个医院调养。我怀孕的事情,我告诉过苏唯一,余落初是知情者,还有快成记忆的秋山也知道。
我不确定我要不要留下孩子,且我感觉越少人知道孩子越安全,因此我没有告诉过林豫正,更没有让小枣知道。
现在我痛失孩子,也只须独自承受。我倒希望林豫正越痛苦越好,只不过我不想再让孩子被提起,不想再因为孩子生出什么事,更不想小枣察觉到什么。
就这样吧。
让这个与我无缘的孩子,深埋我的记忆。
我在医院住院两天,陆时就把我带回他家,又休养了一周多。我情况没有好转,反反复复地高烧、来来回回地疼痛……这种情况,孩子确实是保不住的。我都觉得,我一直徘徊在鬼门关。
在陆时家里,每天都有他的私人医生周沉来照看我,我受到关照的程度,不必在医院少。
他不让我住院,估计怕我被盯上。
要是小枣是陆时亲生儿子的事情瞒不住了,那我和小枣被那些争权夺势的人盯上就再正常不过。
小枣前天已经催我回去找他了,我不想让他哭。
今天一早起来,我觉得我好多了。
至少,我不痛了,我也能走。
我想见见小枣,他也是我的儿子。是我曾经想要放弃,却阴错阳差留在了我身边的儿子。
抓了一把钱,我走出陆时家,替他锁好了门。
我上了出租车,报出林宅的名字。我想到今天小枣要上课,又改成他的学校地址。
估计窝在陆时卧室太久了,我不太适应外面生猛的空气。我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手机提示音响起,我摸起手机拿到眼前。
我睁开眼,看到方信之的一条短信。
他说——林舒你别得意。陆时有未婚妻了,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