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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无名兄单枪匹马挑了一伙匪贼的事情再怎么隐瞒,最后还是传了出去,引起不小的轰动。
张公子彦为了这事还特地上樊家庄求证过,被樊伉哭笑不得地拿话岔过去了。
不过张公子临走时的眼神明显地表示他不相信樊伉的话。
对附近的宵小之辈起了不小的震慑作用,大家都知道了樊家庄虽然是块肥肉, 但却是块带骨头的肥肉, 骨头还特别硬, 如果强行要咬一块下来, 说不得肉没到嘴里,牙还要被崩掉一块。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到底战火只在雁门太原一带蔓延,汉中大地还未曾被这些异族的铁蹄践踏, 除了最开始的人们还有点惊慌失措,后来便该干嘛干嘛。
毕竟匈奴一日不打进来,大家一样还是过日子不是?
除了日夜巡罗的人多了些,樊家庄的人依然照往常那般按部就班地劳作休息。
这日, 大雪初停, 樊伉和无名驾着牛车去了一趟城里,将城中的药铺扫荡了一遍, 带着满牛车的药材回来,又从商城里买了些城里没有的药材, 便在家里捣鼓起来刀伤药来。
匪贼的事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身在乱世皇亲国戚的身份有时候并不那么管用。这一次是运气好, 无名兄提前发现了贼人的计划, 并且还毫发无伤地把贼团伙给挑了,但下一次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别的他做不了,给庄子里的人多备点刀伤药还是可以的。
就是这一次买药材,将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庄园币又花去了大半,很是有些肉疼。
樊伉自己是不懂得如何配药的,哪怕照着方子他也不认得那些药材,无名兄虽然武力值高强,而且还有一双巧手,但对配药之事也不太在行。
好在庄子里有位随行的老侍医,平时也是个边缘化的人物。因为樊伉对这个年代的医术和医疗人员都持怀疑态度,哪怕有个头痛脑热,平时能捱就捱过去了,轻易不肯叫他们来看病,这位老侍医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反而是给家里的小猪去势。
这回樊伉在家里捣鼓刀伤药,便想到了他。
得到郎君的召见,被委以配制刀伤药的重任时,那位老侍医甚至激动得哽咽了。
来了快两年了,他天天给牲口割蛋蛋,差点以为自己是个专门的骟匠,而非侍医。
拿到郎君给的刀伤药配方后,又是一惊。
这个侍医虽然并非军医出身,但擅长的正好也是外科,不然也不能被樊伉叫去专门阉割牲口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熟知的刀伤药配方也有好几个,但没有哪一个有这么古怪。
老头儿还是很有学究精神的,拿着药方一扫,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老奴行医数十载,从未听人说起过文山三七,敢问郎君,这个三七是何物?”
“……”樊伉心想这个老头好烦啊,给你药方你照着配就是了,问东问西是几个意思?他又不是医生,怎么会知道这些。
老侍医仍目光炯炯地看着樊伉,一副等他解惑的模样,得亏他不知道樊伉的内心吐槽,要不然一口老血都能被生生气出来。
“郎君让你配药就照着配就是了,哪有那么多的话要问!”无名一个眼刀子过去,那老侍医顿时噤声了,内心却极为复杂。
郎君平日爱折腾也就罢了,刀伤药这等治病救人的东西怎可胡来?弄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郎君到底还是太年轻啊!不懂得生命的可贵。
老侍医一边感慨着,一边带着药僮下去了,心里还打定主意等到刀伤药配出来,一定要好好找人试验一下药性,若是不能愈合伤口更甚至引起伤口溃烂害人性命,他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劝告郎君,莫要将这害人的东西留存于世。
老侍医几乎是带着几分慷慨就义的决心去药房的,若是此时樊伉能读懂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说他实在是想太多了。
以他的经验,商城出品的东西还是非常靠谱的,既然是刀伤药那药效就一定不是现在大汉朝军中流行的刀伤药可比的。在这一点上樊伉还是对系统充满了信心,要不然他也不会没有经过验证就第一时间给樊哙和吕泽送过去。
老侍医初时确有所抱怨,不过等到第一瓶刀伤药配出来,且见识过药效之后,那老侍医脸上心里的不情愿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扑啦扑啦全都飞走了。
照着郎君给出的药方配出来的刀伤药,在活血散瘀消肿止痛祛腐生肌方面效果极佳,止血效果简直就是立竿见影,就是抹上药之后略微有点儿疼,但跟那绝佳的药效比起来,这点儿疼痛完全不算什么了。
这个时候老侍医才知道郎君交给自己的哪里是一张药方,简直就是一颗下金蛋的母鸡啊!
若是寻常人家中有这样一个药方,细心经营,不说富可敌国,至少可保子孙后代衣食无忧。
老侍医知晓其中利害,不敢怠慢,拿着新鲜出炉的刀伤药急匆匆地去找樊伉,询问郎君这个药方该如何处置。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郎君担心药方泄露,不放心他,拔舌头剜双眼他都愿意,只要郎君让他继续研究制药。
身为一个医者,能见识到具有这等奇效的药方,他这辈子也值了。
哪知等他兴奋地说明新配出来的刀伤药效果时,樊伉只是挥一挥手,不以为意地道:“既然如此有效,那就多配一点,以后庄子里有人受了伤,好歹也有药可医。”
哈?
就这样?
郎君态度如此平静,老侍医激动的心情就像大冬天被人从头到脚淋了盆冰水一般,满腔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
兴许是郎君早已知晓药方的效果,所以见怪不怪了吧。毕竟郎君可是连神仙用来装饰窗子的玻璃都能造出来的人呢!
侍医如此想道,继而想到自己最在意的药方问题,还是咬咬牙问出了口。
“那……药方呢?”
樊伉有点莫名其妙:“药方不是给你了吗?难道你新配的刀伤药不是照着药方配出来的?”
“不不不,新的刀伤药完全就是照着郎君给出的药方配出来的,步骤都未曾错一点。”这可是大事,老侍医不敢居功,老实回答。
若是以他的水平,兴许到他死的那天也琢磨不出这么好的药方,这样的谎言他可不敢乱说。
“那不就是了,你还问药方做什么?”
老侍医想了许多可能会有结果,甚至连拔舌剜眼的后果都想好,唯独没想到樊伉的态度居然如此的轻描淡写。
是郎君不知道这药方所代表的意义吗?
“老奴是想说,老奴看了郎君的配方,还记在了脑海里,便是想忘都忘不了,郎君若是怕老奴将药方泄露出去……”
“哦——”樊伉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说这个呀,本来就是我让你看的呀,再说这个药方我早就给阿翁舅舅和皇后殿下各送了一份,现在军中只怕早就已经开始研究配制了。”
樊伉说到这里,才终于回味过来老侍医的意图,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就算药方真的泄露出去,你也不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放心罢,既然是我给你看的东西就不怕你泄露出去。”
老侍医终于听明白樊伉的意思,顿时喜不自禁,弯腰对着樊伉深深地鞠了一躬,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老奴——老奴多谢郎君的恩典,郎君的恩德,老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老奴——”
郎君都如此说了就是允许他以后可以使用这个药方的意思,这样的药方对于一个医者来说不啻于一笔天大的财富。
老侍医跟走在路上捡到一坨金子一般,一脸梦幻地出去了,留下樊伉在屋子里哭笑不得。
他虽然爱财,但有两样财路他是不愿意沾手的,一种是死人的财富,还有一种就是国难财。
相比起药方能带给他的财富,他更愿意将这当成是能够启发大汉朝医学领域,尤其是外伤行业的一块敲门砖。
他相信如果药方流传出去,让更多的医者接触到这个药方,那些聪明而又有经验的医者们会围绕这个药方研究开发出更多行之有效的药方来。
他从来就不怀疑古老的华夏民族的人们在这上面的智慧,他们有时候欠缺的仅令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而且他对于匠人们这种敝帚自珍的陋习是非常不赞同的。
一个人的智慧到底有限,任何科学文明都是在总结积累无数前人和同辈人的经验知识后不断进步的,若是人人都像这样把自己的知识技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学了去,因此固步自封,谈何进步?
现代人但凡研究出点什么,都会迫不及待地在权威报刊上发表,或是著书立说,申请专利,同个领域之间的专家还会经常聚在一起开这样那样的研讨会,大家共同探讨集思广益共同进步,这就很好。
当然,樊伉承认现代会有这样开明的研究环境,跟健全的知识文明专权是分不开的。
正因为全世界的人都尊重支持保护个人的发明创造,并且还有行之有效的法律手段维护发明者的权益,社会科技领域才会呈出那般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一点在如今的大汉朝来说根本做不到。
若是没有实力,即便普通人真发明创造出了点什么,不藏着掖着很有可能就是被人巧取豪夺甚至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希望将来有一天,大汉朝的匠人们像后世的专家技工们能够挺起胸抬起头,骄傲地跟人介绍。
“你看,这个什么什么东西是我发明创造的,皇帝陛下还奖励了我。”
那才是他理想中的社会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