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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光明精灵的一脉, 初灵并不需要每天都睡觉,但是北赐每天必须睡够九个小时。这倒跟灵力高低无关,纯粹是因为光明先祖的个人作息早已形成固定模式了。
若是某一天北赐没有睡够九个小时,他整个人就会变得格外暴躁且低能。具体表现为穿反靴子, 或者直接喝掉洗脸水, 甚至生闷气不让初灵帮他更衣束发。
比如今天。
初灵无奈地看着已经变成了女相的先祖坐在床边胡乱套靴子, 她不让初灵沾手,自己半闭着眼睛在折腾她的靴子,套了半天也没能套进去。而原因, 仅仅是因为她老人家昨晚没有睡够九个小时!简直匪夷所思。
北赐摸着靴子上的金线图腾,迷迷糊糊道:“初灵, 我那位绝色小朋友呢?”
初灵委婉道:“小天王殿下说, 他这两天要去山下别的地方修炼, 让我转告你, 无事就不用找他了。”
事实上, 绝非如此。
初灵想起昨晚, 小天王把喝醉了的先祖扛回来时, 那一脸隐忍、无处发泄的神情, 就好像一辈子都不想再跟先祖打交道一样。也不知道自家主人到底对小天王做了些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以至于他那么一个修养良好的魔界殿下生出那种咬牙切齿、悔不当初的表情。
但是北赐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抱着靴子抬头问:“绝色说过这样的话吗?什么时候说的?我竟然不记得。” 北赐一喝醉就忘事,并且忘性严重。
初灵叹气:“昨晚说的。昨晚你回到虚眠宫时就已经睡着了。”初灵叹了第二口气, 担忧道:“主人, 你又喝酒了。上次你说过再也不喝了的!”
“我有说过吗?初灵我告诉你啊, 我记性不好你可别欺负我……”北赐说着,低下头,把脸颊贴在靴子上,一脸陶醉的神情。
见状,初灵忍不住一把捂住脸,没睡够九小时的主人真是……太惨不忍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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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虚眠宫时,正好遇上几天没出现的左护法蓦逆。
北赐赶紧抓住时机问:“左护法大人早上好啊,来找小天王殿下吗?”
蓦逆对整天闲逛的光明先祖尚存有一两分敬意,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清秀灵动的女子就是之前所见的先祖。蓦逆站在原地把两人打量了一番,认出初灵,才顿悟一般“啊”了一声。
蓦逆生得一副刚正不阿的面相,在上界的风评也向来极好,尽忠职守,一心为主。可以说是魔界里面最不像魔头的一个了。他点头道:“是,我来寻殿下。”
北赐追问:“他还在殿宇里吗?不是说要去山下别的地方修炼了吗?”
蓦逆皱了皱眉:“并无此事。”其实蓦逆也很纳闷,殿下很少在修炼方面偷懒。今日本来说要在枫林里练阵法的,但是却迟迟没等到他。这几乎是殿下头一次让人久等。
北赐立即折回方向,热心又关切地道:“那我随同左护法一起去找他吧,正好昨日跟他生出了些误会,要当面说清楚。”
“误……?咳。”蓦逆欲言又止,心想这终归是殿下与这位先祖的私事,他身为下属,不好过多询问干涉。
初灵则在内心默默捂脸,哪有什么误会?主人昨晚明明醉得不省人事,就算发生了误会她也不知情。一听就知道是主人临时掰出来的一个说辞了,目的不就是借这个机会去找到小天王的寝殿吗?要知道,她们二人原本是被禁止进入东殿的……
一行三人往虚眠宫的东殿走去,左护法领路,攀过层层高阶,行至顶楼。
北赐心下感慨:美人儿住这么高的?每天爬来爬去岂不是很累?唉,魔界这些人真是,各方面都根本不把他们的殿下当正常人看待。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幸福快乐?
蓦逆在一道宽门前停下,北赐和初灵也在他身后停下。蓦逆稍微弯了腰,用稍大却很恭谨的声音问道:“殿下,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静。
蓦逆:“殿下?”
还是没有声音。蓦逆便不再继续问,也没有进去,而是直接转身离开。北赐不懂了:“左护法大人,这不来都来了,不进去看一看么?”
蓦逆道:“既没有应声,那殿下应该不在寝殿里。我去别处寻寻。”
北赐跟上去:“我也同去。”
“你……”蓦逆再度欲言又止。想来是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太方便外人知晓。
北赐神情受伤道:“小天王殿下可是我的好朋友、铁哥们。但左护法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方便,我也只好……”
她以退为进,蓦逆反而不好意思不同意了:“那便一起罢。”
初灵又一次被自家主人的厚脸皮招数折服了。
蓦逆带着她们往下,不多时,三人站在一面通体发红的墙壁前,上面还有一个显眼的坑。
北赐:“……”这就很眼熟了。
初灵当时没在现场,不知道墙上那个坑是北赐用银簪子凿出来的,否则她早已“啪”地一下捂住脸了。
蓦逆也不知道,只当这是殿下练功时弄出来的一个小坑,并未在意。他伸出手臂,把手掌贴在红墙上,那面墙随着他的动作而往后移动,露出墙后面的黑暗空间。
“殿下,你在这里吗?”蓦逆问了一句,然后往里走。里面黑影鬼祟潜伏,只有微弱的光亮从这道门射入,左右两边是巨大的花岗岩柱,每根柱子间都放置了一个石棺,一直延展到肉眼不可见的黑暗尽头。
原来不是浴池?上回在墙外面听见汩汩水声,北赐和初灵还以为这里面会是小天王的浴池之类的场所。但是眼前所见,明显更像是一个陵墓,或者说,墓窖。连空气都是阴冷的,还充满铁锈味。
北赐不禁想:什么样的人才会经常来这种地方?很不寻常吧。躺在石棺里的都是谁?莫非是他们魔界的历代魔尊?可是这几千年来,魔界总共也才换了三位魔尊,而这里的石棺少说也有二十樽。
因回声而变得空洞的脚步声充斥在这个幽冷的空间里,突然之间响起了阵阵水声,跟北赐上回听到的一样,就像有人在浴池里动作的声音。
蓦逆加快了脚步,带着她们拐过转角,眼前出现一面宽大的刺绣屏风,热气弥漫。蓦逆问道:“殿下?是你吗?”
“何事?”小天王的声音,听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嗓音有点湿,他又说:“进来,无妨。”
北赐顿时感到一阵诡异的兴奋,因为她感觉绝色此时此刻应该是正在泡浴!
“好的。”蓦逆应道,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谁知,他这一转身便撞到了北赐的额头,因为她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心急得不得了。
“……”蓦逆转身就是来嘱咐让她俩暂时止步的,但是北赐不给他机会开口,直接抢上前去,还没看清里面的人,便笑道:“殿下,让人好找啊。”
而等她看清里面的场景,小天王也已经反应迅捷地把身体沉入水中了,只露出脖颈之上的部位,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交相替换,十分精彩,漂亮的桃花眼紧紧盯着毫无预兆出现在这里的北赐,似有恼意,但又没明确表现出来。
而北赐此时却只觉得震惊,这真是一个浴池???那池水吧,黑绿黑绿的;围绕在绝色身边的吧,是数十条血红的魔魅鬼影;四面的墙壁吧,还时不时流出黑色的烟雾状的魔气。
北赐正观察得细致入微,突然飞来一物,在她眼前蒙上一片绯色。她眨了眨眼,伸手一摸,是一件外袍。“……”
北赐把它拽下来,果然是绝色平日里穿的那件绯衣。她抬眼望去,见他还泡在那池黑绿色的热水里,侧转身不以正面看她。北赐笑了:“殿下,蒙我眼睛做什么?你这水如此不透明,我睁着眼睛也看不见什么啊。”
小天王不说话,脸再度侧了侧。蓦逆走前来,轻咳道:“先祖阁下,此地魔气甚重,非魔族成员不宜久留。”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殿下的外袍可以帮你挡去魔气。”何况你又是灵力最低的一个。
北赐反应过来,拽紧他的绯衣,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那多谢了啊美……殿下。”
小天王依旧侧着脸,道:“我建议你尽快离开。”
北赐努力偏头,想隔着这汪生烟池水看清他的正脸,但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她嬉皮笑脸道:“来都来了嘛,让我欣赏一下你的浴池。”
初灵在屏风外着急,主人她怎么丝毫没有身为女相的自觉啊,以为自己还顶着一副年轻男人的皮囊吗?
小天王的反应比初灵的反应更大,他直接转过脸来,口气微怒:“都这样了,你还想做什么?”
“啊?”北赐被他这一句问得愣住。他的语气就像是她先前对他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样,怪让人浮想联翩的。
虽然绝色看起来已经处于生气边缘了,但北赐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她蹲下来问:“不是,殿下,讲道理啊,什么叫‘都这样了’?我刚醒来,昨晚的事记不太清……”
“住口。”小天王打断了她的话,眉目间水汽氤氲,整张脸的线条更显柔美,暗黑气质也更明显了。
北赐则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所以我真的做了些比较过分的事?”
小天王:“你走。”
北赐:“???”完了,事情看起来有点严重。
站在一旁的蓦逆察觉到不对劲,也委婉地劝北赐先离开这里。初灵也在这时走上前来拉北赐,于是北赐只好跟着初灵离开了。
回到西殿,北赐越想越憋不住,问初灵:“昨晚我们回来时,衣衫……”
初灵:“你们衣衫整齐!主人你别瞎想了!”
北赐苦恼:“那这就更神奇了,你说是不是?”
初灵:“算了,主人。反正你也不记得了,小天王殿下也不是很想提起的样子,就让昨晚的事烟消云散吧。”
北赐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冥思苦想,努力回想。
这一回想就是一千年,一千年之后,她还是没想起来醉酒那天晚上,她跟绝色之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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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窖内,小天王从水中浮起,露出肤色白皙的双肩和胸膛,下半段的黑发早已湿透,贴在他肌理分明的后背,宛如美人出浴。
左护法蓦逆自觉地低着头不去看,试探着问:“殿下,昨夜……赠尔光明把你怎么了?”
重复被问及此事,小天王的脸色已经覆上了一层冰,他抿着唇没说话。
蓦逆是魔界里除了大天王之外唯一一个能跟这位性情高傲又内敛的小天王说上几句话的人,当下也不气馁,而是继续问:“殿下是否受其烦扰?需要我去婉言劝先祖阁下离开虚天魔窟吗?”
谁知,听到蓦逆这样问,小天王竟像个小孩子一样沉下去,吐出几串泡泡,直把蓦逆看得忍俊不禁,甚至想开口问问殿下几岁了,足不足三岁?
半晌,小天王才从水里浮上来,一张水嫩的俊颜滴滴答答地落着水,薄唇水润,轻轻开合,道:“不用劝走,我避开她们就是了。”
当天晚上,深夜,初灵收到外界消息,找到了疑似黑暗精灵的新灵力根源之地。
俩人决定要在当晚离开。但是,北赐瞥见长椅上的那件绯色外袍,便让初灵再等一会儿,然后她独自一人拿着绯衣又去了一次东殿。
这个时点,美人儿应该会在寝殿吧。北赐想着,就往顶楼爬去了。
白天没能进去,现在借机会补回也不迟。反正,现在不看,以后就更没机会看到绝色的寝殿了。北赐继续给自己找来各种完美的理由,挽着绯红外袍,悄无声息地踏入顶楼那道宽门。
“殿下。”她喊了一声,看见满殿的红烛,明亮得晃花人眼。
殿内陈设华美,但布置并不繁多,简单又高贵,很符合小天王本人的风格。
那个红衣黑发的人竟是悬空漂浮在殿堂中央的半空中,像睡在一张隐形床上,长发服帖不乱,衣摆也没有垂下,但确实是浮在空中的。周围还有一个圆形的阵法,散发出一圈光晕,映衬着他雪白的皮肤。
北赐屏住呼吸,她发现,魔界对他们这个小天王真的太狠了,随时随地都让他修炼修炼修炼,连泡浴和睡觉也不例外。
北赐放大嗓音又喊了一句:“殿下。你睡着了吗?要不你醒醒,跟我聊两句?”
小天王在她问道‘你睡着了吗’那一句时转醒,紧接着再听到她的后一句,顿时无语。
他在空中微微侧脸,眼眸半睁看向她,问:“何事?”
北赐见他这么快醒了,心下欢喜,走近两步,还没回答他,又被他出声阻止:“停在那里,别往前。”
“嗯?不能往前吗?”北赐朝他眨眼,笑道:“没事,没有别人在,你不用这么严肃吧?”
她边说边往前走,小天王蹙眉,“别动。你听到没?”
“没啊。”北赐神采飞扬,挽着绯衣再走近几步,小天王见状不好,但已经阻止不及。
北赐的脚步触动了无形阵法,十几道白光齐齐涌向她那边,眼看就要贯穿她的身体,她直觉躲闪不及,但下一刻,全身上下却没有任何刺痛感。
北赐整个人都傻掉了,因为小天王瞬移到她面前,一人挡下了那些气流白光。北赐一把扳过他的肩膀,又急又懊悔:“殿下你怎么样?”
人比光快,来不及提真气,小天王用躯体生生受住了阵法反噬。但他只是拂开北赐的手,依旧用先前的语气问:“找我何事?”
北赐哪里还管这些,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你这里怎么处处都有阵法?你可以不挡的,我是不老不死之躯你不知道吗?顶多痛两下。快转过来,让我看看后面有没有事。”
小天王不动,沉声道:“别乱摸。”
北赐不理他,手碰到他的右肩胛,忽而被他扣住手腕,压在身后的墙壁上,小天王重复道:“我说别乱摸。”
“……”红烛光把绝色的脸庞照得格外美,美得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吻一下。北赐用了十万分的自制力,才坚守住最后的道德底线,吞了吞口水,没有对他做出这样的事。
她故作轻松道:“不让我乱摸也不能抓疼我手腕对不对?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伤到。”
小天王放开她的手,冷着脸道:“没受伤。”
“好吧。”北赐点头,把手里挽着的绯色外袍递给他,“那这个,还给你,多谢你啦。嗯,这些天以来都多谢你。”
小天王听出了别的意思,俊眉微动,“什么意思?”
北赐故作没什么大不了,耸肩道:“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感谢你,嗯!”她想了想,还是笑着又说了一句:“我们是朋友了吧?以后你来找我玩啊。只要你想见我,你就能见到我。”
北赐眉眼弯弯地看着小天王,小天王也难得用他那双漆亮的双眼与她安静对视。他似乎没太听明白她的话,又似乎听懂了但只是没什么感受而已。
良久良久,北赐怀疑红烛都快烧光半支了,她才听到小天王淡声反问了一句:“你要离开上古神山了?”
北赐洒脱道:“看起来是的。这不,子民们遇到了小问题,我得赶回去一趟。我怎么说也是一族先祖吧,虽然平时看着挺不靠谱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天王的唇边浮起一抹很浅的笑,不怎么真诚,但好歹是笑了。“都会离开的。”他说。
“嗯?你说什么?”他那句话声音太低了,北赐没听清。
但小天王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走吧。”
北赐顺手把外袍披在他身上,右眼轻眨,笑道:“有空找我玩啊。”
说完这句她就转身往外走了,走到他寝殿门口,回头望了眼,见他单手揪着绯红外袍的衣襟,站在原地,面容冠玉,神色淡得一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