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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雷雨比夏天的雷雨温顺,午时刚过便听隐隐有几声雷响,天上就止不住地开始漏雨,整个皇宫罩在雨幕中,乌蒙蒙的,像是快要夜幕。
前日在太液池旁的茶话会上,锦月就见太皇太后满面死气,没想到今日中午便突然晕倒。
而下雨幕中,太医院的御医、女医们,皇子公主亲王并着皇帝、皇后、太后,如蚂蚁一样成串地往康寿殿赶,除了皇帝皇后太后外其余人都并不得进见,在外殿中等待传唤。锦月带着小黎跪在弘凌身侧,一旁稍侧位的是弘允,他是皇后嫡子身份不同,是以紧挨着太子。其余下手位的是六皇子弘实、皇子妃杨曼云,七皇子弘建夫妇,八皇子弘晖夫妇,九皇子弘皙,以及几个少
年皇子。公主再后。
另一侧则是皇帝的些位高的妃嫔。太妃和太皇太妃们年纪大了,则坐在一旁的圈椅上,神色焦急关切。
锦月大致扫了一眼,且不管几分真心、几分是装样子,只见满屋子哀戚脸孔。
锦月耳力好,只听坐在一旁的两太妃极低声的交谈。
“奚官局可都把寿材准备好了?”
“早在年初就备好了……”
“啊,若太皇太后去了,东宫岂不是少了好不容易得来得支持?听说行宫里太皇太后当众称赞了太子……”
“唉,这太子孩子也是不易,只怪天生命薄,命途多舛,她生母毒谁不好,偏偏毒了皇上的挚爱……”
那二人以为无人听见,却不知锦月的耳力比寻常人好,听得一清二楚。
锦月余光瞥了眼冷静的弘凌,又斜了眼另一侧的弘允。弘允也是平静不露声色,似乎天家的皇子天生就有这个隐藏自己情绪的本事。
终于,里头出来了些多余的女医、御医,以及侍女。
太皇太后贴身长秋监方明亮也出来,红着老眼睛,沙哑声宣道:“太皇太后醒了,请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太子皇孙和尉迟锦月姑娘进去。”
太皇太后醒来喊的人是弘凌和弘允,别的皇子都受了冷落,皇家尊卑有别大部分人都觉理所当然,除了一人。废太子弘实。
弘实按捺不住脸上的不甘,哼唧声挪动了挪动膝盖,想说话却被方公公一语制止:“六皇子稍安勿躁,太皇太后若是想见您一会儿自会宣见,请您先候着吧。”
弘实哼了声继续跪着,心头满是火气,把弘凌暗暗咒了一遍,却被跪在那边妃嫔阵列的童贵妃警醒了一眼,才收敛了怒色。
锦月牵着小黎进内寝殿,重重纱帘围在床榻窒闷得让人难以喘息。团子软软的小手反拉了拉锦月的大手,小声:“娘亲,高皇祖母她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锦月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小黎忙小手一捂嘴巴,灵动的黑眼珠左右看了看有没有人听见,眨眨眼点头。
“太子弘凌。曾孙儿弘允。叩见太皇祖母。”兄弟俩齐道。
锦月拉着孩子跪在弘凌和弘允身后。
半晌那浅灰色纱帐后才几声轻嗽,一只枯槁的手伸出来轻轻一挥,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又是几声虚弱的喘息,才响起了太皇太后的声音。
“太子,弘允,你们过来……”
弘凌和弘允膝行上前,一同捧住这只枯槁的手,血脉绷着皱纹遍布的黄皮,那纹理像高山沟壑和河流的交织,尽是一世沧桑。
“哀家恐怕撑不了几时了,唉……哀家这辈子幸得高祖皇帝宠爱、过得平顺,若死了,也没什么遗憾。唯有一事,让哀家放心不下……”
弘凌不似别的皇子那么假意哭泣,面色微沉重,平静道:“太皇祖母长命百岁,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太子皇兄说得是,待太皇祖母好起来,允儿给您弹箜篌,乐坊的舞姬新排了您最爱看的胡旋舞,等您这两日一好,就去甘露台看。”
纱帐里传出几声浅浅的喘息似的笑,小黎大睁着眼睛从缝隙里往里头瞧,被锦月拉了拉曲在地上的小腿腿儿,才忙收了视线垂下小脑袋。
太皇太后将弘凌的手和弘允的手交叠在一起,含忧道:“你们父皇为着瑶华皇后过世而一蹶不振这么多年,也是常常卧病不起,时而身子骨还不如哀家,我大周的国力也由此弱下去,周边数国虎视眈眈……你们兄弟二人是皇上中最聪颖的皇子,往后这重任就落
在你们身上了。往日的恩仇,就随风去吧……往后你们兄弟要合力将大周治理好,能否答应哀家?”
太皇太后说完这一串话已经吁吁喘气,弘凌、弘允一个低沉霜冷、一个高贵从容,对视了一眼,都颔首低头。
“弘凌定不负太皇祖母期望。”
“太皇祖母放心,太子皇兄与我一定竭尽所能,护好祖宗基业。”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嘱咐了弘允几句“何时娶妻生子”之类的话,弘允不觉余光扫了眼锦月,锦月如挨了滚水烫,忙低下脸,却不想忽然受到弘凌的目光,更不敢抬头。
“缘分到了,自会娶了。太皇太后祖母不必为弘允忧心。”
众皇子中太皇太后最爱弘允,一番慈爱的殷切嘱咐后让弘允先行出去了,留下弘凌、锦月母子三人。
太皇太后安抚似的轻拍弘凌的手背:“太子,哀家知道你心中有怨恨。哀家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错事,便是二十四年前,没有阻止皇帝杖毙你娘亲、将你送入冷宫。”太皇太后她似是含泪:“你是无辜的,从小恭顺温和……是皇家亏待了你,是皇帝对不住你……哀家请求你,看在本是同根生的份上,放过那些因为‘无知’、‘偏见’而伤害过你的人,可好……太皇祖母,还是心
疼你的。”太皇太后苍老的双手紧紧捧住弘凌的手,似想用临死前最后的温度,来温暖这双沾满血腥的冰冷双手。这双手不似别的皇子哪样养尊处优细皮嫩肉,因为经历风霜艰苦而粗粝,和战场留下的狰狞伤疤,都
诉说着它主人这一世的艰辛。
冷冷一笑,弘凌毫不留情抽回手:“若我今日还是当年的冷宫皇子,无权无势,太皇祖母又会说这番话吗。”弘凌平静道:“您转而支持我,不是心疼我,而是心疼您的皇子皇孙,怕我伤他们罢了。”
枯槁的手一僵,太皇太后似被说中所想,愧疚得无言以对。
而后弘凌出去了,只留下锦月母子。太皇太后在弘凌方才的那句话之后,声音仿佛愈加苍老,她拉锦月和小黎手:“太子回宫来便送了那一箱子敌人的首级,那凌冽的气势和眼神当真可怕,整个皇宫都在颤栗,幸好因为你们母子的出现,太子这数月来才变得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世事多变,哀家真担心这皇宫会被太子搅
出一池血雨腥风。”太皇太后如握着最后的希望:“这世间,恐怕也唯有你能够触及他内心,令他停下来。锦月,哀家便把太子就交给你了……当年他因你而转变爆发,而今哀家也请求你,不要抛弃他,好好陪他过日子,就当
为了弘允和无辜的宫人、臣子吧……”
锦月沉凝不语,倒是小团子一双小爪捧住太皇太后枯槁的手说:“高皇祖母放心,小黎和亲会一只陪在爹爹身边的。”
锦月见儿子满眼亮晶晶的认真,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几分。
太皇太后这日虽没有咽气,却也昏睡不起了,众人暂且散去,锦月母子跟随东宫队伍返回。
一路上,锦月思绪万千。
原来在行宫,太皇太后不是因为疼爱、接受了弘凌才当众说那番话,而是因为怕弘凌在她死后伤害她真正心疼的皇子皇孙们,才作出疼爱东宫的模样,想抚平弘凌心中的冷漠、不甘。
可,这样别有目的的关心,岂不更令人心寒?
下了马车,前头弘凌也从太子华撵下来,向母子二人走来,此时他平静的脸上才荡漾起些许温柔清浅的笑容。
锦月刚微微低首,大手便被掌心里的小爪子拉了拉,锦月俯下身,团子圆圆的脸蛋儿满是认真,黑黑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娘亲,爹爹好孤单,他们对爹爹都不好,我们好好爱爹爹,好不好?”
弘凌也刚好听见,和锦月都是一愣,不由对视一眼,都是些不自然。弘凌视线有些灼热,锦月撇开不看他而低眼看孩子,想起弘凌这些日子所为,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也不管眼前的弘凌身上散发的霜冷、嘴角的抽搐,锦月抱着孩子就走。她可不会再同情心泛滥了,这可恶的弘凌。
太皇太后重病之后的几日,九月初三,正是小黎的六岁生辰。
弘凌交代了人在凌霄殿中做席,歌舞丝竹、山珍海味,场面不小。
这是地位的象征,锦月也就没有阻止,安静地抱着孩子在一旁的小方几边坐着,只是对面映玉时而看来的眼神如冰刺,扎着她。
映玉身侧的青枫则比之那日稍微好了些,仿佛心头有些矛盾,既想和好,又碍于映玉不敢示好。
半晌,映玉忽然端了一盅乳茶过来:“才几日不见,姐姐在这后宫中仿佛越发如鱼得水了。”
她轻轻盈盈的蹲下身,看着与弘凌长相酷似的脸儿,眼中忍不住歆羡、嫉妒、渴望,“还是有个孩子好,哪怕不承宠,也能一步登天,姐姐当真是好命。”映玉素手蓦地被锦月一捉,锦月道:“映玉,或许我是尉迟之后,可我的内心从未觉得自己是那边的人,你又何苦逮着这一点不放非要记恨我呢?我并没有做伤害萧家的事,难道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都不算
数了吗,我们和解吧……”
映玉猛地抽手,她孱弱、素白的身子仿佛无法承受眼中愤怒,冷笑道:“你可知道尉迟狗贼就是因为你们母子才仇恨萧家,将我们满门陷害致死?尉迟锦月,你还假惺惺的说没有伤害萧家!”
锦月见一旁的郑良娣、李良娣几姬妾已隐隐侧目看来,不好再辩驳下去,也就由得映玉哼了声回席。
映玉转身之际,深深看了眼孩子,看得小黎不禁缩了缩脖子,拉拉锦月的袖子小声说:“娘亲,我怎么觉得,映玉姨姨好像变了……看人的眼神,冷冰冰的。”
锦月揉揉团子毛茸茸的头发叹息:“是啊……”“小黎你要记住,只要是人,都会变的。所以,更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因为总有一天,都会失去,不过早晚罢了。”
都会失去。团子望天想了想,似懂非懂,而后有婢女来禀告,说是六皇子宫的小皇孙女青澄来送恭喜了。
“快让她进来。”锦月道。
片刻,殿门口就来了个绿裙子小姑娘,不过看起来上次瘦了不少,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自然地笑,眼睛周围的青黑胎记隐隐约约。小黎忙过去拉她过来。
“小、小黎……生、生日快乐。”青澄从怀里掏出一只华缎锦囊,和她身上的旧裙子很不搭,可见这只锦囊是她珍藏的宝贝,竟然是一只成色普通的翡翠耳环。
小黎摆手:“我是男子汉,不要这个。”
锦月过来笑着拍拍小黎的背:“送的礼物都要说谢谢,收好,这才是男子汉。”
小黎哦了声,抠了抠毛茸茸的脑袋,收下,说了“谢谢”,惹得小姑娘脸红扑扑的。
锦月这才注意看青澄的脸,吓了一跳,她眼睛青肿,牙齿缺了一颗,脸蛋儿上还有大人的五指印,看得锦月心惊肉跳:“谁欺负你了?”
小姑娘忙害怕地捂住脸,摇头。
锦月见她连话都害怕说,不由心疼:“可怜的孩子,是我害了你。上次让你作证,害苦你了。”
虎毒不食子,没想到弘实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这般任人凌虐。
宴席完毕,锦月让阿竹送信去了六皇子宫,说青澄在这儿住一夜。
夜里,锦月让阿竹彩香给小姑娘看了伤,竟不想浑身上下都是虐打的青紫伤痕,看得锦月主仆几个都闪泪花。
阿竹:“这么小个小孩子怎么能下得去手。”
“没有娘的孩子,最可怜。”彩香道。
擦好药膏,锦月拉了小黎过来认真道:“小黎,青澄这一身伤都是为了还你清白才落下的,她受这些苦是因为她善良、正直说出了真相,所以你以后要好好照顾青澄、保护青澄,才算报答,知道吗?”
小黎郑重其事的点头,而后拉起青澄的双手:“青澄姐姐,以后小黎会保护你的。”
又黑又瘦的小姑娘,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哽咽着点头。
不过锦月也没想到,今日一句话,倒是牵扯出两个孩子将来的缘分情谊,或许冥冥之中真有注定。
二更天的时候,公公曹全在漪澜殿了宣了声“太子驾到”。是弘凌来了。锦月正好将两个孩子哄睡着了,出来见屋中负手而立的男人,才和他出来殿外的花园说话。
天空一弯钩月,秋风滑过桂花树沙沙作响,送来些许凉意。
锦月情不自禁抱了抱胳膊。
弘凌抬了抬手,却还是收回来,自是不着痕迹的站在锦月之侧,他高大,正好挡住风。锦月才觉暖和了些,却只以为是风弱了。
“明日出宫去尉迟府的车马我已安排妥当,再行册封之前,你最好还是将尉迟府熟悉熟悉,毕竟那是你真正的故府,也是你往后在皇宫的后盾和依靠。”弘凌负手道。
锦月哼地轻笑了声:“太子有命,我尉迟锦月如何敢不遵从?只是不知太子需要我做些什么,要如何给尉迟太尉吹耳边风,让他死心塌地依附东宫呢?”凝眉,弘凌侧脸俯瞰来与锦月对视,明明他就要与她成婚了,明明近在咫尺,为何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遥远感。弘凌禁不住心头有些慌。“你误会了。若我只为想讨好尉迟云山,大可娶他其它女儿……我这
么做,只是想让你有个体面的家室。”
“是么……”锦月不置可否。
弘凌长长呼吸了口气,转过身拿背对着锦月,吐露一直不敢提起的伤疤。
“我因为出身自小被皇族歧视,哪怕我现在身为太子也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说我流着宫婢的卑贱骨血,我……不想你和小黎再吃这样的苦。”
锦月一怔,眸光不觉闪烁了闪烁。
难道,这才是他谋划这一大局阴谋的原因吗?
“……”锦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然后弘凌就忽然将她抱进怀中:“现在挡在我们面前的障碍都扫清了,我可以娶你为妻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
“……好。”锦月双手不觉握成拳,心中化成的灰烬仿佛又想重燃,可终究心中冷意太多,难以燃烧那些许的灰烬。
“你现在,还爱我吗?”弘凌不敢收紧怀抱,怀中的女人就像水,只怕他握得越紧、消失地越快。
锦月淡淡反问:“那你,爱我吗?”
忍不住心中的热烈,弘凌紧紧收紧怀抱:“爱。锦儿,我一直都爱你,哪怕因为当年的误会我恨过你,却也从未改变过这份爱。”
弘凌高大,弯下腰才能深深埋在锦月颈窝,仿佛一只凌厉的老鹰突然小心翼翼收好了利爪,锋利的羽翼也温柔下来,小心地圈住最宝贝的东西,生怕失去。“锦月,我一直都爱你……”“可是……”锦月冷漠的眼睛渐渐漫上泪珠:“可是我发现我仿佛不爱你了。”“现在一想起你,我的心就会很低落,再也没有从前的欣喜、快乐。一想起你,我就情不自禁想起你曾有过别的妻子、别的女人,
就像现在我就会不住想,你抱我的这双手,又抱过几个女人……”
弘凌浑身一僵,手如被烫过一般,不觉从锦月身上挪开。
“一想起你,我就想起是你让我成为最恨的仇人的女儿,去认那个遗弃我的父亲,去面对一家陌生的亲人,让我失去了唯一的弟弟,还有映玉……我满心的愧疚,愧对萧家的父母……”
弘凌不觉后退一步,深黑的眼睛涌起不宁的暗潮。锦月继续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当年爱上的弘凌,温柔,善良,像一道雪后的阳光,哪怕世界再脏污,他也干净、纯粹、美好。可现在我面前的你,冷漠、狠辣、深沉,和当年的温润如玉的人完全不同。我
有时在想,我少女时究竟是爱上了心中幻想的完美男人,还是真实的你。”
弘凌脸色白了白,抿唇道:“我一直都是真实的,从未欺骗过你。”他顿了顿,“只是人都会变,我也会改变、会成熟,可我还是我,锦月……”
锦月低眸,泪珠落下来,张口却未成声。
弘凌握住她手:“让我们重新开始,找回当年的快乐,可好?我虽然变了,可我还是弘凌,或许你会重新爱上我,甚至更爱呢……”锦月:“你知道,只要小黎留在这里,我就无法离开你。为了孩子,我会做你的妻子,甚至让我做妾,我都将你无可奈何。只是你可还记得当年我曾说过,此生不做帝王妻,三妻四妾。而你现在所为,却生
生摧了我这辈子的原则和信念,让我过上这样凌迟般地日子。”
说到最后,锦月已哽咽无声,弘凌长臂一圈将她箍进怀中,锦月耳朵里满是他的心跳声,弘凌的胸膛随着他长长短短的呼吸起伏,带着温热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脸。
“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等你册封后过段日子,我就将东宫全部肃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见锦月不语,弘凌粗粝的大手抬起锦月的下巴,佳人两行清泪梨花带雨,惹他满心的怜爱:“往后我若再碰别的女人,你就一剑将我杀了,我绝不反抗……”“往后安心留下做我的女人。我们重新开始吧,锦
儿……”
锦月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天上钩月。爱与不爱她不愿再想下去,只要小黎还在东宫,她就不可能忍心离开。深深吸了口气,锦月闭目,道:“好……”
月影横斜,桂花树忽然动了动,浅浅月光漏下来正要照亮一双兽眼似的亮点。那影子偷听了半晌,悄悄离开,往李郑良娣所居的香莲台去。
悉悉率率一阵禀告,便有两个美人相约出来,又约见了两个美人,四个匆匆忙忙往往灵犀殿去。
灵犀殿中灯火通明,映玉穿着家常的素白浅绿华缎的长衫裙,坐在上座,而后是四个妖娆美人。李良娣、郑良娣。
“萧昭训,你曾是尉迟姑娘的妹妹,和她走得近,你倒是帮大家想想办法呀。太子说,等封了你姐姐做太子妃,就将咱们都肃清了。”李良娣说着柔柔拭泪,“若是被太子休弃,我们还怎么活……”
“你们当初联合废太子妃欺侮我的时候,可没有这样低声下气。”映玉懒懒道。
“当时是咱们逼不得已,可咱们不同了,现在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了……”
映玉手一顿,抬起眼睛:“太子殿下……当真这样说?”郑良娣泪盈盈点头:“方才我的人在漪澜殿外的花园里听见太子和萧昭训姐姐山盟海誓。昭训姐姐说不愿三妻四妾,太子便说是要将咱们都肃清了,往后谁也不要,只要你姐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