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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天微蒙,宁无霜醒来,察觉到自己房里坐了一个人。
蓝衣风华,眉眼清绝, 不是大师兄又是谁?
只是他坐在凳上,脚边搁着锁妖袋,整个人正在无比专心地——
——拭剑。
“大师兄?”宁无霜揩了揩眼睛, 爬下床,才真真正正看见眼前之景。
大师兄的剑上有血,准确来说,锁妖袋上的血更多,还是由内浸出的。
宁无霜赶紧打开锁妖袋, 一只嗷嗷呜咽的大白狗滚了出来。
它的右爪被人斩掉了,连同右爪被一剑夺取的还有……它的鸡……鸡……
宁无霜只觉下身一冷,他感受到大师兄身上散发的霜寒气场,只想乖乖离得远一点。
于是乎, 宁无霜悄悄去找了楚维之, 告诉他昨天的事,大师兄气还没有消。
两人从小被大师兄打到大,自然对其信服不已, 这时候谁也不想再去触他霉头。
所以第二天启程之时,两人率先骑了两匹马, 把马车留给了大师兄与夏侯月怀。
两人很不要脸地把夏侯月怀给卖了, 他俩是兄弟, 月怀是师姐,该卖师姐的时候,就得卖!
殊不知,顾清澜压根不是因为生昨天的气才一大早来斩这只犬妖的,而是……这只犬妖不干净的东西碰了他心尖上的某人罢了。
……
回弥山的路上,楚维之与宁无霜打马急行,留马车上的两人尴尬相对。
“昨天……”吴真抬起头,偷觑对面的男人。
只见他正襟危坐的模样,被发丝遮住的耳根,血一样红……
吴真的心上好似出了太阳,暖洋洋的,特别好,“我是说昨天,这只狗东西碰……碰我这儿了……”
说着,踢了脚边的锁妖袋一下。
顾清澜闻言,抬起头,整对吴真踱过来近在咫尺的脸庞。
少女嘴角含着笑,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就这样望着他。
趁他呆愣,她忙执了他的手,往她腹部探去。
就在触及衣带的那一刻,顾清澜仿佛触电一样,甩开她的手,挣脱开来。
“月怀,你有婚约在身,不可……”
下一秒他说不出话来了。
少女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跨坐在他的大腿之上,她的手持之以恒地握住他的手,似乎无论他甩开多少次,她都会鼓起勇气重新覆上去。
其实,他感觉得到,她的手在抖,她还是在害怕。
害怕着……他再次推开她。
少女的唇覆下来,她的吻凶猛而激烈,撬开他的牙齿,一口咬住他的舌头。
顾清澜的身体靠在颠簸的马车壁上,是他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这份热情以及这一弯悸动。
少女双腿分开,跪在他大腿两侧,立起身子,捧着他的脸深深地、深深地……唇齿纠缠……
她似乎爱了他很久了,憋闷在心中的那份激|情,怎么发泄……也发泄不够。
直至少女气不够了,她的唇短暂地脱离了他的。
她的一根手指承接着两人唇角分离后带出的银丝,巧笑、婉转、诱惑……顾清澜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就盛在了她的这根手指上。
她若是想要捏碎,就在旦夕之间。
“你昨天和我已经那样了……就没资格再跟我提婚约……”少女说道,身子缩回去,坐到了他的腿上,小脑袋贴着他的胸膛。
“亲了亲过了,摸了摸过了……清澜哥哥,你真的还要把月怀嫁给别人吗?”
顾清澜一时没有说话,空气里,只余两道清浅的呼吸。
准确来说,这两道呼吸都不怎么清,两人都似乎在克制方才那一刻所产生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
吴真等着他开口,她知道她已经把顾清澜逼到了绝境了,她同样也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她等呀等,等呀等,等了好久好久,那个人再没有说半个字。
吴真的心,拔凉拔凉的……像是浸透在了皎月中,凉了个透。
她身畔的人儿明明身体滚烫,可她却觉得,自己靠着一座万古不化的大冰山,怪要把她也冻坏了。
她冷得抽泣起来,从心底冒出的冷,似乎冻结了她的眼泪。
一只手……修长又有力,上面长满了老茧。
这是顾清澜长年练剑的手。
此时这只手轻轻地箍紧她的下颚,抬起了她那一张满是泪水的脸。
顾清澜引首过来的时候,饶是吴真老司机,也决计想不到他此时此刻所做的事。
他轻轻地、轻轻地舔舐着她的泪水,一点一点,一滴一滴。
吴真睁大了眼,脸颊痒痒的,他的热气喷薄在她的眼睑上,又想哭了……
她生生忍住了那股哭意,沉醉在他的动情里,自然也没有看到,顾清澜眼底泛起的血红的光芒,诡异的、美丽的,又那般危险……
……
大师兄顾清澜带着三个小的回来了,一同带回的,还有一只割了鸡鸡的白色大狗子。
楚维之做菜的时候,吴真悄悄试了术法,令白犬妖神一直保持神识清明。
它一直这样清醒,直到楚维之片下他最后一块肉。
不是她心狠手辣,只是白犬妖神对铁剑派所做的事,无论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都太过狠毒,她所做的,不过是这只妖的九牛一毛而已。
……
当天中午,铁剑派的大家吃上了热腾腾的狗肉火锅,肉质鲜嫩,香飘十里。
大家唱闹调笑,欢欣不已。
诺大一个弥山,终于有了新年的味道。
酒足饭饱后,季师如离席,一个人摇摇晃晃走在回房的路上。
他喝得醉了,本想去给师父师娘敬酒,却见师父师娘周围早已围满了人。
有顾清澜、有夏侯月怀,还有张铁蛋、李狗蛋……
他作为铁剑派的二弟子,竟然一点也插不进去。
季师如又灌了一壶酒,跌跌撞撞出了饭堂,一路歪歪倒倒,倒了那株妖树底下。
一路上,他回忆起了很多事。
十年前,他是铁剑派的二弟子,除顾清澜手里的一众事务,剩下的,皆由他包揽。
那时候,小师妹夏侯月怀喜欢黏着他,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明面上,他是风光霁月的二师兄;
暗地里,他总是为武学造诣不如顾清澜而深深苦恼着……
明明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进的山,凭什么他便是大师兄,自己只能屈居第二。
明明自己是名门正派的少爷,他只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凭什么师父师娘总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同门爱戴他、村民喜欢他,连师父师娘也把他当做亲生儿子。
而自己呢?
跟他一样竭心尽力做尽一切,何曾得到过如他一般的待遇?!!
于是……他利用了那个小女孩,他利用夏侯月怀。
让她用尽自己童稚无辜的优势,处处刁难顾清澜,作弄顾清澜。
季师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样,亦或是想得到什么东西。
只是觉得,看看顾清澜每每在夏侯月怀这里吃瘪,他的心总是异常欢畅:
[看啊,铁剑派还有一个人把我看得比你重要!]
他一直很后悔,如果——十年前的那一天,他不唆使夏侯月怀跟着顾清澜下山采买,故事的后续会不会不一样。
从那以后,夏侯月怀再也不理他了,反而,把顾清澜宝贝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这十年来,季师如总在想,当年,两人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奇遇呢。
很多个夜里,他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下山采买的人变成了他,他带着夏侯月怀一同下了山,两个孩子一同冒险,经历了许许多多跌宕起伏的故事。
他们约定好永永远远在一起。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少年变成了英俊的男子,女孩长大为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然后他们……
季师如睁开眼,见空空的桃枝上含了花苞,又一年春日要到了。
一醒来,梦破碎了。
事实上是顾清澜又带回了一个名叫张铁蛋的孩子,老土到令人作呕的名字,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实力。
那个孩子……在第一年的比武会上,便仅仅以一招挫败了他……
季师如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当年夏天,又一个男孩来到了铁剑派,听说他以前是个道士,一个买狗皮膏药的道士……
这人的名字,更土了……李、狗、蛋……
季师如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连这李狗蛋的两招都接不住……
从此,他虽一直保持二师兄的名号,师父师娘也给他留了单独的院子,可他再也不能服众了,铁剑派上下……没有一个弟子信服于他……
季师如打了个饱嗝,自那时候起,他也自暴自弃,再没有认真练过功,反正再怎么练,也只能被别人随意踩在脚下。
被一个人踩是踩,被两个人、三个人……十个人踩,难道不是踩吗?
季师如闷笑一声,如今的他,连比武会也不敢参加,他怕……他怕别人看出来……
自己其实连中等弟子也不如……
……
……
带着冷意的春风吹拂,忽而间,桃花妖树的花苞尽数开发。
季师如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揉了揉眼睛。
就在那一瞬之间,那满树缤纷的桃花又纷纷落尽。
缤纷的花海里,桃树自行剖开一个大口,一个浑身不着一缕的女子似乎从树干里诞生了出来。
她落到花瓣之间,浑身还沾满了粘液。
季师如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女子从花瓣中爬起来,露出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她看着他,僵硬的肌肉扯出一丝笑容,“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