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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渊, 毕业于著名国外陆军学校,风流倜傥的少爷兵。
一开始来到乡间, 他属于看谁谁不顺眼的状态。一水儿的老农民,没文化、没素质, 还没公德心。
由于他脱下军服, 隐瞒身份, 别人看他也以为他只是普普通通的民间少爷。
没有了上下级与主仆关系,暴露本性的村民们简直懒得鸟这只重度少爷病患者,久而久之,全村上下的土著,只有阿黄还偶尔对他摇两次尾巴。
“戚少爷呢?观主说饭做好了, 碧桃,你去找找看他在哪儿”赵姨娘和村妇们一起做绣品, 一人坐一个绣敦,眼皮抬了抬, 娇滴滴吩咐大病初愈的小碧桃。
碧桃点了点头, 跑到后院, 翻过竹篱笆, 找到了两手抱着阿黄, 双眼盯着池塘看的戚渊。
“啧啧,想不到鸭子的那处竟是螺旋状旋出来的。”戚渊认真观察。
“汪。”阿黄跟腔。
“阿黄,让我看看你的。”戚渊将阿黄提了起来, 阿黄害羞地别过了头。
“汪。”=w=。
碧桃提着裙子跑回去, 大声跟赵姨娘报道:“戚少爷正在看鸭子交|配呢!”
赵姨娘囧大了, 这样的男人,真是不放心把萍萍交给他呢。
一个村妇咬了线,笑道,“这大少爷有趣得很咧,上次还问我,水稻一年要熟几季。”
赵姨娘摇摇头,这个戚少帅,真是天上人物,除了行军打仗,什么都不会。
“戚大爷,你闲得发疯了吧?”后院传来吴真的大嗓门,女人的声音饱含了难以置信的情绪,“柴劈好了吗?水打好了吗?草除好了吗?药晒好了吗?”
“卯时起床,这些都做好了。”男人见女人来查岗了,耳朵一竖,骄傲汇报。
“这也不是你弾阿黄小鸡鸡的理由啊……”吴真从戚渊手中抢过阿黄,夹着可怜的狗子大摇大摆行至前厅。
她肚子已经很大了,整个人丰腴了不少,人也不复刚来时的细细绵绵,从少女快速催熟成了女人。
“你既然闲,交给你个任务。”吴真指了指赵姨娘手中的绣品,“绣娘们近来做了很多绣帕,她们这些女人都有农活,出去一趟不方便。”
“不妨你跑一趟,替她们把帕子卖了。”
戚渊皱了皱眉,他大男儿气概惯了,认为男人就应一生峥嵘,女人家的东西,能少掺和,就少掺和。
吴真摸了摸下巴,“我本还想考验你,价格卖得够高的话,说不定晚上就能去我房间睡了……”
话还没说完,“好,我去。”
法家韩非子有兵不厌诈,能屈能伸。
为了把老婆讨到手,州上事物他都丢给参谋了,也不差这一次半次。
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呢,他就卖个绣帕怎么了?
戚渊说到做到,以极高的热情,挨家挨户收绣帕。问题是一直以来他都保持一种蛇精病般的高冷人设,此时却像突然联通了黄土高坡的地脉,接地气到不可思议。
家家户户都以“这孩子怕不是傻子”的悲悯,掏出了自家女人所绣的所有存货。
戚渊装了整整一个箱子,套在马背上,上马启程。
“不开你的小破车了吗?”吴真笑吟吟送他。
戚渊回头,眼神有点幽怨。
那小破车根本不能在乡间泥泞烂路上行走,到了最后,他哪里是开,分明是和手下那些兵一起把车扛到道观里来的。
“骑马的我,和坐牛车的你比较配。”戚渊狗嘴里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
吴真差点笑到肚子痛,还下雨天和德芙婊比较配呢。
从乡间到千秋县,从县道到州府,戚渊一路卖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害羞,杵在人绣品店半天,老板亲切而老道地问他,“小哥想买么事啦?送娘子还是娘亲呀?”
戚渊舔舔嘴唇,“我有几方绣帕,不知收是不收?”
老板倏然变脸,眼睛跟个扫描器一样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穷酸鬼。”
戚渊以手抵住自己腰间的枪,差点没忍住把这阴阳怪气的货给毙了。
戚渊最不缺的就是毅力,从五个铜板一方的价格,卖到一银元一方。
卖了一路,最后到家,他的脸皮练得厚如城墙,转了转手中的绢帕,痞兮兮问他妈,“妈,买么?”
戚夫人活像见了鬼。
这次的经历倒像个不折不扣的田野调查,让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兵少爷彻底了解了社会各层的状况。
戚少爷端坐少帅椅上,把两个月前不知丢在哪个角落的引进人才、创办实业的报告不动声色地批了。
充州之困,困在不变。然而穷则思变,大开商途,发展实业,不失为改变的好方法。
入乡之后的所见所感使得他变得更加善于倾听下属谏言,不再是那个光会打仗刚愎自用的愣头青了。
上一次他忙着夺|权,认为小鸽子一直在那儿,跑不了。所以一连三个月,直到拿下充州才寻思再次找到她。
这一次,他办完了事,就像疯了一样,星月兼程地挥马回了去。
之前找小鸽子,是无时无刻的责任驱使他去做。
如今,他想她想得有点发疯了。
正值雨季,千秋县大雨倾盆,戚渊在雨中行进了足足三天。
道观门楣上的灯笼还高高挂着,亮着盈盈的光。
他一脚踏上如意垛,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彷徨门口良久,终究推门而入。
此时已是半夜,所有人应是睡了,所以他脚步声尽量放小。
“汪。”阿黄清脆的叫声。
大黄狗儿摇着尾巴,从他身边穿过,跑到厅堂前一个椅子上打盹的身影下蹲着。
一朵灯光,暖暖地跳舞。
戚渊鼻子一酸,他走近了,发现女人披着一件针织外套,趴在桌上打盹。
他的脚步声惊醒了她,女人薄薄的眼皮睁开,她耷拉的嘴角满是嘲讽,“还知道回来啦?”
“啧啧,卖个绣帕卖一个月,怕不是卖到什么安乐乡去了。”
戚渊深深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等了多久了?”
“几个时辰吧。”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我是说,等了多少时日了。”戚渊的眼神,漆黑如夜,有火光在跳。
“管好你自己吧,湿得像只落汤鸡,连阿黄也嫌弃你!”吴真被看得有点害羞了,腿一蹬站起来,扶着腰往房间里走。
阿黄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望戚渊一眼。
他浑身湿透了,一动不动地望着吴真,仿佛一个雕塑一样。然而雕塑也没有那样的眼神,明明身体冰凉刺骨,眼神却如炽热得可怕。
吴真芒刺在背,急忙啪嗒关了门。
煤油灯熄灭,整个道观黯淡下来,只余下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噌,火光又亮了。
吴真不耐烦地推开门,娇俏地瞪了眼守在门前的戚渊,“你到底要站多久啊?”
蓦地,她被拥入了一个冰冷又火热的胸膛,缠绵至死的亲吻劈天盖地而来。
空气里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炸裂开来,吴真的双手渐渐抓挠他的肩胛骨,她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黑夜里,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平静又哀伤,犹如空灵的雨滴。
……
这一夜,戚渊宿在吴真房里。
……
第二天清晨,戚渊照常出去劈柴打水。
吴真的窗台出现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一张刀疤脸映入眼帘。
“我要走了,跟司玉先生商量许久,还是决定跟他们一道去投军。”
投军?吴真本来在梳妆,罢了篦子,转过头来。
“要去多久?”
“说不准了,许是两年三年,许是五年十年。”
吴真眸子缓缓地移,“阿娘知道吗?”
阿桑点点头,“她在哭呢,你替我劝劝她。”
吴真捏紧了篦子,忽地笑了,“我没想过,你会离开。”
其实她心里门清,什么都知道。
“你放心,我们的婚姻没有法律效力,好好跟他过。”阿桑别过脸,闷闷地道,“对不起,以后没办法替你做牛做马了。”
吴真没勇气看他的眼睛,她知道他也不敢看她的。
不一会儿,他逃也似的走远了。
这么突然,猝不及防地分别。
窗棂上的那株荷花,是这个夏天整个池塘里开得最好的一株。
然而,那个月夜下替她送蚕丝被的少年还是走了。
吴真突然站起来,趴在窗台上,大声喊,“阿桑,我祝你鹏程万里,前程似锦!”
“谢谢!”阿桑回过头,朝她灿烂地笑。
她忽然回忆起了上一世,阿桑说,他有句话要跟傅步萍讲。
可是他最终没能等到说的时候。
前世今生,那句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语。
最终,也没有机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