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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城的老百姓对钟鼓楼的钟鸣似乎没有太多的关注,大多以为是哪个不成器的家伙半夜恶作剧而已,响过了也就忘记了,几乎在之后的几分钟内便抛到了脑后。
唯有蓝笑天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便收拾利落,叮嘱管家老张务必小心一些,尤其是聚宝斋和蓝家商行,只做确定无风险的买卖,莫要强出头火中取栗。
“尤其是锦绣楼那两个家伙,任他怎么忽悠都莫要上当,一切等我回来再定夺!”蓝笑天漠然地吩咐道。
锦绣楼后堂闺房内,白牡丹三天而未出门!做梦也没有料到在聚宝斋门口自己的宝贝会惨遭打劫,更不可思议的是周围那么多警察和看家护院,还有八九个伙计——朗朗乾坤之下宝贝竟然被抢走了!
二狗子追回了花轿,但宝贝已经不翼而飞。白牡丹急火攻心卧病在床,不吃不喝足足三天。怎么跟宋老鬼交代?当初信誓旦旦地保证万无一失,赌咒发誓地答应人家夺魁后便完璧归赵,现在却落得个鸡飞蛋打。
“老板,您该吃饭了呢!”翠柳姑娘布置好饭菜进里屋催促道:“您要是垮了,咱锦绣楼该咋办?没有您罩着我们这些人岂不乞讨无门?”
白牡丹难掩苦涩地点点头:“猛子怎么样了?”
“他结实着呢,死不了——不过胳膊却保不住了!”
“都是我的错,若不那般张扬招来贼人何至于此?”白牡丹怅然若失地叹道:“告诉账房先生,拨五百大洋款子给猛子,药费另算。”
“知道了,您该起来吃些饭才好,梳洗打扮好看了才是咱锦绣楼的老板娘不是?”
“就你会劝人,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你知道那两件儿价值连城的宝贝……好了不说了,心烦意乱!”白牡丹摆摆手打发走翠柳姑娘,强自起身走到镜子前,三天的时间竟然消瘦许多,却更精神了些。
锦绣楼二楼雅间内,桌子上放着一支开盖的旅行箱,里面是一只黑色的微型发报机,石井清川正紧张地按动按键,不时发出一阵轻微的“滴滴”声音。
野田站在门口守卫,左手放在腰间枪把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高桥次郎。
“洋货烧了也好,免得咱们做无用功,换回来的玩意大多是赝品,陵城的水太深了啊,远超我的想象。”高桥次郎阴沉地看一眼野田:“这段时间手脚要谨慎些,不能再搞暗杀了,弄死两个地痞流氓却被姓黄的给利用,差点坏了大事!”
“嗨!”野田的额头沁出冷汗来:“阁下,我有一事未明,白牡丹要以赝品参加赛宝大会吗?”
这件事野田还没想明白。白牡丹之所以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用花轿护宝参赛,实则是为了引出夺宝的人,而那个宋远航掷杯之举诱导了突击队,误以为是石井下的夺宝命令,结果提前动手夺宝,中了对手的连环诡计!
高桥次郎苦涩地摇摇头:“东方的智慧博大精深,曾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典范,你若粗读《孙子兵法》便不难理解这个局儿是怎么做的!”
野田羞愧难挡低头不语。
“高桥君,田中先生发来加密电报!”石井清川关好发报机起身凝重道。
高桥次郎使了个眼色,野田突然打开门向外面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才轻轻地带上门。
“田中先生有什么指示?”
石井清川把电文递给高桥次郎:“徐州战争形势紧张,华北方面军调兵遭遇层层阻碍,军力部署已接近尾声,大战在即。参谋部方面为防范支哪军队从陵城一线增援台儿庄,故命令务必要破坏铁路隘口。”
“这不是我们的任务!”高桥次郎冷然地看一眼报文扔在桌子上:“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是天皇陛下的生日了,我们已经基本摸清夺宝突击队全军覆没的始末,也向田中先生汇报了支哪国宝的确切线索,他应该全力支持我们夺宝才是。”
石井清川阴沉地看一眼高桥次郎,拿起报文团成纸团塞进嘴里,咀嚼几下便咽了下去:“高桥君,很可能是华北方面的特务机关已经派不出合适的人选,田中先生才有此命令,研判当下之形势不难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支哪国宝在二龙山无疑,早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不急于一时;第二,徐州大战万一开打,料想帝国军队会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般地取胜,前提是支哪所谓的第五战区不能有强力增援,破坏铁路隘口之任务更为重要和急切!”
“我知道,但此事有待商榷!”高桥次郎不满地瞪一眼石井清川,满脑袋的精虫的玩意,你知道陵城一线的铁路隘口是什么情况吗?城外的国民党暂编团把守交通要道,目的就是确保徐州后方的增援通道畅通无阻,若是破坏之势必要与暂编团周旋,哪里还有精力夺宝?
石井清川微微颔首:“您说的不无道理,但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我们别无选择。”
高桥次郎背负双手凭窗远眺,心事重重之余不禁倍感压力陡增。石井所言极是,但要完成任务谈何容易?万一突击队暴露目标或是遭到重创,任我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完成夺宝任务。
两害相轻取其利,这是高桥次郎的工作原则。不可能为了破坏铁路线而放弃夺宝计划,最好要想一个完全的计策才行。
后堂闺房内,白牡丹吃了一点饭菜,自觉索然无味,便吩咐伙计收拾碗筷,独自靠在沙发里。古董架子上空无一物,上面已然落了灰尘,而一想到从二龙山借来的宝贝被抢走,白牡丹的心里便针扎一般疼痛!
“老板,老板!”外面传来猛子的声音。
白牡丹眉头微蹙:“是猛子吧?进来说话!”
猛子小心地推门进来,左臂空荡荡,包着纱布,脸色黢黑,大病初愈的样子,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板,您要撵我走?”
白牡丹吓了一跳,脸色赤红惊讶不已,慌忙起身:“猛子,你这是干什么?”
“老板,俺不要五百大洋款子——虽然胳膊没了但还可以给您看家望院,比后院那条大黄狗强多了,他不会救火啊!”
白牡丹心的忽然疼痛不已:“猛子,你说啥话呢?我白牡丹啥时候亏待过给咱卖命的兄弟姐妹啦?红英便是例子……给你五百大洋的款子是让你回乡下疗伤,怎么会撵你走!”
猛子起身立在门口,老脸憋得通红:“那翠柳姑娘吓唬我说老板娘给你五百银子,自己个回乡下去吧——老板娘,您说的是真的?”
“她假传圣旨,老娘说话你还不知道?吐一口吐沫就是一个钉儿!”白牡丹从容地笑道:“明儿个你就负责后院修缮,按照原来的样子给我弄好了!”
“好嘞!”猛子喜不自胜地转身出去。
白牡丹颓然地坐在沙发之中,心里苦涩不已。
锦绣楼前面大街拐角之地支了一个破桌子,桌子上蒙着红布,上面摆着签筒和墨汁画的八卦图,桌旁插着一个烂布条做的幌子——麻衣神算!
高桥次郎摘下礼帽拎着棉袍前襟望一眼占卜摊位,后面墙上靠着一个干瘪的老头,弯腰驼背,嘴里叼着烟袋,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
“老金,占卜可是一门学问啊,但凡以八卦占卜的人大多是方外高人,有大学问!”高桥次郎淡然笑道:“我也求个签儿,问问前途!”
石井清川不屑地瞪一眼算卦的摊子:“这种骗人的把戏有什么好看的?若是能算出来徐州何时被占领之类的就免了吧,没有帝国军队的血战,胜利永远也不会垂青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