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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说罢便毫不畏惧的直直迎视着沈灵溪的眸光。先不说他提起的那个兰芯早已是死无对证,就说他自己目不识丁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凭他自己肯定说不出“妾心不改,勿忘初心”这样的话来的,但沈灵溪好歹是相府的小姐,能说出这种话却是一点都不稀
奇。
想到这,他不由为自己脑袋活络,竟能将勾栏里学来的文绉绉的词儿现学现用而暗自得意不已。厅内众人原本还不怎么相信沈灵溪会与那王二有私情,此时却是由不得她们不信了,甚至还有人在想沈灵溪虽是相府千金,但一不是嫡女,二又是个丑八怪,而那王二虽是个不成器的,但那副皮囊好歹还
是不错的,两人指不定还真的就看对眼了呢。
沈灵溪自然看见众人落在她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却也不羞恼,只挑了嘴角,把玩着手上的精致荷包,要笑不笑的附和道,“说的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王二心中虽十分笃定,此时却不知为何被她这似笑非笑的表情给弄的有些发毛。
而端坐上首的沈鹤智早已是不耐烦,他重重将手中的茶盏往桌面一摔,喝道,“不知廉耻的东西,都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认错,反在那里故弄玄虚,是非要我请祖宗家法么!”祖宗家法和家法不同,后者不过是一个家族中约定成俗的规矩,而前者却是祖先制定下来的家族法规,而在这家族法规面前,莫说沈灵溪只是个县主,就算是皇后,真要说起来也是能处置的,毕竟古代是
很讲究孝悌礼义的。
沈佳溪早就等不及看沈灵溪倒霉了,闻言立即道,“爹爹,我看她就是嘴硬,您赶紧请出祖宗家法来将她好好打一顿,她肯定也就老实了。”
沈鹤智冷冷扫了她一眼,“闭嘴!你妄自从你舅舅家跑回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沈佳溪哽了一下,这才不敢多说。
沈鹤智转眼看向沈灵溪,沈灵溪毫不怵头的迎视着他冰冷的眸光,却是微微一哂,“父亲,并非女儿要故弄玄虚,而是女儿对这欲加之罪实在是感到好笑。”
沈鹤智眸光一凝,“什么意思?”沈灵溪将手中的荷包托起,不紧不慢道,“父亲请看,这荷包的料子是顶顶极品的天水碧。众所周知天水碧乃是天衣阁的镇店之宝,制作极为艰难,一个季度不过产出十数匹罢了,因而这天水碧虽价格高昂,每每产出却俱都被各高门大院抢售一空。而这最新一季度的产出就在数日前,据此推断,上一季度的产出也就是三个月前了。试问女儿被封为县主不过短短月余,又如何能在刚被封为县主的时候送她一
个天水碧料子绣制而成的荷包呢?倒是前几日女儿偶尔出门,见这料子漂亮,买了一些。天水碧金贵非常,每每卖出都会有详尽记录,父亲若是不信,可派人去详查。”
其实根本不用去查,三个月前沈灵溪还住在偏僻的小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哪里有那个闲钱去买天水碧?
沈鹤智面上好似染布一般,姹紫嫣红,变幻不定,好半晌他这才勃然大怒的指着那王二,声色俱厉暴喝道,“将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二没想到剧情竟突然急转直下,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被猪油蒙了心,求老爷饶小的这一回!”
“拖下去!”沈鹤智不容置喙的厉道。
王二是真的怕了,当下再顾不得其他,忙又望向一侧面色难看的阮氏,结结巴巴道,“夫,夫人,这,这可和您当初说——”
却还未说完便被阮氏厉声打断,“闭嘴!”李婆子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王二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哪里舍得他被活活打死,当下再顾不得其他,一把跪倒在地,泣声道,“夫人,看在老奴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帮老奴求求老爷吧,老奴回
去一定好好管教这不孝子,求夫人劝老爷网开一面,老奴这里给您磕头了。”
所幸她还有几分聪明,并未像儿子一般直接攀咬出阮氏。阮氏心中虽恨王二口不择言,差点将她拖下水,但也知道今日若放任王二被打死,只怕自己真的会被攀扯出来,忙偏首朝沈鹤智强笑道,“老爷,李婆子是跟在妾身身边伺候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为免下人们寒心,您就饶了王二这一次吧,毕竟李婆子也只王二这么一个儿子。”此时此景沈灵溪是不方便开口的,雨水便暗地里向苏嬷嬷递了个眼色,苏嬷嬷立即会意,牵裙朝沈鹤智长身一拜,“相爷,我家县主乃陛下朱笔丹书敕封的慧敏县主,今日受此侮辱,倘若相爷不能主持公道
,那奴婢便只能进宫请陛下来亲自主持了!”
沈鹤智到底是一朝宰相,闻言脸一沉,不悦道,“你这是在威胁本相不成?”
苏嬷嬷不卑不亢道,“奴婢不敢,奴婢只为我家县主求一个公道!”
“呵,好一个只求一个公道!”沈鹤智冷笑了一声,面上满是风雨欲来,他抬眼看向不言不语的沈灵溪,诘问道,“其他姑且不说,我且问你,昨夜四丫头和那混账东西在你房中,那你又在何处?”
沈灵溪早知他会有此一问,丝毫不见惊慌的答道,“女儿昨夜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浴盆,弄的满室水津津的,女儿身子骨弱,受不得这等子潮气,便暂时于隔壁的屋子歇息了一宿。”
沈鹤智眼眸一眯,“就算你昨儿个夜里宿在隔壁,难道就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再说了,纵使你自个没听到,你院子里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也都聋了不成?”沈灵溪闻言眸中却是迸射出一片清冷寒光,“父亲莫不是忘了,女儿身边伺候的人已被大姐姐给打杀了泰半,如今剩下也不过区区三人,她们又要伺候女儿,又要兼顾院子,哪里还有那个精力大晚上的去听
那墙墙角角?”
沈鹤智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李婆子是个精乖的,见状知道如今自个儿子的生死已不是掌握在沈鹤智的手里,而是捏在她一向瞧不上眼的庶女沈灵溪手心,忙膝行至沈灵溪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道,“五小姐,您素日里是个仁慈的,求您发发善心,饶过我儿这一次吧,老奴从今往后一定每日三炷香的替您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