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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早先从贾宝玉口中听闻过他家姑娘, 对贾探春这个雅名叫玫瑰花的三姑娘亦知一二, 知道她大抵是憾未为男儿,再多也就不知道了,可没想到人家一遇风云便化龙,所作所为叫任何人都叹为观止。
这其中必能有诸多不易。
因着与贾宝玉的情谊, 冯紫英对她并没有像不少迂腐文人那般的抵触,反而多敬佩她能有如今这番成就,而如今乍一近距离接触,冯紫英总算明白了前礼部尚书为什么要羞愧自杀了。
这样的奔放, 礼部尚书能接受才怪。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诃陵国的开化程度, 是并不如他大梁朝的。
(诃陵国:“…………”)
林宁微微扬眉, 并不是很在意冯紫英都脑补了什么,她冷不丁问:“皇兄为孤准备了几个面首?”
冯紫英:“?!”
不是说不要吗?
不等冯紫英组织好语言,林宁就摆摆手:“你既然出使我国, 不若孤领你游览一二。”
冯紫英被牵着鼻子走:“臣恭敬不如从命。”
诃陵国的王都自比不上京城繁华富丽, 却自有一番风情, 端看起来就能感受到其透露出的欣欣向荣。冯紫英骑在马上,能看到王都中来来往往的各色人, 他自认也见过黄毛蓝眼的洋人, 但王都中却不止是这样的洋人, 还有很多形貌各异的,也有他见之面善的大梁人。他们在王都中往来自如, 显然诃陵国国人见惯了洋人, 并不觉得多稀奇, 再听他们言语,也多有用大梁话的。
很显然,有个大梁公主做国王,对他们的影响在这处儿就看得出来。
也能看出永宁公主在诃陵国地位稳固。
冯紫英想到他此次出行的目的,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
接着林宁作为东道主,就将冯紫英领到了火器营。
冯紫英按下心中诧异,敛住心神随着林宁进去。
林宁淡淡一笑:“孤是有意叫你随行的,你只管放平心态便是。”
冯紫英肃目称是。
大梁也有个火器营,其中最先进的火器乃是鸟铳,这是从洋人那儿传进来的,拢共也只有数把。他父亲就管着火器营,对鸟铳很重视,收拢麾下能工巧匠进行研究,争取能够自我生产和改进。只是皇上对火器营并不太重视,他父亲的态度自得踌躇,不愿意犯了忌讳,谨慎总是好的。
在这种情况下,冯紫英先后见识到了鸟铳,多眼铳,甚至林宁还叫他见识了燧发枪。
其中如今称霸的还是鸟铳,这是火绳枪,使用时通过预燃的火绳扣动枪机,带动火绳点燃火-药池内压实的火-药,借助火-药燃气的爆发力将枪管内铅弹射出,杀伤敌方人马。存在点火时易受风、雨影响以及点燃火绳时要保留火种和燃着的火绳不能维持较长时间等缺点。
多眼铳是被改进的火绳枪,但还是保有火绳枪的缺陷。
燧发枪则是引入了燧石,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这个还在进一步的摸索中,但对冯紫英来说也足够震撼了,他本身就跟着父亲耳濡目染,眼下自是很快就能明白燧发枪带来的杀伤力。
背后冷汗淋漓。
林宁平心静气道:“我无意侵扰大梁,只我这样说来也没什么说服力,所以我想叫你见识下我的火器营,可叫你回去复命。皇兄若是有意,可派有识之士前来学习。”
“当然了,我这样好像更糟,会被你们认为我这是在进行威慑。你们这么想我也能理解,只是我更乐意你们能‘师夷长技以制夷’,而非是再用和亲,或是美男计这样的守国策略。”
林宁一派坦然,目光明澈。
冯紫英在她的目光下,顿觉得羞愧难当,哪怕他就是个来传话的。
林宁稍后还给了冯紫英一份世界地图,尽管还不是很准确,可目前北美洲和南美洲,还有非洲都被探索过,从中就可看出大梁在浩瀚的世界面前,也非是那么的广博。
这么一来,即使林宁没说不要做井底之蛙,可冯紫英还是意会了什么,这让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始作俑者的林宁却是好整以暇道:“如果皇兄将孤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那孤想没有十个八个面首,孤是不会消气的。”
冯紫英:“…………?”认真的吗?
林宁郑重其事地点头:“孤是认真的。”
冯紫英恍惚得很,而等到他回去将所见所闻一说,当朝就炸开了锅。
不提那张世界地图,就是林宁还赠了几把多眼统,其中三眼铳能轻松击穿十五丈(五十米)内的重甲目标,突入敌阵后还能当狼牙棒用,而综合了鸟铳和三眼铳优势的多眼铳,各枪管都装有准星和照门,不仅延伸了枪管,缩小了口径,而且射程,射速和射击精准度都大幅度提高,甚至还能连发十八弹。
可以说是有了近代机关枪的样子。
这已足够叫大梁心生凛然。
最终大梁还是集结了一个团,漂洋过海去了诃陵国。
其中还有数个出身士族,容貌上等,识文断字的年轻男子。
林宁:“唔——”
林宁坦然受之。
待稍后就将这被送来和和和亲的年轻男子们叫了过来,询问了他们的出身名姓,准备弄个绿头牌出来。
不是……
是做个深入的了解,这几多人中一大半都是内含悲愤和屈辱,认为自己成了家族的弃子,还成为了以色侍人的面首,却不想那些和亲的女子们又有什么多大的不同。
林宁自是看不上他们的,反而对剩下几个内含野心和坚韧,以及是自愿,或是想法设法顶替了家中子弟前来的,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她向来都欣赏聪敏的,敢于拼搏的,不甘于现状的,思想开明的,能够吃苦耐劳的,无论男女。
如果包含所有特质,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林宁将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这人看起来刚过弱冠,丰神俊朗,自我介绍时说他叫周泽,是吏部左侍郎周原的族侄,穿着打扮称不上多好,态度倒也不卑不亢。
林宁却看出了其中的违和,她不动声色,或是说她撑着脸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周泽一周,目光最后落到他面庞上,带着几分说不明的缱绻:“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周泽,殿下。”
林宁:“哦——”
周不是他原本的姓,名字是。
就是不知道这么个人混进来,是有什么用意?
其余人不清楚林宁心中的小九九,反而认为她这是一眼挑中了周泽,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周泽:“…………”
周泽看似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
他没这样的经验呀!
别说的好像林宁要采阳补阴般,她没有那样的意愿。她只是进行了暗中观察,想尽早确认这批人的来意和身份,以免其中出现不可控的因素。大梁在诃陵国有探子,林宁反过来也有,不然她不可能一听说吏部左侍郎,就能将人和他的家族对得上号。
所以没过多久,林宁就锁定了周泽的真实身份。
先前提到过今上徒昞是太上皇三子,在他之前还有个太子,即坏了事的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本是元后嫡子,早些年最得太上皇看重,只是作为一个太子,他做太子做得太久了,而太上皇日渐衰老,从太子身上感到了威胁,于是为了所谓的平衡之道,就抬举了二皇子忠顺亲王来制衡太子的势力,结果就有了后来的“坏了事”,成了有名无实的义忠亲王。
而这义忠亲王有个嫡子徒泽,母周氏。
只是这个周氏和吏部左侍郎的周氏非是一支,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宁这么说的意思是,这个周泽便是那个前太子嫡子徒泽。
这就更有意思了。
徒泽这样改名换姓,千方百计地来诃陵国,林宁可不认为他是为了躲避朝党纷争的,毕竟如今徒昞皇位坐稳了,义忠亲王的余党旧部也早没了踪影,根本不足为惧。
再者林宁有从徒泽眼中看到了野望,他的目的便有那么几分昭然若揭了,他并不甘心就此沉沦,对皇位还有着最天然的渴望。
而诃陵国如今是个天然的宝矿,还有可成为最强大的盟友。即便徒泽没能成功施展美人计,可能在诃陵国学习,那也将会让他受益匪浅,或者这就是他本来的目的?
林宁,林宁对此非常欢迎。
如今的大梁天子徒昞中庸有余,开明不足,林宁不是很期望他能够师夷长技,哪怕他派了使团来,可使团中探子数量都要多于真正的能工巧匠了,这还真是叫林宁哭笑不得。
所以能有个有共同语言的盟友,那就不愁以后带不动。
至于徒泽是否能做到这一点?林宁一点都不担心,他即使现在做不到,林宁都有信心培养到他做到。
或者说调-教。
不管怎么说,林宁对于这一预料外的状况接受还是很良好的。
只是她明明知道了什么,却没有戳破,导致了化名为周泽的,差点册封为皇太孙的徒泽在被她再次传召前,做足了心理准备。
永宁公主即使非是绝美,却也是佳人,看她长眉入鬓,自有卓越风姿,他怎么都不会亏;
永宁公主按辈分来说是他姑姑,可他们并无血缘关系,而他现在还是冒名顶替,所以称不上乱-伦;
永宁公主是诃陵国原国王的王妃,可原国王都被赶下台了,历史上养面首的公主多得是,也不缺她这一个等等的,反正徒泽做了相当多的心理准备,等到他被传召,却只是说说话谈谈心后,他竟然感到有几分失落。
唉。
等林宁恶趣味够了,她才戳穿了徒泽,并开始对徒泽言传身教,他人却误会徒泽是她的爱宠,还叫不少人眼红来着。
徒泽:“呵呵。”
林宁倒没有只对徒泽青眼相加,她对其他有本事又聪敏的人也另眼相看,并凭借着独特的个人魅力,将他们收归已用。
便是面首团中不得她另眼相看的,也没有闲着,他们即使是家族弃子,可能够被选中也有独到之处,最起码识文断字都是最基本的,林宁便根据他们个人品格,给他们安排了各自工作,全然不把他们当外人。
不过还是有给俸禄的。
这般的,大梁来的使团在诃陵国前前后后呆了三个月。
徒泽作为面首,自没有跟着回去,他足足在诃陵国呆了一年才悄无声息地回大梁,其后和诃陵国仍联系不断。
而在这一年中,林宁统合了马来群岛,囊括了大大小小两万余个岛屿,组成了联合王国。另登陆中南半岛,中南半岛包括了后来被称为越南,老挝,缅甸,柬埔寨等几个国家,曾经一度其一部分被封建皇朝所占,便是林宁做宋玉致那会儿,岭南道中就包含了今越南一大部分。
眼下呢,林宁所统管的王国并没有开疆拓土,更像是将中南群岛当成了殖民地。
不过不是那种杀鸡取卵式的压榨,更像是同化,潜移默化的让中南群岛成为王国的“幻肢”,像湄公河河谷地区粮食产出除了供给中南群岛国民外,还会朝着林宁这边的流通;在中南群岛开矿,朝中南群岛引进新作物,负责新作物推广,乃至销售,从各方面拉动当地经济等等。
当然,因为形成了产业链,可从各处受益,这份受益又转化为生产力,叫林宁有足够的后盾去推动国力进步,而国力进步又加大了内需和外需,这又会反哺到各地产业链上,形成了良性循环。
说起国力进步来,这其中必然包含军事实力。
先前提到的能大幅度改良现有火绳枪的燧发枪,其实也非是林宁首创。在法国已出现了燧发枪的雏形,在位的亨利四世对此也很推崇,只是亨利四世在年前被人举刀刺杀,这也进一步导致法国许多将领反对装备燧发枪,理由是燧石冒出的火星不足以点燃黑火-药。
对此林宁只能耸肩,但历史洪流会告诉他们,他们的选择是错误的,而眼下或许并不需要等多久,燧发枪就会开始取代火绳枪,因为在和期间,林宁这边就装备着它,赶走了入侵的荷兰军队。
它会声名远扬的。
又因为国力进步,林宁并不满足于马来群岛。
她开始进一步扩展领域,除了中南群岛外,还有开拓和巩固海上丝绸之路。从马六甲海峡到印度的科伦坡,从科伦坡印度到非洲的内罗毕,海上航道的扩展将在最大程度上促成以及保证对外贸易所获得的利润。
同时还能在贸易往来中占据主动地位。
林宁在此还夹带了“私货”,将咖啡往欧洲输送。
不过这并非一帆风顺,咖啡一开始被使用在医学和宗教上,医生和僧侣们承认咖啡具有提神、醒脑、健胃、强身、止血等功效,然后一部分天主教人士就认为咖啡是魔鬼饮料,怂恿教皇禁止这种饮料。
林宁:“…………”
林宁无话可说,她只是做了点小动作,让教皇在品尝咖啡后认可了这一“魔鬼饮料”,还祝福了它。
而这里的“小动作”,是说林宁劳动了她这边的伊-斯-兰-教教廷中人,去欧洲走了一趟——诃陵国本来多信奉伊-斯-兰-教,不过随着外来迁徙人口的入侵,以及林宁对伊-斯-兰-教不少教义的不认同,导致伊-斯-兰-教的信仰日渐减少。
接着就被林宁安利着进行了改革,毕竟一个教派在长久发展中,都是要懂的积极吸取群众所需,就像隔壁天主教那样。
至于这边的伊-斯-兰-教发展成受国王影响,进而更好的服务国王,服务群众的教义,那就不在林宁的可控范围内了呢。
反正呢,至此咖啡开始在欧洲大行其道,主要是在贵族中,毕竟价格不菲,也只有贵族能够享用到,这使得它一度被称为“黑色金子”。
可想而知,这会为林宁带来多大的收益,她倒也没忘了娘家,叫原先做瓷器生意的海商们特意打造咖啡瓷器,尽管和原本的瓷器没有多大的区别。
奸商呀。
林奸商还有反过来朝大梁进行倾销,香料,锡制品,杜仲胶副产品如胶底靴,应用了杜仲胶做车轮的两轮车等等。
这些作为大梁口中的舶来品,多是专供王公贵族的奢侈品,看那两轮车一开始都直接入了宫廷,都没想师夷长技,还是商人们“慧眼识珠”,他们发现了那么大个“金矿”后,自是懂得去仿造,哪怕是从源头开始也阻拦不了他们。
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他们和林宁这边的联系,也导致了有大梁的朝臣提出要海禁,以免滋生更大的祸端。
徒昞竟有一两分的意动。
林宁:“…………”
为何不干脆闭关锁国呢?
林宁一面关注着大梁动作,一面继续开拓航海线,从非洲内罗毕过苏伊士运河,过地中海到雅典,再从雅典到威尼斯;此外还有去美洲的,再有也加了条去印度北部加尔各答的,在意向同化印度,而要知道印度是棉花最初的产地之一,在棉花种植上有着最天然的优势,何况如今林宁也朝其引进了更先进的棉花纺织技术和工具。
等到林宁掌握了一定的棉花份额后,终于等来了大梁那边的结果。
大梁下令沿海省份无许帆船入海,违者立置重典。
这是严禁民间私自出海,得许者还是照常的,只是民间出海者,也不定是对外贸易,还有出海打渔。这一禁令下来对沿海省份渔民和渔业必定会有很大的消极影响,再者走私和海盗不会因为海禁而消停,反而会更加猖獗。
反正在林宁看来是弊大于利的。
徒泽的来信中亦说徒昞的疑心病愈发严重,仅火器营在过去一年内就两换长官,还差点叫徒昞身边的大太监去监管,文武百官力谏,才没能成行,最后还是叫做过徒昞暗卫的冯紫英去管。
而海禁这事吧,其实和林宁还有不小的关系。
这么久了,大梁也只能认命,他们根本就无法将林宁这个和亲公主掌控住,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掌控过。而林宁尽管没往大梁边疆徘徊,可来往贸易频繁,连茜香国也从原先仰仗大梁,改为抱上了林宁这边的大腿。
此外在东海附近的海盗,还被大梁认为是南海这边海盗不敢猖獗,只能往东海附近徘徊,总之他们不欲再养虎为患,就有了海禁。
林宁被这样的强盗逻辑折服了。
以至于她很愿意为徒泽递刀,叫他篡位。
徒泽也在蛰伏,等待良机。
这没等多久,不出三年,徒泽就在徒昞去围猎被刺杀时,纠结了不少朝臣,还有他父亲废太子,今义忠亲王的旧部,他自己培养的势力等,越过了徒昞膝下的皇子,成功登基为帝。
此时距离他化名周泽来诃陵国,已过去了六年。
其中少不得林宁的推波助澜,她此时也非是原先那个岛国诃陵国的国王,而是掌管了整个南洋群岛和中南半岛联合王国的女皇,即使她有在默默推行君主立宪制,这样就不必揪心亲生继承人不亲生继承人的了。
对徒泽登基,林宁心中还有那么几分骄傲的,毕竟徒泽算是她半个弟子,他化龙让林宁有那么点自家太子长成的既视感,所以她打算送上“飞梭”作为贺礼——历史上的第一次工业革命,飞梭的出现算是它最初的起源。
林宁还心心念念着工业革命呢,她必将要在历史进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结果她这边飞梭还没送出去,徒泽那边的敕文就到了。
除了正规的敕文外,还有一不正规的敕文,总结下来就是一纸凤求凰。
通俗来说,就是情书。
林宁:“???”
我把你当儿子,你却想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