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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沉的天空大雪纷飞,冰冷寒冽的温度压得人裹紧了衣袍瑟缩着在街市上疾行,地面已经积了几尺雪了,苏凤锦缩在马画里,不敢去瞧战青城阴沉的脸。
脑子里却在思虑着赵阮诚说过的那些话,事关杜婆婆,真真假假她都分辨不清,那件事情被老夫人给袒护了过去,想来就是战府的人了,那会是谁?
马车吱呀吱呀的碾过雪地,再过几日便是十二月了,长安城的四季极为分明,一到了冬天小雪时,便是细雪纷飞,这儿的天气倒真是严格按着二十四节气来的,这么多年不曾有过半点偏差,只是这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细雪纷飞里长安城一片白茫茫,灯盏折着白雪,于幽暗的夜色里折出月光般的幽凉皎洁来。
马车缓缓停了,战青城下了马车,见她还呆坐着,踹了踹马车咕噜:“下来。”
苏凤锦一惊,忙下了马车,跟在战青城的身后,低着头回了东屋。
东屋外头的院子里搬了许多梅花的盆栽进来,远远的瞧着,那些冻在雪里的梅花于雪中透出一股子别样的感觉,那灰寂的墙面一时添了一副画境,别有一番风味。
战青城大步入了屋,伸了手任着芳姨替他去狐裘大氅,又退了广袖长袍。
战青城历来是不喜欢广袖的,在他看来,那宽袖子原不过就是个花架子,若遇了偷袭,碍事不说,反到助了敌人一袖之力,这一次穿,原也不过是见苏凤锦画的他着的是这么一套衣服,如今瞧来,倒不过是他自作多情了,这种感觉就好似你一直热着一张脸凑上去贴人家冷屁股!
宽了衣战青城便坐在椅子上,捏着茶盏压下心里头的怒气:“都退下。”
挽珠偷着瞧了眼慌张的苏凤锦,一转身风一般的跑了。
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头碳盆明亮的烧着,熏得屋子里头一派暖意,苏凤锦纠着衣袖子远远的站着。
战青城砰的一声搁了茶盏:“说话!”
“说什么。”苏凤锦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暖了几分的面容又变得苍白。
战青城压着火气冷笑:“苏凤锦,你这戏演得当真是不错,若是我晚一步过去,你是不是就要对赵阮诚投怀送抱了?怎么?你对他还余情未了?倒是可惜了,今上将你指婚于我,若是不曾嫁得我,你是不是还想二嫁入赵府?嗯?”
“你胡说什么。”苏凤锦瞧着他阴阳怪气的模样,心里头也烧着一把无名火。
战青城为什么不将杜婆婆的事情同她细说?苏家的事儿,肖富贵的事儿,原真的是他一手算计的么?
战青城抄起茶盏狠狠的砸在地上,气得脸色铁青:“我胡说?苏凤锦你可不要告诉我,赵阮诚塞给你的纸条你没看见!”
“你跟踪我?”苏凤锦怒瞪战青城,两人眼神里都带着火花,颇有互不相让的架势。
战青城掐着她的下巴嗤笑:“你若光明正大,还怕跟踪?”
“赵府炮坊一事,是不是你算计的!”苏凤锦气得哆嗦。
“赵府原是太子的人,炸了炮坊,如今入狱有何不妥!入了云逸的手里还想活着从刑部走出来,简直痴人说梦。”战青城气极,又憋着火不想伤她,偏苏凤锦就会挑戳心窝子的刺激他。
“我原以为你是个好官,如今想来,原是我高看了你了!你滚。”苏凤锦左手指着门口。
“苏凤锦,你就因为一个赵阮诚让我滚?呵,莫说他必死,他就是死不了,本将军也必送他一程!”战青城凑近她身旁,逼得苏凤锦退至墙面,退无可退。
“你!文樱肚子里的孩子如今生死还未可知!”
“又不是我的,与我何干!”战青城真真是要被她气死了,她顾及赵阮诚,顾及肖富贵,顾及苏府,甚至 顾及一个不甚相干的傅文樱,可是却偏偏不顾及他!
“孩子是无辜的……”
“你若是喜欢本将军可以成全你,让你生一个。”战青城忽的便将苏凤锦抱了起来,朝床走去。
苏凤锦手脚不断的挣扎:“战青城!你混帐,你放我下来!!”
“不是喜欢孩子?那本将军就给你一个。”他站在床沿扯了衣袍。
苏凤锦窜到角落里,手里头拿了一根簪子指着他,面色苍白惊慌失措:“不要逼我。”
战青城赤着一身腱子肉,心里头的火气在体内乱窜:“逼你?赵阮诚何曾这样逼过你?”
“滚开!”苏凤锦拿着手里头的簪子乱晃,战青城扣着她右手手腕,苏凤锦一时吃痛,一张脸青白相加。
战青城虽在气头上,却还是留意着她,猛的便停了下来,盯着她高高肿起的手,火气消了一大半,咯咯两下便将她的手按了回去,坐在床上有些无措:“疼吗?”
“……滚!”苏凤锦握着右手,面色苍白面上浸出了细汗。
战青城面容一时又扭曲了:“你就对赵阮诚那么上心?就他那种小白脸,我要弄死他易如反掌!他有我待你好吗?你竟掏心掏肺的帮他!怎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若是说是我差人杀了杜婆婆,你是不是也信了!”
苏凤锦捂着手,诧异的瞧着他,唇色苍白:“是不是你。”
战青城真真是要被她气死了:“是!是我,满意了?相信了?”
“你!你滚!滚!!”苏凤锦忽的就似炸了毛的猫一般,抄了屋子里头的东西对着战青城便是一顿砸。
战青城穿过那些扔过来的东西,将苏凤锦拽进怀里,气极:“苏凤锦,你长不长脑子!你就这么不信我!”
“混帐东西!”苏凤锦拿不大利索的右手拍扇着战青城的脸,战青城原也想着,佑摸是生气了,他一个大男人同女人计较什么,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谁料苏凤锦手劲儿还挺大,那啪啪两巴掌一张脸五指印格外的清晰。
“原是你在家暴我,怎的我成了混帐东西?那谁不是混帐东西?那姓赵的?哼,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战青城拂衣一脚踹开了门大步离去。
站在门口偷听的挽珠与春芽吓了一跳,纷纷望向那坐在床上发呆的苏凤锦。
春芽只听说过苏府的事,却不知爷竟也牵扯其中,一时不知说什么,端了盆洗脸水进来便走了。
挽珠给她去了妆,伺候着苏凤锦躺下,忧心忡忡:“完了,小姐你又把爷给打了,奴婢出去的时候要还瞧见那左边脸上好大一个印子呢。”
苏凤锦蜷在床上,只沉冷得厉害,她原是不想同战青城吵的,可不知怎的就闹到了那一步。
芳姨叹了叹气:“你便是怕圆房,那你迟早有一天还是要圆的,若是早些说不定还能怀上,到时候母凭子贵,饶是老夫人也该予你几分颜面了。你早已经是战府的人了,这些日子爷待你也是掏心掏肺的,你还要为姓赵的守什么贞,那些原都是过去了的,你要往前看才是。”
外头春芽火急火撩的跑了进来,急乎乎道:“不好了不好了,爷……爷他调了大半个将军府去砸张大人的门去了,大奶奶,你快去拦一拦,如若不然怕是要出大事了呀。”
苏凤锦猛的爬了起来:“什么!”
春芽一把将苏凤锦扯下了床,火急火撩的:“快去吧,若是晚了,指不定张大人能一针扎死爷!”
苏凤锦忙穿了衣袍便急匆匆的朝着外头跑,连没穿鞋子都忘记了。
她原也不大会骑马,这会儿在马上颠簸着差点摔下去,好不容易到了张府门口,结果马却骑过了头。
漫天的飞雪里苏凤锦白衣墨发,宛如雪中仙子一般,战青城忙伸了一把手,将那马拉了回来,苏凤锦跳下马,拽着战青城的衣袖子惊魂未定的喘息。
战青城气急:“谁允许你骑马了!你也不瞧瞧你这马技能看吗?若是去的旁的大道你还想撞死几个人不成!”
苏凤锦望向张府紧闭的大门,抿了抿唇,不敢吱声。
战青城叹了叹气,低头瞧着她那双冻得通红的小脚:“就不知道穿双鞋子再出来?”
“忘了。”她低纠着战青城的衣袖子,心里头忽的暖成一片,不论赵阮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至少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待她的好原也是真的。如同芳姨说的,有些原就是注定了的,又作什么要去想以后应该如何走呢?
战青城脱了靴子,蹲下身朝她伸出手:“穿上。”
所幸苏凤锦是骑马来的,若是走过来,那脚定是要冻坏了。
苏凤锦小心翼翼的将脚伸了过去,战青城扯了衣袍擦了擦塞他宽大的靴子里头。
苏凤锦嗫嚅着唇角,好一会儿才道:“我原是信你的。”
战青城又擦了另一只脚,将她的脚塞进大靴子里头,这才起身捏了捏她的脸,凶巴巴道:“敢不信试试!”
“不敢不敢。”苏凤锦缩了缩脑袋,望向那吱呀一声开了的门。
张纪全气得直跳脚:“你这粗鄙后生!你又想做什么!老夫说了不医就是不医!神仙来了也没用!领了这么多人过来,你还想威逼不成!”
战青城指了指苏凤锦:“内子想救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我也没有法子,劳张大人往赵府走一趟。”
张纪全裹着夹袄,扫了眼苏凤锦讪讪道:“倒看不出来,你这么个冷清的性子还喜欢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