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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几日来的满天飞雪终于换来了一日阳光明媚,议事厅门前,唐欢欢推门走进,可令她意外的是,今日这里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圣女。”
一声声叫唤接连响起,唐欢欢将苏妙一的身份演绎的十分到位,妖艳的面容不带一丝神情,她傲然的从众人身旁走过,直奔苏子辰,然而当她走到带着银色面具的墨城君面前时,视线不由的停留了片刻。
之前见他是在傍晚,当时她并没有现在看的这么清楚,他脸上的面具几乎遮挡住了他全部的容貌,可是他那淡淡的视线,却不禁令唐欢欢心头一紧。
仿若有种似曾相识,但仔细看却又觉得很是陌生,他的目光很淡,淡如死水,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宫洺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他的目光通常都是灼人的,即便放寒的时候,也是让人那般的难耐。
见唐欢欢将脚步停在了墨城君面前,众人皆显疑惑,正当苏子辰想要开口,门外一个家徒突然闯了进来。
“少阁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闻声,唐欢欢敛回视线看向走进的家徒,她眉心一紧,脚下不由的上前了一步。
这人是苏子辰派出去找宫洺的人,如今他回来了,那定是说明有消息了?
“说吧,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苏子辰知道此时唐欢欢心中定是急的,他生怕耽搁,急忙问道。
“属下打听到,辽国的荣王在一个月前返京的路上受伤被擒,而辽皇至今并未有营救的打算,东晋已有消息传出,称在年后要将荣王处斩,以儆效尤。”
闻言,唐欢欢脚下顿时踉跄,正欲倒地之际,身后的一双手及时将她扶下,感受着她的颤抖,墨城君不由的看了她一眼。
唐欢欢推开他的手起身站稳,她轻轻挪动脚步上前,看着那家徒问:“你说荣王月前受伤被擒,为何直到现在才传来消息?”
“禀圣女,荣王被擒的消息东晋并未传扬,仅是派人告之了辽皇,这消息是属下在辽国京城打探而来,而并非东晋。”
见唐欢欢这般关心此事,众人不禁纷纷言论,“我们琳琅阁素来不管朝内事,那荣王与东晋的纠葛又与我们何干?”
“就是,圣女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心这些无用之事了,即便是东晋皇真的要斩荣王,那也不是我们可以干预的。”
“住嘴——”
唐欢欢一声高喝响彻整个大厅,所有开口之人顿时禁言,随着她难平的气息,体内的血液开始急速逆流,琉璃般的紫眸颜色逐渐加深,咔擦一声,房柱断裂,众人愕然抬头。
见此,苏子辰大步走来将她揽过,急道:“妙一,你冷静点,大家不是那个意思。”
唐欢欢胸口一紧,突然一口乌黑吐出,她瞪着刚刚言语的几人,虽已站不稳,但却仍是不愿倒下。
“妙一,这件事我会处理,我先送你回去。”苏子辰的话音刚落,唐欢欢身子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
苏子辰眉心一拧的同时却是松了口气,如今她这身子最忌讳的就是动气,可是她的脾气太硬,没人能劝得了她,与之相较下他宁愿她晕过去。
看着苏子辰将唐欢欢带离,苏公仍是有些不放心,他随意打发了几句之后紧随而去。
“堂主,咱们也走吧。”
众人纷纷离去,唯有墨城君仰头看着屋顶的梁柱,听闻身旁的人唤他,他淡淡敛回视线问道:“你可知圣女得的是什么病?”
“属下不知,也没人能说得上来圣女到底是何病况,自从她回到阁中便一直如此,从没见过有所好转。”
沉默片刻,墨城君再次看了一眼房梁,她刚刚遗漏的气息很重,按理说,以她这般病弱的身子根本不可能有这般能耐,仅仅用内息便可以震裂房梁,这样的能耐就连他都不一定保证可以做得到,琳琅阁何时多了个这样的人物,他还真的是有些好奇了。
……
推门走进,就见唐欢欢撑着虚弱的身子站在桌边,苏子辰眉心一蹙,大步走近,不满斥道:“你这是想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唐欢欢抬起撑在桌面的手,一把扯住苏子辰的袖袍,几次喘息之后才费力开口,“我不能让他死,我要去救他,苏子辰,求求你帮我。”
看着她摇晃到站都站不稳的身子,苏子辰并没有伸手去扶她,听着她的哀求,他苦涩一笑,“你真的很残忍,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我恨不得他快点死,你居然还会对我做出这样的请求,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帮你,你开这样口,难道一点都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闻言,紧握他袖袍的手不由的一颤,她知道自己很过分,可是眼下除了他,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可以自己救人,但是她真的不敢保证以她现在这副身子可以将人安全救出,况且打探的人说他是负伤被擒,她不敢想象他伤的到底有多重,她不能冒险,她的营救必须是万无一失。
“对不起,可是我……我已经无人可求了,若是连你都不帮我,我只能选择跟他一起死。”唐欢欢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以死相逼,她不否认自己抱了威胁的心思,但是她也知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答应帮她。
苏子辰眼底泛红,狠狠咬了咬牙,“我不会让你死,所有的痛让我一个人承担便够了,你给我好好的活着,除非我先放手,否则你没有权利去死。”
说着,苏子辰一把将人抱起,唐欢欢仰头惊愕,一股清泪从那紫眸中倾流而下。
见此,苏子辰嘴角苦涩一勾,“但愿这滴泪是为我而流。”
苏子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扶她躺好,而后又将炭火拉近,他坐在床边轻轻拨弄煤炉里的炭火,许久才再次开口。
“你好好养着,不然怎么救人,你现在连站都站不住,难道真的想去送死吗?明日待你身子好些,我陪你去趟北堂,墨城君在外多年想必定是有些人脉,阁里其他长老的态度你也见到了,他们是绝对不会帮忙的,墨城君这个人深不可测,只要他点头,救人便不是难事。”
闻言,唐欢欢再次起身,急道:“墨城君,那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找他。”
苏子辰转头看了她一眼,眉一皱,再次将她按了回去,“他又不会跑了,你急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算是去了,你难道还打算跟人家秉烛夜谈吗?”
见他还训她上瘾了,唐欢欢不满的推了他一下,“你现在是欺负我打不过你吗?虽然我没力气跟你打,但是我拿针的力气还是有的。”
话落,子辰蹭的一下窜了起来,看着她手中突然多出来的银针,苏子辰嘴角狠狠一抽,“你这丫头,怎么连病了都这么不老实,你把我扎晕过去对你又什么好处?”
唐欢欢张了张嘴,弱弱的蹦出两个字,“好玩。”
“你……”苏子辰憋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一声无奈的失笑,他夺过她手中的银针扔到一边,转而靠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以前我总是在你出诊回来之后偷偷的躺在你身边,那时候我心里在想,也许总有一天我不用再偷偷的怕被你发现,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拥着你而眠,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想,不过现在也好,你是我妹妹,就算我躺在这也不用再趁你睡着。”
不时,就听唐欢欢轻声一笑,无力轻柔道:“你真的以为我睡觉的时候会没有一丝警惕,连身边躺个大活人都不知道?即便你再小心翼翼,我还是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知道身边的人是你,而你,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蓦地,苏子辰突然坐起,二话没说起身就走,唐欢欢愣愣的看着走掉的人,半晌,自言自语的嘟囔道:“我压到他尾巴了吗,干嘛这么大反应,吓死我了。”
……
翌日,北堂
墨城君负手而立,听完了唐欢欢的请求之后许久,他只是看着她却始终都未开口。
见此,苏子辰忍不住开口道:“墨城君,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肯不肯你倒是吱个声啊!”
唐欢欢身子未愈,始终需要苏子辰的搀扶,眼下已站了许久,她早已无力,她看了一眼失了性子的苏子辰,轻轻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急恼。
她看向墨城君,心中对他的答案也不是肯定,见他许久不语,她不由的失望叹息,“墨城君毕竟是琳琅阁的人,倘若这件事令你为难,我可以再另寻他法。”
闻言,墨城君敛回视线看向一旁的窗外,不在乎的说:“你若是真有其他方法,又何须来找我,如今人已站在这,何必再打狂言。”
“你……”
闻言苏子辰一恼,正欲上前争辩,却被唐欢欢拦了下来,“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没了法子,但如果你不愿帮我的话,我还是可以自己去救人的,找你不过是为了多一重保障,而并非非你不可。”
这傲气凛然的话语再次让墨城君看了她一眼,看着她那副病弱的模样,他实在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帮你并非不可,但是我要知道你为何要救他,琳琅阁向来与朝中之人没有往来,你既是苏公之女,又岂会认识那辽国皇子?”
唐欢欢垂了垂眸,“我怎么认识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死在东晋。”
“原因?我墨城君不会无缘无故救人,让我出手,我就一定要知道这个人我值不值得救。”墨城君坚定的语气根本不容拒绝,既然她上门求他救人,那么他要知道原因一点都不过分。
唐欢欢含唇纠结许久,而后弱弱道:“我……我是受人所托。”
“何人?”
“一……一个母亲。”话刚说完唐欢欢就有些后悔,倘若他再继续往下问,她要怎么继续往下说?
不料,她等来的不是继续追问,而是一阵沉默,唐欢欢疑惑看去,就见那垂落片刻的眼再次提起,平淡的视线仍是没有任何情感。
“你说他不能死在东晋,这是何故?”
这不依不饶的询问终究惹恼了唐欢欢,紫眸不耐一摆,“我能不回答你的问题了吗?”
闻言,墨城君依旧淡淡,“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帮你救人?”
唐欢欢面色一凛,她真的很讨厌这个人的态度,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以为他是谁,若不是因为她的身子不允许,她早就一根毒针毒死他了。
“好,你要知道是吗,我说,他不能死在东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东晋皇帝的儿子,他是东晋的皇子,他不能死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手里,这个原因你觉得够吗?”
墨城君闻言一惊,急切的踏出一步,“你说什么?你疯了吗?他是辽国的王爷,是辽皇之子,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岂容你胡乱言语?”
“你这人真是奇怪,我不说你又要问,我说了你又不信,可是不管你信不信都好,这是事实,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全都说了,你再想知道什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人救不救在你,倘若你真的不愿帮忙,那么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告辞。”
唐欢欢转身欲走,却见苏子辰早已呆愣,这个秘密她从未想过对任何人讲,如若不是因为他的咄咄相逼,她是死都不会从她口中说出这件事的。
苏子辰的错愕也在情理之中,任谁听到这样的事,大概也做不到平常依旧,就连那墨城君都被她惊到了,更别说是苏子辰了。
离开后,苏子辰也没有多问,原因于她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另外他也知道,即便他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转眼便是除夕之夜,琳琅阁内众人齐聚守岁,好不热闹。
大家谈天说笑之余,唯有唐欢欢一人靠在门前静静的坐着,寒冬腊月,一阵冷风吹过是那般的刺骨,她仅着一身白色绒袍,手中捧着个早已凉透的暖炉,思绪飘远,不知在想着什么。
众长老搓了搓身子,想要关门,但碍于她坐在那里不动,又无人敢提此言。
过了不久,苏子辰顶着纷纷大雪从外跑回,看着仍旧坐在门前的人,他赶紧将她手中的暖炉换下,抖了抖手中的貂绒披风,将她围了起来。
“天这么冷,你就不能进去坐着吗?”
暖意袭来,唐欢欢不禁缩了缩身子,她抬头看着苏子辰笑了笑说:“不是有你吗?”
听着这话,苏子辰简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你啊,就这种时候知道依赖我。”
闻言,唐欢欢淡淡一笑,没再言语。
突然一道黑影从身旁走过,直接跨门而出,看着墨城君离开的背影,唐欢欢轻轻皱了下眉。
这么多天了,他始终没有给她个答复,不说救,也不说不救,就像没这回事一样,简直是个怪人。
“妙儿,你身子不好,若是乏了就先回去吧,不必在这跟大家一起守着。”从吃饭开始苏公就见她心不在焉,如若不是因为想讨个吉利,他早就让她回去了。
唐欢欢起身看着苏公轻轻点了点头,“劳爹爹费心,我的确有些累了,各位长老,妙一先行一步。”
正欲转身,苏子辰伸手将她拦了一下,“外面还在下雪,我送你吧!”
唐欢欢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而后淡淡笑道:“你还是留下吧,我不会走丢的。”
苏子辰从来不会跟她拗,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拗不过她,她说不要,那他就只能随她,他伸手敛了敛她身上的斗篷,再次关切:“小心点。”
唐欢欢点了点头,随后离去。
苏子辰的视线随着唐欢欢的背影久久没有敛回,见此,一位长老突然哧笑一声说:“我们少阁主还真是疼爱这个妹妹,假若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亲兄妹,定会以为我们阁里喜事将近了。”
闻言,苏子辰转身看向说话的长老,温雅一笑,道:“徐老真会开玩笑,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不疼她要疼谁?”
听闻此言,另一位长老不禁点头示赞,“天下间多少手足相争兄弟相残,少阁主与圣女久未生活在一起,但却仍旧这般相互关爱,实在是难得。”
这些长老的话听似没有恶意,但是苏公心里清楚,他们始终对唐欢欢的身份抱有怀疑,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捋了捋胡子,苏公含笑开口道:“多年来妙一都是跟她祖母生活,我虽没将她带进阁中,但他们兄妹也没少了见面。”
“阁主好福气啊,少阁主本就是出挑之人,圣女更是万众挑一的美人胚子,能有这样一对儿女,真是上天的恩赐。”
随着苏公的开口,热闹再次袭来,而那被人关注的兄妹之说也渐渐的转换成了别的话题,苏子辰再次看向门外皑皑大雪,但是那里却早已不见了那抹娇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