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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千古名言的范仲淹,毕生之年也在忧一件事:
如何传承家族财富?
公元1050年,时任杭州太守的范仲淹宣布捐出所有积蓄并在苏州购置千亩良田,名为“范氏义庄”,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家族基金会。
范氏义庄规章制度非常细致,具体到每月按人头分配给各房族人白米、衣料数量;婚姻补助(二婚不给);丧葬费;进京赶考路费等等。
那么范氏义庄的“义”在何处呢?范仲淹规定倘若乡亲、姻亲、亲戚遇到饥荒,或陷入贫困,经各房共同核实后可动用义庄粮米“量行济助”。
范仲淹还规定义庄田地屋舍永久不得出售,且族长、义庄财务主管、监督人不得出于同一房(三权分立);为防止行正权力侵蚀家族资产,范仲淹还明确不允许任何人借用义庄人力、车、船和器具。
楚楚款款道:
“爸爸说有了范氏义庄,范氏族人得到保底的生存条件和婚嫁体面,再通过义务教育不断诞生精英人才,宋朝年间范氏宗族中进士者22人;明朝30人;清朝仅顺治时期就12人;至清末,范氏义庄田亩规模已达到5300亩!爸爸说范仲淹在宋朝官职不算最大、也不算最有钱,但能让自家宗族辉煌千年,大概只有他创造的奇迹!”
“我明白爸爸的心意了,着实又是一盘大棋,理解并支持。”白钰虽说还想着“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却也不便拂了父亲的好意。
“理解支持。”于煜、宋楠也表态道。
楚楚诡秘一笑:“我当然是方氏家族基金负责人了,越越担任监督人也没异议吧?但还需要一位专门负责人头管理,人丁增减、费用申报结算等等,哥哥们认为委派哪位?”
白钰顿时生出强烈的不妥之感,于煜却漫不经心道:“随便吧。”
“爸爸提议谈戎小姐。”
楚楚话音刚落,白钰便明白父亲多维度综合考虑的深远用心——方家对谈戎的恩情;谈戎与于煜的私情;谈戎职业性能够保守秘密……
再者而言,自己与柳瑄瑄的儿子曾委托谈戎照顾过,而尹冬梅那边也纸包不住火,都要很正式地列入方氏家族之列,就是有点多吃多占,惭愧惭愧!
于煜也是暴汗,讷讷说不出话来。
老爸就是老爸,令得这些平时聪明绝顶的儿子们不能不服。
倒是宋楠幽幽道:“爸爸在变相修家谱,把能捞起来的都写进去,可惜妫海没能听到这个好消息……”
怔忡又落下泪来。
“哎哎哎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人总要死的,或轻于鸿毛或重于华山……”
楚楚安慰道,于煜没好气道:
“泰山!这些年打的古文基础跑哪去了,亏得爸爸给你讲范仲淹!”
“口误,口误……”
楚楚吐着舌头道,其实故意胡诌轻松气氛而已,继而又道,“成立方氏家族基金初衷也不是范氏义庄那样按月发福利,主要三大功能,一是事业启动资金,爸爸说方家子弟从正毕竟少数,多数要百花齐发有自己的事业,做生意、搞文创、投资金融等等都行;二是事业发展资金,比如臻臻在晋北就吃了没有后援的亏,之后俞晨杰带了两三百亿一下子就把问题解决了;小宝在甸西也是,焦头烂额找资金托底;三是集中力量做大事,爸爸在秘密战线对抗影子组.织这些年开销很大,妈妈明里暗里支持军工研发、搞前沿科技也烧了相当多的钱,以及狙击甘霄收购高鸥投资集团,都属于没有钱万万不行的情况,爸爸想形成规章制度集体决策暗牌明打……”
这哪是暗牌明打,分明方晟把原本只属于赵尧尧实控的钱变成方氏家族共同财富,难得的是楚楚丝毫不介意。
或许对楚楚来说,钱真的只是数字而已。
接着楚楚又透露了围绕收购高鸥投资集团的更深层次隐秘:狙击甘霄,防止他暗度陈仓将资产输送给共济会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对楚楚来说也是洗钱的过程,新加坡、德国等国家财富主权基金授权的同时,也暗中交割部分股权,用动了赵尧尧、越越分布在全球各地秘密投资的资金,达到真正实际控制高鸥投资集团后,她便能策动其股价反弹并促成继续分散股权、吸引各国主权财富资金竞相购买,最终挟巨资全身而退,旋即将数千亿全部注入方氏家族基金。
全身而退的不是集团五位创始人,而是楚楚,在全过程中完美实现间接控制→实际控制→资金洗白→拉高出货→大胜而归的目的。
楚楚打探到奇辰集团老总长孙府、蓉翊集团老总元中鹞,原本都有类似透过海外市场收购转移资金,并达到金蝉脱壳的计划,但亲眼目睹甘霄吃瘪子后均打消念头,安份守纪留在内地做生意了。
关于白钰分析的固建重工突然分拆导致庞大洗钱资金被困,急欲借道暨南转战香港,迅速分流到世界各地的情况,楚楚也有所掌握,并且结合老东家幕后指挥的南下资金在碧海碰壁经过,给出相对具体的数额:
2300亿!
听到这个数字,于煜和宋楠都轻呼一声,齐齐道:“小宝哥发财了!”
白钰苦笑:“那是老东家的钱,又不是方氏家族基金!当年爸爸连尾巴都没截到,固建重工连死带跑了几个人就脱了身,如今……我更担心勋城金融市场被它冲击得一地鸡毛。”
“不,我觉得小宝哥要全部拿下,让老东家吐血身亡!”于煜道。
宋楠道:“别给小宝哥压力,如果老东家好对付几十年前爸爸就拿下了,那帮人阴魂不散至今证明其盘根错节的影响力。”
楚楚表示同意:“资本具有敏锐的嗅觉和对危机本能的厌恶,会在灭顶之灾到来前逃之夭夭,这事儿小宝哥别勉强,量力而行。”
行程耽搁了一天,白钰惦记着勋城那边待处理一大堆事务,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乘坐最早的航班。从京都到勋城航线向来繁忙,昨天根据楚楚要求改签机票时居然没票了,不得不临时调剂到商务舱。
登机后发现商务舱只有自己一个人,白钰有些心惭之余又暗自庆幸,在京都几夜或到樊家守灵,或陪尹冬梅满床打滚,或在宋楠病房没完没了聊天,睡眠严重不足,正好四下清净地补补觉。
这个愿望直到舱门快关前有个人影闪进来——
“于伯伯!”
白钰满脸讶色地起身相迎,来人竟是近来低调得销声匿迹,绝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
于家长孙于铁涯!
话说随着于家全部搬离大院,于家长孙的招牌便也黯然失色。传统世家就是如此,大院等于家族势力的堡垒、权力焕发光彩的平台,当它没了人气时就是一堆毫无生气的、冰冷的建筑垃圾,所有依附于它的人和事皆雨打飘零花落去。
于铁涯甫一出现,白钰便知睡不成了。
果然于铁涯微笑着与他握手,顺势坐到旁边,道:
“白书计刚参加完樊家那件事儿吧?唉,妫海那女娃苦命,年纪轻轻没过上好日子。”
这是拉开话碴的节奏,按常规飞机关舱后到起飞升空都会保持安静,显然于铁涯受托而来,急于说话。
毕竟是于家长辈、于煜的伯伯,若非当年一时糊涂哪怕达不到詹印、吴郁明的级别,申部级应该不成问题,白钰遂打起精神道:
“是的,昨天一直跟小贝在一块儿,于伯伯身体挺硬朗,精气神很足啊。”
“老啰……”
于铁涯感慨道,“当年我们几个在黄海时,包括老方、正阳、红雨几个人坐一桌三四瓶酒小意思,现在只能看着酒瓶意思意思了,哈哈哈哈……”
白钰道:“于伯伯现在半斤酒肯定没问题。”
“哪有哪有,”于铁涯摆摆手道,“于家大院小贝酒量最弱,其次就轮到我,都排名垫底,哈哈哈哈……”
见他笑个不停,白钰心里愈发有了数。
于铁涯为人冷淡平时脸上少有笑容,别说外人,昔日于家大院子弟们都不愿意亲近,相反于道明小院里总是欢声笑语,子弟们“三爷三爷”叫个不停。于铁涯主动放低姿态刻意迎合,说明要谈的事情非常重要;不通过于煜而直接找上门,说明捧不上台面也不能多走弯路。
飞机开始起飞,空姐体贴地送来了耳机,好不容易才能闭目养会儿神。等到机身平稳翱翔在万里晴空,空姐立即端来饮料、小吃等,于铁涯故意提高声音道:
“我们要谈点事儿,暂时别过来打扰。”
“好的,先生。”空姐温柔地答道。
白钰本来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听了只得睁眼微笑道:“不好意思于伯伯,前两晚没怎么睡,精神提不上来……中午由我安排,请于伯伯尝尝地道的勋城小吃。”
于铁涯摆摆手,道:“不必拘礼,其实,白书计也看得出来我此行就为了聊几句,聊完了,抵达勋城机场后我再乘机回京……白书计事多,能安安静静深谈长谈也只有在飞机上,就是打扰白书计休息。”
“岂敢岂敢!”白钰赶紧抱拳道,“于伯伯是长辈,有事尽管吩咐,能办到的肯定全力以赴,请于伯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