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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在想什么?”易青忍不住问了句,自凤珠被打入大牢后,她沉默了许多,似在思量着什么。
习玉娇极轻的叹了口气:“我在想,有那么一天,我会不会像那个阿珠一样,身份被揭穿后,打入大牢再无翻身之日!”
“娘娘——”
易青想要说些劝慰的话,被她抬手制止:“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为了他,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娘娘,你真的相信他还活着吗?”
习玉娇肯定的点点头:“我会找到他的!”
易青也不再多话,静静跟在她身后沿着泰晔池畔走着。
默默中,忽然隐隐约约的响起一阵曲调,不知谁人吹着笛子,曲调乍一听甚是轻快,再听一会,却有种格外的凄凉之意。她不由凝神细听,指尖忽地颤抖起来,恍然的回眸看了一眼,声音几乎是要喊出来:“易青,你听,听见没有,是采莲调!”
易青猛的点点头,压抑不住心底的惊喜:“是,是采莲调!”
习玉娇提着裙摆急步顺着笛声一路寻过去,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墙角身着浅青衣裳的两人,曲调正从红唇处流泻而出。
“见过娘娘!”胖丫急急站起身行礼,这回没再拽殷灼颜起身,因为她知道,连皇上的旨意都敢拒绝,她不敢指望会对其他人行礼。
她急急问道:“你怎么会吹采莲调的?”
殷灼颜直直伸长两腿,将短笛搁在腿上,抬眸瞟了她一眼,语气甚是无礼:“我吹的可不是采莲调,而是采菱调。闲来无事教胖丫吹一曲解解闷,可是惊扰了仪妃娘娘?”
习玉娇嘴角扯了一扯,蹲下身子看着她,温柔的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是何人教你吹这曲采莲调的?”
她微眯着眼睛,嘴角微扬:“是我胡乱吹的!”
“你——”易青正欲怒喝,习玉娇拦住她:“你吹的是地道的采菱调,即便你资质不错,亦不可能吹出这采莲调,而且这采莲调是我娘亲谱的!”
咳,殷灼颜着实被呛了一口,瞪大眼睛,采莲调是她娘亲谱的!
“你不信我吹给你听!”习玉娇夺过她手里的短笛,认真吹了起来,直让殷灼颜和胖丫错愕许久。
一曲淡去,习玉娇兴奋的看着她:“我没骗你是不是,告诉我,是何人教你吹这曲子的?”
殷灼颜犹豫了一下,轻嗤一声:“你为何如此迫切想知道是何人教我吹这首曲子的?反正不会是你娘亲!”
习玉娇眼神暗了一下,讨好道:“求求你,告诉我。”
“你不说出理由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傲然的侧开脸,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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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灼颜惦着手里重重的银子,挑眉一笑,离开京都后,曾听无影吹过几次采莲调,心血来潮便让他教了一下,若习玉娇说的是真,那么无影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弟弟。她低声喃着:习玉娇、无影,会是姐弟吗?不见两人长得像哪?
“哦,对了!”她募然顿足,将手中的一百两银子塞到胖丫手中:“这是还你的银子!”
胖丫倒吸口气,她不过回答了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问题,便诈了一百两银子,而这一百两银子都给自己?她摇摇头,憨厚道:“你只欠我十一两银子,不用还我一百两银子!”
殷灼颜轻扫了她一眼:“其余的当做是赏你的,你收着就是,你不想要的话,扔了便是!”
这下,胖丫乐得合不拢嘴,笑眯眯盯着银子。
“哟,姐姐真是大手笔啊!”
浅红身影未到,挪揄的娇声已传来,正是淑景宫的路紫芙几人。
她轻哼一声:“胖丫,回杂役房!皇宫里飞进来一个叽叽喳喳的乌鸦,吵死了,改日咱们自告奋勇为皇上捉乌鸦去!”
胖丫领略过她的目中无人,也没怎么在意路紫芙几人,忙简洁的应了她一声。
路紫芙俏脸顿时微愠,打量着她一身的浅青衣裳,挖苦道:“你现在不过是个侍婢而已,别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有本事,先脱下你这身衣服再说!”
殷灼颜不屑的白了她一眼:“你现在也不过是淑景宫的一个采女,皇上还未封你为妃,你已如此嚣张跋扈,一旦成为皇上的嫔妃,岂不是要凌驾于皇上头上?依我看,若皇上册封你为妃,那么他真是有眼无珠!”
已有太后的支持,路紫芙心中底气十足,自信一笑:“过两日便是册封之日,你好好看着,我是怎样成为皇上的嫔妃的!真正嚣张跋扈的人是你,不知所谓!”
路紫芙挑衅的擦过她身畔,趾高气扬离去。
她不悦的回头瞟了一眼路紫芙的背影,微咬唇:你若是册封她为妃,我死都不让我的亦儿留在皇宫!募地眼眶一热,即便他不册封她为妃,淑景宫还多的是美女,他又怎会错过?左拥右抱,郎情妾意,正好乐得逍遥快活!
殷灼颜闷闷不乐的回到杂役房,倒头就躺下去。
胖丫攥着银子直乐,大方的拿出十两银子,果断的塞给了赵乙,说是她的小赏赐,赵乙乐呵呵接了,更是佩服自己的精明,对胖丫的态度也好了一些,脚下跑得更是殷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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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公主么?”胖丫伸长脖子,手扳开挡住视线的枝叶,两眼直瞪着御景苑一隅的悠然自得的小人儿,她刚回到杂役房才躺了一会,又急匆匆的出来,却是躲在了御景苑这边,偷偷瞧着小公主。
嗯,殷灼颜只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未从那小人儿身上移开。
“是你的孩子,对不对?”饶是她再迟钝,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她也猜出了个大概,又有赵乙殷勤的跑来跑去,更加让她得到这个确定。
殷灼颜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怎能否认呢,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如今二哥不在她身边,那是她唯一可以依仗的,那是她活下去的支柱。
“你不过去抱抱她吗?宫里的人都说,皇上很宠爱小公主。”像是得到她的确定般,胖丫轻声说道,瞟了她一眼,又道:“皇上,是不是其实对你很好?”
见殷灼颜蹙眉瞪着她,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这样觉得的。皇宫体制森严,以你的,你的那种目中无人,嘿嘿,能活到现在,若不是皇上在护着你,你岂能活到今天?要是我们哪个宫娥、侍婢胆敢那样,脑袋早搬家,说不定还会连累亲人呢!”
她垂下眼眸,并不答话,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很多时候,明知那样的任性、那样的不知所谓会带来许多祸事,偏偏管不住自己,一意孤行,整日提着脑袋在行走。
明明没有人可依仗,偏偏又似老天给了她胆子般,她无畏无惧,只除了,除了他,他捆缚了她,她挣脱不得。
“回去吧!”殷灼颜深深看了亦儿一眼,淡淡道,她真的不知道前路会如何,漫漫、迢迢,她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由着别人,由着他,决定自己的来去。
胖丫没再多说,跟在她身后出了御景苑,最后又得出一个结论似的:“你是孩子的娘亲,皇上绝不会亏待你的,何况皇上对你那么好!”
她无力笑笑,自他知道亦儿的身份后,他着着实实把她晾在了一边,她的亦儿,似完全与她无关。他只是一时的兴致罢了,选妃在即,新人倚笑,连她的亦儿都会成为可有可无的一个,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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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喜探头探脑,瞥了一眼御景苑平台中比试的十多个浅红宫装的女子,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自侧边悄悄上前。
“尤公公!”他低声唤了唤侍立在萧凉宸一侧的尤回,朝他招招手,示意尤回过来。
尤回小心翼翼退到一边,万喜忙低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再回到萧凉宸身边时,脸色多了一些凝重,暗下观察了一下萧凉宸两侧正坐的太后和皇后,犹豫起来,选妃比试期间,可由不得儿戏,但不说怕是不行。
在他迟疑的当下,萧凉宸已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尤回咽咽口水,正欲开口,见太后和皇后疑惑的目光投来,将舌尖的话语吞了回去。
萧凉宸微愠,万喜的举动怎能瞒过他的眼睛,而尤回的吞吞吐吐更是让他生气,喝了一声:“说!”
尤回扯扯嘴角,再不敢迟疑:“回禀皇上,万喜前来禀报说小公主哭得厉害,怎么哄都哄不住!”
“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要他何用?”萧凉宸冷哼一声,略顿了一下:“让万喜去杂役房传殷灼颜,让她哄哄孩子!”
尤回头垂得更低了:“回禀皇上,据万喜说,她已去承香殿看过孩子,刚走一会,好端端的孩子就哭个不停。”
萧凉宸腾地起身,本已心神不宁的他更是心烦意乱,迈着大步离去,比试中的众女子几乎是错愕不已,皇上走了,谁选她们为妃?
颜茹竺轻哼一声,又是那妖孽做的怪,抬手令比试继续,皇上不选妃,她还不能选不成?
他匆匆赶回承香殿,见孩子哭得煞是一个凄声,怒从中来:“万喜,将殷灼颜给朕绑来!”
万喜战战兢兢的领命而去。
怀中的她仍不停嚎哭着,他心疼不已,又哄不住,急得满头是汗。
“皇上!”照看孩子的采荷姑姑忍不住开口道出疑惑,自殷灼颜到过后,似有见到她给了孩子一件物什,她离开后,孩子便一直哭个不停。
听闻此话,他的心头掠过一些不安,急急翻找着,挂在亦儿脖子上的玉佩几乎让他红了眼,他紧攥着的玉佩,望着哭泣不止的孩子:“亦儿,你是想告诉父皇这个吗?”
而万喜从杂役房回来,没绑回人,只带回一封信。
萧凉宸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心涩不已。
“一直以来,很怕,怕你知道亦儿的存在,怕你从我身边带走她,而你终于从我身边带走了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当我看到你那么的疼她时,我明白了,我这样的女人不会是个好娘亲,但你会是她的好父皇。请你好好照顾她,从此以后,就让林婉成为她的母妃吧!她长大后,别让任何人提起我,她的亲生娘亲就是林婉!”
“我把我的玉佩留给了亦儿,让这块玉佩安佑我的亦儿,如果有一天亦儿问起,告诉她,只是一个有缘人所赠。请你看在亦儿的份上,放过爹爹、放过姜澈、放过暖香馆的人、放过烟雨坊的人,他们是无辜的!”
他瘫坐在椅子上,殷灼颜,你怎么能走得如此决绝?连你的亲生女儿都那么狠心扔下么?
你对我真的无一丝情分吗?萧凉宸幽幽闭上双眼,苦涩笑了一笑,如果离开我能让你幸福,随你而去,我可以全不追究、真的全不追究!
而御景苑的选妃并未因皇上的离去而就此作罢,太后做主册封了三人:昭容路紫芙、婕妤林雨灵、美人谷乐霜,另封了几个选侍。
当路紫芙一身新装得意洋洋的出现在杂役房时,并未如意的炫耀一番,至此她才完全弄明白、真真实实的确定,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对殷灼颜的离去生了不少庆幸,而,失落感亦渐渐侵袭。
偌大的皇宫并未因殷灼颜的离去而沉寂,反而愈发活跃,后宫嫔妃使出浑身解数接近皇上,以期得到宠幸,但萧凉宸一直不冷不热,对于新册封的嫔妃甚至未曾临幸,唯一的大动作是将寝宫移至景仁宫,但同时下了一道旨意,禁止任何一个嫔妃进入景仁宫,包括太后。
而亦儿,如她所愿,交由林婉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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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娘娘!”他上前欠身拱手。
她淡笑着摇头,抬手请他坐下:“姜大哥何时与我如此生分了?让我觉得甚是不自在。”
姜澈略叹了口气,撩起衣摆在她对面坐下:“婉儿不喜欢,我不再这样便是。”
“昔日昔景犹在眼前,人已非。恍然觉得是场梦,梦醒空留惆怅。”林婉侧头扫了一眼碧湖,一时感慨万千,幽幽移目看着他,一年多未见,他的眼神多了一些深沉,浑身透着刚毅又渗着一些冷冽,定眸看着他:“离开京都后,你过得可还好?”
好与不好,如何才能衡量?选择的、经历的,都成过去。他苦涩一笑,对上她殷切的眼神,温声将离京后的生活简述了一下。
林婉专心细致的听着,不时点点头,为他的喜而喜,为他的悲而悲。
姜澈收住话头,幽幽喝了口茶,直接将他千方百计见她的目的道出。
“你觉得,她不可能弃孩子不顾,此事另有隐情?”她略往前倾身,眼露诧异。
他肯定的点点头:“你清楚她的为人,她怎能轻易割舍自己的骨肉,即便她不得不割舍,她又岂会这样不吭一声一走了之?我觉得事有蹊跷,皇宫历来是是非之地,波涛暗涌,深不可测,我担心有心之人对她下手。”
想到凤珠一事,她的心提了起来,皇宫历来是储存着最多秘密、最多算计的地方,若此事如他所说,另有蹊跷,那她的安危就令人甚忧。
“自她留书离开后,皇上郁郁寡欢,除了上朝,他几乎是留在景仁宫,亦儿虽名义上交由我抚养,但实则皇上几乎日夜将孩子带在身边。皇上对她的离去并未生疑,似不想追究此事。”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你想我怎样做?”
“婉儿——”他有些愧疚,每次总是带着目的见她,而她总是不遗余力的帮他。
识穿他的想法,林婉淡笑着抬手:“你我若锱铢必较,今日又缘何坐于此?”
姜澈微微着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闲聊了一下,起身告辞。
林婉有些伤感的望着他的背影,你事事皆因她,可曾为自己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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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心揪着手指,几人凛冽的目光下,她的头再往下低了一低。
“你这丫头,是不想活了,你若知道她在何处,赶紧说出来,你以为此事是可闹着玩的吗?”殷正良气急的斥道。
“兰心。”云娘语重心长道:“灼颜去哪,多少会跟你透露一下,你别再掖掖藏藏了,我们不为别的,只怕是有人打她的主意,她应付不了啊!”
“兰心——”
几人轮番攻陷,兰心急得眼泪噗噗直掉:“那日奴婢被杖责后,和无影、向雪回到暖香馆,对宫里的事并不知情啊!”
姜澈重重吐了口气,瞧了兰心一眼:“我出去走走!顺便打听打听灼颜的下落!”
无人答话,待他出了房,一旁倚着圆柱的无影站直身:“我去查探一下!”
又是阵沉默,直觉一抹紫衣飘过,向雪已疾步出了房。
殷涵旋笑了一笑,扶着椅把手站起:“这天下,就数她会折腾人,真是不让我们安心哪!”
“走吧!我们也去瞧瞧,看看灼颜那丫头能躲到哪个地方去!”云娘叹了口气,唤从柳道。
“或许,这是灼颜的选择,是她想要的!”一直沉默不语的从柳,幽幽吐出一句,她从来都不是糊涂的一个人,她清楚的知道她的选择,也清楚的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