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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湘玉看到阿牛的时候,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紧搂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在他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眼泪又流了出来。
得知儿子的手被林致远接上,今后还能和正常人一般,黄湘玉看着白晓儿,却说不出话来。
就像瓷器摔碎了再黏上,终究会留下裂隙。
人与人之间亦然。
黄湘玉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白晓儿亦不能。
这件事没有对错,白晓儿扪心自问,换作自己是黄湘玉,她或许会同她一样,甚至可能更冲动。
黄湘玉低着头,许久才涩然说道:“晓儿,对不起。”
语气歉疚,却带着一丝疏离。
白晓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
她想,只要黄湘玉愿意,她依旧是自己的亲人。
嘴唇还有磕到牙齿的时候,她并不怪她。
黄湘玉最后抱着阿牛去了一家医馆,白晓儿和林致远陪她一道。
因续手之说太过骇人听闻,便说是受了外伤。
医馆的大夫看过,让母子二人住下。
白晓儿付了半个月诊金,又额外给了三倍的伙食费,叮嘱医馆照顾好她们母子俩。
回去的时候,林致远和白晓儿坐在马车上。林致远突然问她:“生意还做不做?”
他指的是和黄湘玉的生意。
白晓儿淡然一笑:“若婶儿愿意,自然还像往常那样。但我觉得经了这件事,她恐怕会主动离开。她若真的要走,一品豆花就归她,如此也算给她们孤儿寡母留条后路。”
林致远笑道:“价值几千两的铺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怎没见晓儿对我这般大方过?”
白晓儿红唇微抿,斜着眼儿瞪过去。
“林致远,你难道还缺银子?买下那么大的宅子还在我跟前装穷,可笑我省下胭脂钱给你买纸笔,谁知你心里怎么笑我呢。”
这段时日,白晓儿五官明显长开。
莹白的小脸婴儿肥未褪,眉眼却愈加秾艳起来,显得清纯稚美。
林致远心念微动,拉过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掌心:“我的晓儿本就生得美,胭脂反而污了颜色。”
白晓儿红着脸挣开手:“乱说什么,我哪及你万分之一。”
林致远爱极她害羞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睛道:“晓儿,闭上眼。”
白晓儿一愣。
林致远又道:“我想吻你。”
林致远斯文俊美,其实骨子里极霸道。
白晓儿尚未反应过来,就落入了他怀中。
“唔。”
少年的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清冽至极,带着侵略的吻令她浑身战栗,想推开却反手勾住他的脖子。
过了许久,林致远从她唇上移开,她起身推开他,红着脸怒道:“林致远你流氓。”
林致远看着她笑:“小点声,要下车了。”
白晓儿这才惊觉马车停了,急忙整理起头发来。
方才他捧着她的脸,将她压在车厢坐垫上,头发都被弄乱了。
林致远见她越忙越乱,拉过她用手代替梳子,替她挽了个发髻。
白晓儿伸手摸了摸发髻,狐疑道:“这么熟练,你是不是常替女子梳头?”
林致远微笑:“这辈子除却你,只有我娘亲。”
白晓儿心里漾开一抹甜蜜,下了车,发现一品豆花的门开着,里头站满了白家人。
除了大郎,其他人居然都到了。
她面色微冷。
“晓儿。”
柳氏见她回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你大郎哥好好地怎会被下狱?晓儿你和那安夫人相熟,能不能去让她求县太爷放了大郎?”
柳氏话刚说完,白老大又接着道:“晓儿你也是俺白家人,大郎若是去坐牢,汪家肯定就不要你了。就算为了你自个,你也得把大郎给弄出来。”
见白晓儿沉着脸不做声,白老头也开口:“晓儿啊,你大伯说得在理,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汪家那头……”
话没说完,便被一人冷冷打断。
林致远从外面走来,眼神凌厉地从白家人身上扫过,众人直觉得脖子后头凉飕飕的,不敢同他对视。
“大郎勾结山匪,绑架勒索,犯的是死罪,任谁也救不了他。”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白晓儿便将大郎犯下的罪行同他们讲了。
丁氏听了险些厥过去,蹬着腿儿倒地大哭起来。
柳氏和白蕊儿这才知道阿牛经历了这样的惨事,唬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说不出话。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白秋生突然说道:“晓儿,算爹求你了,你能不能瞧在爹的面子上救救你大郎哥?”
这是白晓儿重生以来第一次见着自己的爹。
她先前就看到了这个老实懦弱的男人,只是他一直没说话。
没想他讲的第一句话便是替大郎求情。
白晓儿便说道:“爹你知不知道,阿牛的手是大郎砍下的,就算县太爷同意放人,婶儿都不会依。”
“那……那你能不能求求她,把衙门的案子给撤了。”白秋生愣了一瞬,仍祈求道。
白晓儿似笑非笑:“爹觉得可能吗?婶儿只有阿牛一个儿子。我听人说,这样的罪行可是死罪呢。”
话音刚落,丁氏高亢的哭声嘎然而止,这次是真昏过去了。
最后白秋生居然拉着老四白冬生一起给白晓儿磕头,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保住大郎性命。
白秋生甚至说,实在不行,就将一品豆花和奶油糕点的方子卖银子去打点。
白晓儿听了这话,冷笑不已。
这就是她嫡亲的爹。
为着侄儿竟不顾女儿死活。
果然好得很。
林致远看向白秋生的目光也有些不善,只是碍于他是外人,不好多言。
但为了教他们死心,白晓儿还是带着白秋生和白老头去了趟县衙。
陈大人一连解决了两桩悬案,此时心情十分轻快,见白晓儿和林致远一道来了,忙令人请进来。
“白姑娘,两万两银子已经找着了,等记录完了就归还。”陈大人十分客气地告诉她。
白晓儿道谢,白秋生和白老头听到两万两白银,险些站不稳,看向白晓儿的目光震惊不已。
特别是白秋生,脑子已经糊成了一锅粥。
眼前的少女……真的是他的三闺女白晓儿么?
白晓儿看一眼白秋生,问陈大人可否放了大郎,陈大人又换了副面孔,声色俱厉地将白老头狠斥一顿,说他养儿不教,家里出了这样心肠歹毒的儿孙,皆是他这个祖父的罪过。
一番话讲得白老头抬不起头。
加上陈大人盛怒之下气势咄咄,白老头和白秋生哪见过这种阵仗,早把事先打好的腹稿忘了个干净。
最后两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丁氏又是一顿大哭,揪着柳氏不肯放。
柳氏被丁氏鼻涕眼泪弄了一身,抹泪向白晓儿求助,白晓儿心一硬,拉上白蕊儿往后头去了。
“晓儿,咱就这样走了,娘一人咋办呀?”
白蕊儿有些担心,回头望了两眼。
白晓儿拉住她的手:“姐,我不想再惯着娘。既是她揽下的事儿,就让她自个想法子去。”
白晓儿后来得知,白家人一得信儿,其他人尚未发话,柳氏和刚刚赶回的白秋生就说上镇上找白晓儿帮忙。
如此白家人才浩浩荡荡来了这里。
白晓儿跨过门槛,瞧见白老头垮着肩膀,蹲在井边抽着旱烟,模样说不出的落寞。
仿佛老了十岁。
白老头察觉来人,抬头瞧见白晓儿,立刻起身熄了烟斗:“晓儿,爷求你件事儿……”
白老头语气几近哀求,带着惊惶,再也没有了长者的架子。
方才在衙门,他已经被那陈大人吓破了胆。
白晓儿没有说话,便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老头这才道:“如今别的也不求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想个法子保住大郎的命?”
大郎是白老头的第一个孙子,白老头很是喜爱,连带着对老大一家子都很纵容。
只是这份纵容如今却成了索命的绳索,白老头悔恨得很。
白晓儿见白老头确有悔意,想了想,便慢慢说道:“爷,不是我不帮忙,只是您方才也听见了,陈大人说勾结山匪是死罪。”
“晓儿。”白老头声音猛然高了一度。
白晓儿淡淡看他一眼,柔声道:“不过此事并非没有转圜,我可以去找安夫人提一提。安夫人最爱吃我做的糕点,现在做还来得及。”
白老头不蠢,相反还很精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看着眼前神态恬静的孙女儿,心里发寒,立刻道:“晓儿,爷现在就带他们回去。你好好做糕点,爷等你的回信……”
话未讲完,白秋生就走过来大声说道:“爹您说什么呢,现下大郎那边没个头绪,俺们怎能走哩?是不是晓儿这丫头跟您说了什么?看我不教训她。”
白秋生是个孝子,当下作势欲打白晓儿,把白老头唬一大跳。
“蠢货,还不住手。”
白老头急声说道:“你个糊涂蛋,难道为着大郎,咱一家子啥活计都得撂下?再说这儿地儿小也挪不开身,俺们还是回去等信儿。”
白秋生被白老头这么一吼,诺诺地不敢吭声。
只是心里有些不明白,方才爹还说要住这儿让晓儿想办法,怎么这会子便又说要走。
不过爹的话总不会错的,白秋生瞧了白晓儿一眼,闷头闷脑地去了前头传话。
白晓儿终于送走白家人,脸上也有了笑容。
临走时柳氏握着白晓儿的手满脸不舍,白蕊儿也说要留下来陪白晓儿,但都被白晓儿扯由头赶了回去。
她并非习惯独自一人,其实是怕她们留在这儿,林致远不好随时过来找她。
想起林致远,他方才去了安家给芙姐儿看诊,算算时间如今也差不多了。
白晓儿便带上银子出了门。
拐过街角,再往前就是安家。
隔着花影,白晓儿突然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那声音带着惊慌无助,婉转如莺泣,白晓儿身为女子,都觉得骨头瞬间酥了一半:“林大哥,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别担心,这件事情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