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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你们有多能啊,这一下还没听个钱响,半两银子就花出去了,把你卖了,怕都填不了这个亏空。”
白娇凤提起这个,就气得肝一阵一阵地疼。
她到底是撞了什么邪,银镯子飞了不说,又多搭上半两银子。
她前几日刚在集市相中一对金丁香,比王里正家的小孙女银姑耳朵上戴的那副海棠耳环还好看。
她废了好大的劲,娘才答应过段时日给她买,好赶在五月节里头戴。
她大话都放出去了,现下没了这半两银子,金丁香多半是要泡汤。
这教她今后在王银姑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她一定会笑话死自个的。
都是三房这几个赔钱货害的。
而这厢丁氏听白娇凤说这药花了这许多钱,两个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俺的个老天,俺庄稼人吃这金贵药……这是要过福的哪,大侄女,快让我瞧瞧里头是啥……”
丁氏说着,脏兮兮的手就朝桌上的药包招呼。
这回不等白晓儿出声,白蕊儿立刻上前抢过药,死死攥在怀里。
“大伯母,这是俺娘的救命药,您……您不能动。”
“我就瞧瞧,又不是真要吃,你这闺女咋这小气哩。”
丁氏撅起嘴,有些不满。
白蕊儿却站远了,背过身子去。
这倒不是因为白蕊儿小气,只因丁氏的前科实在太多。
又懒又馋不说,还爱占人便宜,最要紧的是脸皮奇厚,简直就是个滚刀肉。
甭管是啥东西,只要过她的手,怎么也得脱层皮。
白蕊儿深知这位大伯母的脾性,自然怎么都不肯给她。
丁氏见算盘落了空,眼珠子一转,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突然起身的白老头打断:“老大媳妇,你赶紧去把大家伙都叫来。老三媳妇如今病着,有些事儿……也该重新合计下了。”
“爹,要合计啥呀?这么晚的天,风又大,还要把他们都叫来,明儿个再合计呗……”
丁氏懒得动换,嘴里就咕哝了几句。
不出意外地,果然引来了白老太一通骂:“个蛇钻屁眼里都懒得抽的婆娘,俺祖上是造了啥孽,才娶了你这样的腌臜东西进门。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话?”
尽管白老太骂得难听,可搁丁氏身上却和挠痒痒一般。
她最后见白老头脸色不好,才撇了撇嘴,撅着屁股,一扭一扭地去了。
不得不说丁氏动作还是挺快,只片刻功夫,屋子外头就传来脚步声,一个十分柔和的女声在外头响起:“爹,娘,俺们都到了。您是就在弟妹屋里头说,还是在外头说?”
白老头回头望了望逼仄的屋子,忙道:“就在外头吧,要不去堂屋。”
见白晓儿露出疑惑之色,白蕊儿悄声说道:“方才说话的是咱二伯母哩。”
说话间,白老头已推门出去,白老太和白娇凤自然也跟在后头,单把三房几个孩子留在屋里。
白晓儿朝外头望了望,又见柳氏面色还好,忙拉着白蕊儿的袖子道:“姐,咱也去瞧瞧吧,待会指不定要商量什么大事呢,咱要不去,岂不两眼一抹黑,到时也没个应对。”
“可是……我还得煎药呀,娘等着喝哩。”
白蕊儿蹙起两道细眉,有些为难。
白晓儿立刻道:“那就我去呗。姐去给娘煎药,馨儿留这里看着……”
说着便看向白馨儿:“馨儿,你乖乖守着娘,要有啥事,你就到前头去唤我和大姐,你能做到吗?”
“能的,大姐二姐放心,馨儿一定照顾好娘。”白馨儿睁着大眼睛,拍着小胸脯向姐姐们保证。
白蕊儿想了想,觉得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便同意了。
她细细叮嘱白馨儿一番,又给柳氏脚下的汤婆子换了遍热水。
临走时,她拎起床头那件破得露出棉絮的旧夹袄,给白晓儿穿好,扣上扣子。
“外头凉,咱晓儿还伤着,得多穿些。要是太冷,你就早些回,就算没听着……也没什么打紧的。”
“知道了姐。”
白晓儿口上应着,心里头暖暖的。
说起来白蕊儿真是个好姐姐。
既爱护妹妹,又勤快聪慧,除了胆子小点,和娘亲柳氏一样有些包子,几乎挑不出旁的毛病。
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姐姐,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出了门,白蕊儿拿着药去了灶房,白晓儿便独自朝院子东头走去。
东头是白家的堂屋,也就是主屋,通常家里来了客人要招待,或是商议大事,都是在堂屋。
此刻堂屋里头透出火光,白晓儿在门口站定,贴着耳朵仔细听。
屋内白老头已经开始说道起来:“方才的事你们也都晓得了,老三媳妇……病倒了,家里这些活计怕是有段日子不能干,咱得合计合计,重新拿个章程出来。”
白老头说完,抬起眼皮,看着坐在下首的儿子儿媳妇们。
只见大儿媳丁氏扭着身子在凳子上东张西望,二儿媳袁氏交叠着双手,规规矩矩坐在那儿。
而大儿子和小儿子,一个歪着脑袋剔牙,一个闷着不抬头。
总之等了半天,就没有一个应声的。
白老头抽了口烟,花白的粗眉一抖一抖:“我让你们拿个章程出来,咋一个个地不吭气哩?你们难道都不是俺老白家的人?”
他瞪了一眼白老大:“春生,你是家里的老大,你来说说该怎么着。”
白老大此刻恰好从牙缝中剔出一点绿色的菜叶,见白老头问自己,忙把菜叶扔嘴里吞了。
“爹啊,这事咋问我咧,活计都是婆娘们干的,我个老爷们懂啥?这晚您叫我们来就为问这事儿,我被窝才刚捂热乎,外头冷风一吹,可快冻死个人了哩……”
白老头见老大这副皮籁样儿,当下没个好气,板起脸,烟杆子往桌上重重一敲。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只给说说,那些活儿谁干?”
“爹啊,这可是您让我说的啊。”
白老大大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袁氏身上:“依我看,就照现在的来呗。以前都是大郎他娘(丁氏),二弟妹(袁氏),三弟妹(柳氏)几个轮着来,现下三弟妹病了,让她俩妯娌换着干不就成了。”
白老头看向老大的眸光有些晦暗。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让老大一家站出来,自告奋勇接这个条,他自己养的儿,他就不信他不明白自己的心。
可老大根本就没顺着他的意。
刚才那番话看着啥也没说,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大房要干可以,但必须拉二媳妇袁氏跟他们一块儿干,这样才公平,否则这活儿他不接。
这时,白娇凤突地冷笑起来:“大哥,你说得倒轻巧,这都开年了,铺子那边事儿正多,二哥刚带信让二嫂子赶紧回去,你干么要攀扯上她?”
“凤儿,夏生真来信了,啥时候到的?”
白老头听说二儿子来信了,立刻有了精神,脸色也放缓了。
白娇凤横了自家大哥一眼,撅着嘴巴道:“爹,这还能有假,信是今儿个桂花嫂子的表弟柱子赶集带回的,二嫂子怕您和娘心里头惦记,还没来得及说哩。嫂子,要不你把信给爹瞧瞧。”
白娇凤话刚说完,屋内所有的眼睛齐刷刷地朝袁氏看去。
袁氏忙起身从袖中拿出了那封信,恭恭敬敬地递到白老头手里。
白家除了老二白夏生父子,也只有老头子识得几个字。
“爹,信是今天上晌才收到的,方才三弟妹身上不好,我原本想着明儿个再说……夏生在信里提到想去南边进布匹,让赶紧回去给准备,迟了怕耽搁行程。”
袁氏轻声解释道。
白老头边看信边点头:“夏生那头是正经事,可不能为旁的耽搁了。”
白娇凤道:“爹说的对,依我瞧啊,这事少不得还得落大嫂头上。”
丁氏听了这话,立马就不依了:“凤儿,瞧这话说的,这事儿咋就落俺一人头上了哩?弟妹难道不是爹娘的儿媳妇,铺子的事儿再大,还能大得过爹娘去?”
白娇凤竖起眼睛瞪她:“你咋这不讲道理哩,不是跟你说了二嫂子有事吗?耽搁了铺子里的生意,你赔得起?”
没想丁氏正等她这句话呢,当下拍着手道:“铺子姓袁又不姓白,凭啥她能给娘家干活赚钱,俺就得在婆家当牛马。俺也要家去,俺小兄弟下月要娶亲了,俺正好回去给俺爹娘搭把手。”
白娇凤听了,气得血往上冲。
她本就是个没大没小的,也不管丁氏是她大嫂,当下指着丁氏鼻子大骂:“丁玉凤反了你了,你是长房长媳,这事儿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再啰嗦我让大哥休了你。”
“欺负人,欺负人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丁氏又不是任她搓圆揉扁的柳氏,当即拍掌号了起来,往地上一睡,就开始蹬腿。
“都是白家的儿媳妇,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凭啥就得分个贵贱?论理俺还是大媳妇哩,你们都看她有钱,娘家开了好大的铺子,一个个地巴着她,作践俺,不把俺当人,早晓得你家这样磋磨儿媳妇,俺就是在家当老姑娘,也好过嫁来受这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