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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叶倾心的问话,值班护士有点为难:“抱歉,这是病人隐私,我不方便透露给您……”
这时。
值班室的方向走过来一位男医生。
看见景博渊和叶倾心,男医生眼睛一亮,快走几步过来,“景先生,叶小姐。”
叶倾心寻声看过去,立马认出来他是上次周翘翘的主治医生。
她礼貌性地朝男医生笑了笑。
男医生很殷勤,隐隐带着几分讨好之意,“两位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叶倾心眼珠子动了动,直白道:“我有个朋友住院了,现在还在昏迷,我想问一问她病得怎么样了?严重吗?”
男医生直接转头对护士道:“病人是叶小姐的朋友,叶小姐关心病人也是应该的,还不快帮叶小姐查一查。”
有了医生发话,护士动作很利落。
片刻。
“病人宫外孕,腹部遭受外力重击导致输卵管劈裂流产……”
“宫外孕?”叶倾心吃惊,薇儿怎么会……怀孕?“那她现在怎么样?怎么没醒?”
“病人大出血导致晕厥,我们在她体内检查出乙醚的成分,乙醚也是致使病人昏迷不醒的重要因素,经过抢救,病人左侧输卵管已经切除。”
医生的话,叶倾心听懂了。
她没有再问什么,跟那男医生和护士道了谢,转身回了病房。
景博渊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病房里,窦薇儿还没醒。
此时已经凌晨将近两点。
景博渊伸手将叶倾心揽进怀里,声音不自觉柔软了几分,“心心,去睡一会儿。”
叶倾心摇头,“薇儿这样,我睡不着。”
景博渊安慰似的说:“你在这站一夜也于事无补,去休息一下,要是她醒了,我叫醒你便是。”
叶倾心不想睡。
景博渊态度忽然强硬起来,“你是要在这睡,等她醒了我叫你,还是要回南山墅?”
叶倾心:“……”
躺在休息间的床上,叶倾心一闭上眼睛,就看见窦薇儿浑身是血的模样。
怀孕……
别看窦薇儿平时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有时候说起黄段子,也是一套一套,似乎深谙其道,其实不然,她很洁身自爱,更是连个正经的男朋友至今都没有交过一个,怎么忽然就……怀孕了?
忽而,叶倾心忆起在景博渊病房发现窦薇儿耳饰那天,窦薇儿晚上没有回宿舍,还一直关机。
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给她打电话,她记得当时窦薇儿哭了,声音沙哑,情绪听着很不对。
难道是那次?
那个男人是谁?
贺际帆?
想到贺际帆沉重而充满愧疚的神情,叶倾心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窦薇儿终究,还是折在他手里了。
就在几天前,景博渊为了答谢窦薇儿和景索索救了她,请窦薇儿和景索索还有陈俞安吃饭,贺际帆领着时影来过他们的包厢,那时候窦薇儿和贺际帆反应很平淡,就像两个不熟的人见面一般,倒是没看出来,贺际帆竟早已偷了香、窃了玉。
叶倾心胡思乱想着。
今晚窦薇儿具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她在电话里牙齿打颤的声音,只怕是吓坏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倾心迷迷糊糊陷入沉睡。
又过了一阵。
站在阳台上的景博渊捻灭烟蒂,大步流星走到休息室门口,打开门,看了眼女孩安静的睡颜,轻声关了门。
再次走到阳台,拨了个号出去,等那边接听,他问了句:“事情查清楚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挂了电话,景博渊回室内走到贺际帆身后。
“这事跟方天宇有关,他跟政府里一些人有点关系,想弄,还要掂量着点,只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你打算怎么处理?”
贺际帆依旧像是没听到,一声不吭,好半响,才从嘴巴吐出一个字,干脆且阴狠:“拔!”
景博渊点点头,“那行,你看着办,有什么需要就吱一声。”
默了片刻,他出言提醒:“我听心心说,她去试镜,是受了时影的游说,这其中有什么纠葛,你自己心里明白。”
说完,景博渊走到阳台上抽烟。
男人一手抄兜,一手夹着烟,此时已经灯火阑珊,静谧的夜色笼着他魁伟的身躯,越发显得他神秘高深。
次日。
叶倾心醒来感觉浑身不舒服,熬夜的后遗症。
听见外面有说话声,她鞋子也来不及穿,跑出休息室一看,窦薇儿已经醒了,病床边围着几名医生和护士,还有两名穿着护工制服的中年女人,景博渊和贺际帆都不已经不在这里。
“薇儿。”
叶倾心唤了一声,跑过去。
病床上的女孩,一双以往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毫无生气,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仔细看,能看见那双形状好看的眸子里盛满了惊惧。
叶倾心心里难受。
昨天上午通电话,她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就换了个模样。
“薇儿……”
窦薇儿:“……”
医生给窦薇儿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护士给她肚子上手术伤口消毒换药。
“医生,我朋友还好吧?”叶倾心小声问。
医生:“病人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上的创伤,需要你们亲人朋友多多开导安慰。”
医生是个上了年龄的女人,见多了人生百态,窦薇儿昨晚送来时的状况,不用祥问,医生也能揣测个大概。
体内有麻醉剂成分,腹部遭受重击导致流产,单单这两点,就能让人想象出上百种香艳的故事来。
医生护士走后,两名护工中的一人递给叶倾心一张便签条,“这是景先生给你的。”
叶倾心接过来打开,是景博渊的字。
——我让索索帮你请了半天假,下午记得上课,按时吃饭,有事打我电话。
寥寥数语,透着资本家的独裁和霸道。
却也,流露出几分关心。
“这是你的早餐。”叶倾心刚收了便签条,另一名护工递上一个保温盒。
叶倾心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十点钟。
大概是饿过了,她不觉得饿,也没有胃口。
护工似是读懂了她的表情,把保温盒往她手里一塞,劝道:“景先生说,你要关心别人,首先得把自己照顾好了。”
叶倾心看着护工一脸不容商量的表情,想起在香港,宅子里的佣人也是这般将景博渊的话当圣旨奉行着,而她,就像被他豢养的的宠物,总要跟着他的意识走。
只是。
叶倾心暗暗有些鄙视自己,她竟不想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呢?他让人盯着她吃饭,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虽然方式强硬了点,但出发点是好的。
她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薇儿吃了吗?”
护工回:“窦小姐精神状况不大好,说什么都不理。”
叶倾心想了想,让两名护工先出去。
打开保温盒,里面放着一个短柄的勺子,叶倾心舀了勺粥,喂到窦薇儿嘴边:“薇儿,吃点东西吧。”
窦薇儿:“……”
默了片刻。
“薇儿,我昨天跑了整个沙家咀,才买齐你要的东西,现在我这两条腿都还是酸的呢,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吃点饭,就当奖励我了好不好?”
窦薇儿:“……”
“薇儿,没事了,别害怕……”
窦薇儿:“……”
“薇儿,对不起,昨天我应该极力反对你去试镜,我不该在最后同意你去……”
窦薇儿:“……”
“薇儿……”
许久。
窦薇儿缓缓转动眼珠子,看向叶倾心。
开口的声音,嘶哑难听:“心心,不关你的事,是我活该……”
叶倾心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心里一喜,“薇儿……”
窦薇儿敛了敛眼中的情绪,原本缠绕在她眼睛里的惊惧缓缓隐匿,目光归于平静,只是那份平静,让叶倾心莫名心头不安。
“心心,我没事,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倾心隐约觉得此刻的窦薇儿,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窦薇儿却笑了,笑容安静:“心心,我饿了。”
叶倾心喂她喝粥。
片刻,叶倾心问她:“还痛吗?”
窦薇儿知道叶倾心是在问她的伤,笑着回:“不痛。”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对昨晚的事闭口不提,就像窦薇儿只是单纯生病住院一般。
下午叶倾心回学校上课。
景索索见她就问:“你跟薇儿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上午也不来上课,我给你们请假,班主任一个劲儿问我你们俩最近怎么老是请假,这我哪儿知道?绞尽脑汁给你们编了两借口”
叶倾心笑笑,没回答,漫不经心转了话题,“没几天就考试了,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一说到复习,景索索顿时来了精神,“别说年级第三,就是年级第一都不是没可能,你回头让大哥把车给我准备好,”
叶倾心笑笑。
越是临近考试,这天气越热。
下午下了课,叶倾心先去医院看了窦薇儿,去的时候贺际帆也在,窦薇儿脸上笑容羞涩又明媚,和他有说有笑,不像之前那样视而不见。
叶倾心待了没一会儿,窦薇儿就向她下逐客令:“心心,你回去吧,别让你们家景大老板久等了,我没事,有际帆陪我,放心。”
叶倾心惊讶。
窦薇儿什么时候叫贺际帆叫得这么亲密了?
当着贺际帆的面她不好多问。
回去的路上。
此时不过六点多钟,太阳还没下山,车内冷气很足,夕阳照在身上一点热度都感受不到。
陆师傅开车,叶倾心坐在后座,京城傍晚的街景在她眼底流利滑过。
她回想窦薇儿对贺际帆的态度,她总觉有些不对。
忽然。
‘嘭!’一声,车子追尾了,叶倾心不受控制往前栽倒,脑袋撞到副驾驶座椅背上,痛倒是不痛,就是脑子有些发懵。
“对不起,叶小姐,您没事吧?”陆师傅忙转头道歉。
叶倾心捂着头摆摆手。
“我下去看看。”
陆师傅下车。
叶倾心抬头往前面看,只见前面是辆红色轿车,车里下来两个穿着裙子的女人,其中一个被陆师傅挡了脸,叶倾心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一抹墨绿色的裙摆;另一个穿着拼色连体包臀裙的女人,叶倾心倒一下子认了出来。
是余清幽。
没一会儿,陆师傅折回来,打开车门探进头来,“叶小姐……”欲言又止,“是大夫人……您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没有陆师傅挡着,叶倾心看清了余清幽旁边那人的脸,她记得,是周翘翘住院的时候她在医院见过两次的冷艳美妇人。
因为对方气场太冷,她印象深刻。
又听到陆师傅的话,她一怔。
大夫人……
曾经,张婶在她面前称呼景博渊的母亲为大夫人,张婶当时提起大夫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景博渊好像也不大愿意提到他母亲,似乎,他和他母亲关系有些紧张。
叶倾心没有犹豫,直接下车。
不管他们关系如何,外面的那位夫人是景博渊的母亲,于情于理,她都该下车问候。
叶倾心迎着贺素娥审度的目光,走过去,朝她弯了弯腰,恭敬却不卑微,笑容恰到好处:“伯母您好,我是叶倾心,景博渊的女朋友。”
贺素娥没出声,眉眼清冷,目光含霜。
她打量叶倾心的同时,叶倾心也在打量着她。
贺素娥穿着无袖墨绿色长裙,脖子里松松垮垮围着条同色长款丝巾,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贵妇头,耳垂两粒很小的珍珠耳环,皮肤保养得很好,妆容精致淡雅,看着气质高贵、冷艳疏离。
一般女孩面对男朋友的母亲,多多少少会有些紧张,更何况是贺素娥这般冰冷的目光,换做别人,只怕早就扛不住了,叶倾心却毫无畏惧地对视回去,脸上的笑意半分不减。
许久。
余清幽见贺素娥用那种看未来儿媳妇的眼光去打量叶倾心,手指不由得收紧。
片刻,她笑着道:“心心,怎么是你啊,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吗?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我还以为你肯定回老家照顾你妈妈了呢,毕竟你妈妈得了绝症,没有多久寿命了,作为女儿,应该在床前尽孝道。”
这话,听着好像是关心,但有心人都能听得出,其中隐藏的含义。
她分明是在暗指叶倾心不孝。
余清幽以为,自己说了这话,叶倾心肯定要自乱阵脚,没有女孩愿意让未来婆婆以为自己是个不孝的人。
她肯定要生气地反驳,若是这样,就更说明了她是心虚。
谁知,叶倾心好似根本没听懂余清幽的话外音,笑眯眯地回:“谢谢清幽姐的关心,不过我妈妈运气很好,博渊帮她请了日本的专家给她看病,专家给我妈妈开了些很有效的药,专家说控制得好,我妈妈可以多活很长时间,当然,如果没有一些心思恶毒的人在背地里诅咒的话,我妈妈说不准可以长命百岁呢。”
余清幽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叶倾心这话,分明是在说她是心思恶毒的人。
余清幽忍了又忍,才把心里那团怒气压下去,她不能破坏在贺素娥面前好不容易树立的温婉贤惠的形象。
想了想,她笑得得体:“那恭喜你了,博渊对你真好。”
叶倾心笑得更得体:“谢谢清幽姐。”
余清幽目光泛着冷,嘴角的笑却丝毫不减,“心心晚饭吃了吗?我跟素娥阿姨一会儿要去吃晚餐,有一家法式餐厅特别正宗,不嫌弃的话我们一块去吧。”
这事,叶倾心倒是不好回答,说去,贺素娥作为长辈没有发话,她就这么答应显得太冒昧、太不懂事;说不去,岂不是应了余清幽那句‘嫌弃’的话?
想了想,叶倾心冲贺素娥笑笑,笑容安静甜美:“不知道伯母方不方便?”
反问这么一句,不但把问题推给了贺素娥,还间接表现出自己对贺素娥的尊重。
贺素娥盯着叶倾心的笑脸看了片刻,目光深深,不知道想什么,片刻,说:“没什么不方便,走吧。”
余清幽捏着拳头咬牙。
本想让贺素娥觉得叶倾心不懂事,没想到还给两人促成了接触的机会。
气死她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笑了。
等会儿她们要去的法式餐厅,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叶倾心这种土包子,肯定要丑态百出。
三人打了出租车去余清幽说的那家法式餐厅。
陆师傅留下处理事故。
到了地方,叶倾心下车就安静地跟在贺素娥身后,模样看着乖巧又懂事。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三人落了坐。
一张方桌,围着四张乳白色的沙发椅,贺素娥坐主位,叶倾心和余清幽分坐两边。
服务生送上三本菜单。
叶倾心接到菜单的瞬间,有点懵。
抬头不动声色四下一打量,发现这家法国餐厅的服务生居然都是法国人。
再低头看向全法语菜单,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人下了套。
她学习再好,也只会英文一门外语,法语……她没学过。
以前景博渊也带她去过西餐厅吃西餐,但没有像这家这般从服务生到菜单,都是西式的。
她有点明白余清幽说的‘正宗’是什么意思了。
余清幽看向叶倾心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关心似地问:“心心,看好要吃什么了吗?”
叶倾心笑而不语。
过了会儿,服务生过来确认菜点。
贺素娥利落地用法语点了餐,然后是余清幽,看样子两人是经常出入这类餐厅。
轮到叶倾心,叶倾心默了一瞬,抬头端着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看向那个法国帅小伙儿服务生,“请问您会说中文吗?”
服务生被她的笑容晃得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微笑着道:“当然。”带着点老外口音,但咬字还算清晰。
叶倾心一喜,她就说,在Z国开餐厅,逼格装得再高,也得会点本土国语。
“你们餐厅的美食太多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你能帮帮我吗?”
叶倾心笑容坦荡,语气淡然中带着点苦恼,好像真的为无法抉择该点哪道美食而烦恼。
她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懂,就是看不懂法文,想让服务生帮忙,要不然也不会问服务生会不会中文了。
但是同样的话换个方式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她长得好看,美人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而且她的声音轻轻软软,让人听着很舒服。
那服务生丝毫没有轻视之意,反而很热心且细心地向她推荐了一整套的餐点,头盘、汤,副菜、主菜、蔬菜类菜肴、甜品。
见叶倾心轻易就解决了眼前的困窘,余清幽狠狠咬了咬唇。
等服务生离开,叶倾心语气略带歉意地对贺素娥道:“抱歉伯母,我第一次来这类餐厅,不懂规矩,还请您见谅。”
语气坦然又不卑不亢。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百般遮掩自己的浅见寡识,不懂也要装得自己很懂,生怕被人瞧不起,殊不知,在内行人眼里,无论你如何遮掩,内行人还是一眼就能识别,这只会更让人看轻你。
极少有人能够像叶倾心这样,直言不讳地坦言自己不懂。
这是以屈求伸的一种策略。
暴露自己的缺点,反而得到别人的认同。
贺素娥目光依旧冷漠,但唇边却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没有谁生来就什么都懂,慢慢来。”
叶倾心笑:“伯母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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