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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巍之看到风霁白的那一刹,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风霁白还是蹲坐在墙角下,迷茫地看着眼前之人,长裙逶迤,青丝曼绕。
这张脸,再熟悉不过,这个人,也再熟悉不过。
方巍之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可思议地开口道:“你是风霁白吗?”
风霁白歪了歪头,半晌,点点头,转接着又疑问道:“ 你是谁?我怎么感觉好像认识你?”
一样的清冷的声音,不同的是此刻还呈现了几分醉态。
方巍之的眸色晦暗不定,他直勾勾地看着风霁白,良久,伸出手轻轻地将她垂落的发丝撩至耳边:
“你醉了吗?我带你回去。”
风霁白看着他,眼睛眨了眨,她昏沉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楚泠琅说不定回来找她。
“不要。”她摇了摇头,“我不要你。”
她认真却幼稚的话一下子逗乐了方巍之,在经过刚才那震惊之后,他已经接受了风霁白其实是个女孩子的事实。
难怪这个人从不参与他们官僚之间的宴会,也厌恶别人过分的接触她,风霁白长的如此好看,又如此冷淡,朝中许多人好奇她的来历,却从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真正身份。
夜间的冷风呼啦啦地吹过,风霁白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瑟缩了一下,见这个人还在盯着她看,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不耐烦。
她正打算拍拍衣服走人,在站起来的那一刻,猛然昏天黑地,视线开始愈来愈模糊,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一样昏沉。
“我……”风霁白还来不及说话,就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一双手稳稳地抱住了她。
方巍之感受着怀中人温软的身子,以及那确切的女性曲线,心中沉了一下。
这个人……这个女人,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费劲心思的伪装男身,独上京城,进入内阁,又以雷霆狡略的手段除去了田荣和得到了皇帝的宠信。
风霁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她还有多少秘密?
“回府。”转身简短地向仆从下了指令,方巍之一言不发,心思沉沉地将人抱上了马车,马车驶向的方向正是方丞相府。
……
琳琅阁内,楚泠琅还站在窗边,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一道特别浅的口子,这是他七岁那年留下的,在那口子下面,是一只蛊虫。
雨霏霏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鬼王谷的人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安阳府的。
不愿意再去想一些事,楚泠琅闭了闭眼,驱散脑海中的杂念。
此时流月正倚在门边,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楚泠琅,良久后才道:“那个人是鬼王谷的人?”
楚泠琅正色道:“鬼王谷传人,你不要轻易去惊动她。”
“恐怕她早已经看透了我的身份吧,少主。”流月淡淡地道,这一声少主并没有多少恭维之意,和楚泠琅的其他下属不同。
她既是服从于楚泠琅,又游离在他的控制之外。
“流月,你执意要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楚泠琅神思一动,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流月并不是他真正意味上的下属,甚至可以说她是安阳王的故人之女,以往楚泠琅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流月总是避而不答。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流月,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精致修饰的指甲,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报仇。”
话落,她抬起头正眼看着楚泠琅,神情极冷道:“我要去杀了那个人,给我爹娘报仇。”
一声轻叹,楚泠琅不再询问,他知道这是流月的心结。
但他自己的心结呢……
突然,流月出其不意地问道:“她说的蛊虫是什么?”
楚泠琅的表情一下子变的极冷极冷,他凝视着虚空,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当年鬼王谷在我身上下的契约。”
流月疑问道:“那她说蛊虫破出之时……你就会死吗?这是什么蛊虫那么厉害?”
室内一片静谧,楚泠琅慢慢将另一只手搭在手腕上,手腕的皮肤下好像有鲜活的生命在跳动,但是楚泠琅却知道,这是夺命的讯号。
“灭情蛊。”半晌,楚玲珑的声音极轻,却如同一道响雷落在流月耳边。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那……”
“鬼王谷之人向来冷心冷情,当年鬼王谷谷主执意要将灭情蛊植入我的体内,本是想培养一个冷漠绝情的接任人,呵,没想到这么些年事与愿违,想来他在地下也难以闭眼了。”楚泠琅嘲弄道。
“灭情蛊,传说只要动情,就立刻能杀死寄主,那么,你对那个人难道不是真心的吗?”流月喃喃自语。
室内久久没有回音,烛光摇曳不定,衬映着楚泠琅的背影如雪般寂寞。
直到很久很久,他才转过身来,眼睛定定地看着流月,用只有她才懂得的唇语说了一句话。
流月辨认完这句话,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睁大眼睛极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楚泠琅终于露出一丝的笑意。
……
“娘曾经给我服下一药,能暂时压制灭情蛊三个月,但是,恐怕我现在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期限了吧。”
这是楚泠琅的原话,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脸上露出浅浅的温柔神色,好像是在想起了某人一样。
流月怔怔地看着他,颤抖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楚泠琅柔声道:“我曾经想过,我这辈子都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还好上天仁慈,竟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去爱一个人。”
他顿了顿,眼睛里闪烁着温柔而明亮的光,仿佛正在看着某个人。
“我真的,很喜欢她。”
流月无奈的看着楚泠琅,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对了,她人呢?”楚泠琅突然想到了醉酒的风霁白。
“在隔壁房呢,估计是睡了吧,你喂她喝了你的血吗?”流月随口一答。
楚泠琅拂衣前往隔壁的厢房,一边走一边道:“我的血虽然没有鬼王谷正宗传人的血液那么纯正,但是吞噬多数毒物应该还是可以的,自从雨霏霏到了京城后,我实在是不敢松懈。'
说完他推开门,本以为落账里面会乖乖躺着的人,此时却是空的。
“人呢!”楚泠琅的脑海中一刹空白,雨霏霏那妖艳邪佞的身影仿佛出现在眼前,他的心一下子紧提起来。
该死,他就不应该将喝醉了的风霁白一个人留下来!
……
楚泠琅一找,就找了一整个晚上。
而第二日清晨,方丞相府上,一派融融的春意。
方巍之这个人喜好花鸟,在园中养了不少奇花异草以及珍禽,风霁白就是被金丝雀的叫声给吵醒的。
她朦朦胧胧地感受着室外的嘈杂,睫毛一颤一颤,稍稍睁开一丝缝,接天连地的困倦又马上袭来。
风霁白把自己的头往被子里卷了进去,一股似有若无的檀香在床上散开,非常雅致独特。
“好吵……”风霁白无意识地呐呐道,眉头紧锁,宿醉的后果就是一大早头疼欲裂,而且还睁不开眼来。
发丝铺洒了整个床被,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温婉的弧度,风霁白向来有起不来床的习惯,虽然这么多年来她也很莫名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娇纵的习惯……
“嗯……”她翻了一个身,眼眸半阖,毫无焦距,意识不甚清明。
风霁白眨了眨眼,看着床帏上那陌生的刺绣,她记得自己房里不是这样的摆设啊,难道这是凌郡王府吗?楚泠琅什么时候喜欢这样沉郁庄重的刺绣风格了?
这整张床都弥漫着冷冷的檀香味道,竟令风霁白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和楚泠琅不好用如此沉稳的檀香,楚泠琅这个家伙,喜欢那些清淡幽远的香气,譬如他身上的那种兰香……
“楚泠琅……”风霁白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挑开床帘,本以为那个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就在眼前,但是她却看到了全然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风府也不是凌郡王府,这是哪?!
风霁白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起来,眼神顿时恢复了清明凌厉,她的手还搭在床帏上,身上换的竟是一件陌生的女性中衣。
这时,门悠悠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前,但是,并不是楚泠琅。
在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刹,风霁白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一股无力的窒息感从肺部蔓延至身体。
方巍之很满意看到风霁白此刻的表情,他短促的一笑,带着往昔的儒雅俊逸的气质,缓缓向风霁白走来。
风霁白直直的看着他,忘记了要做什么反应,只有那只抓着床帏的手在微微颤抖,难道这么多年的布局计谋,今日就要分崩离析吗?
“风大人,昨夜休息的好吗?”方巍之微微倾下身,此刻他离风霁白很近,正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她。
风霁白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她还没有开口,方巍之就伸出右手,轻轻在她的苍白的侧脸上划过,像是在暧昧的安抚。
“我早该想到,你为什么会和凌郡王走的那么近了,风霁白,你真的很聪明,也很让在下惊喜。”